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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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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平板电脑在凌晨两点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塑料撞击声。蒋允从案情笔记中抬头,看见菜鸟警员正盯着屏幕上的监控截图,指尖在泛黄的纸张上划出一道深痕。
“队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1997年走私案的现场照片里,有个模糊的邮筒——和博物馆后门的绿色邮筒一模一样。”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我刚刚对比了所有循环中的监控录像,发现每次重置后,展柜角落都会出现一张传单,收件人是你。”
牛皮纸袋里的传单带着潮湿的霉味,右上角印着“永昌寺”烫金字样,邮戳日期正是循环开始的5月16日。蒋允的拇指摩挲着传单背面的暗纹,忽然怔住——那是古滇青铜器上常见的云雷纹,与尘缘工作室拓片上的符号完全一致。
凌晨五点的永昌寺笼罩在薄雾里,大雄宝殿的铜铃在风中摇晃,发出细碎的哀鸣。蒋允的马丁靴踩过青石板,住持释空早已候在山门前,藏青色僧袍下摆沾着几点暗红,像干涸的血迹。
“施主来得巧,”释空双手合十,颈间佛珠随着动作轻响,“令尊当年常来寺里,说这里的钟声能洗净执念。”他转身时,蒋允注意到其左手无名指缺了半截,伤口处泛着不自然的青黑色,像是被某种金属侵蚀过。
禅房内飘着沉香味,释空递来的茶杯边缘裂了道缝,茶水表面倒映着十二颗青铜佛珠。蒋允的指尖刚触到杯沿,佛珠突然发出蜂鸣,第12颗珠子内侧闪过一道银光——那是古滇文“祭”字的变体,与尘缘暗格拓片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令尊临走前留了东西,”释空从袈裟内袋掏出泛黄的笔记本,封面贴着1997年滇缅边境地图,“他总说有个叫‘缘儿’的孩子,需要用十二件青铜器残件拼出回家的路。”笔记本内页夹着半张照片,年幼的尘缘抱着青铜小马摆件,背后是蒋父穿着便服的背影。
蒋允的指甲掐入掌心。他想起尘缘诊疗箱里的银饰,想起对方耳后正在蔓延的蝶形胎记,忽然意识到释空话里的“回家”,根本不是指地理意义上的归途——而是古滇祭祀中的“魂归仪式”。
“住持对古滇文化很了解?”他忽然开口,视线扫过释空腕间的青铜护腕,“1997年的走私案,走私的正是古滇祭祀用的青铜器,而您佛珠上的材质,和案发现场的残片完全相同。”
释空低笑一声,佛珠在指间转动:“施主误会了,这些珠子是用令尊留下的虎符碎片熔铸而成。”他忽然凑近,浑浊的瞳孔里映着蒋允紧绷的下颌线,“听说您最近常做噩梦?梦见暴雨夜的仓库,梦见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对你说‘小允,救救缘儿’……”
与此同时,尘缘的雨伞在永昌路当铺门口折断。他盯着橱窗里的青铜马摆件,指腹擦过口袋里的第11件残件拓片——马眼位置的缺口,与摆件前额的凹痕完全吻合。
“林老板,老规矩。”他推门而入,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柜台后的男人正在擦拭青铜戒指,金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却没注意到尘缘的鞋尖已碾过地面上的铜锈粉末——那是古滇祭祀中“定位血脉”的秘术。
“尘修复师今天大手笔啊,”林老板的视线落在尘缘提着的皮质工具箱上,“不过那玩意儿在地下室,得加钱——”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尘缘的指尖正按在他手腕的脉搏处,像修复文物时感知裂纹走向般精准。
“地下室第三块青砖下,”尘缘的声音冷静得可怕,“1997年走私案的编号037残件,你藏了五年。”他忽然抬头,看见楼梯拐角闪过一道苍白的人影,阿豹的红色瞳孔在阴影里亮起,手中的青铜手术刀还滴着水,刀刃上刻着与他耳后相同的蝶形纹路。
林老板的惨叫在当铺回荡。尘缘侧身避开致命一击,手术刀擦着他的肩峰划过,在白大褂上留下焦黑的痕迹——那是青铜器毒素与人类血液接触的反应。他摸向工具箱里的鎏金镊子,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修复工具,此刻正泛着与阿豹刀刃相同的冷光。
“你身上有祭祀的味道,”阿豹的缅甸口音带着机械感,“释空师父说,双生血脉归位后,我的皮肤就不会再溃烂了……”他掀开袖口,金属化的指甲划过墙面,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痕迹,“把虎符给我,或者让我带走你的血。”
尘缘后退时撞翻了青铜马摆件,碎片落地的声响里,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永昌寺的钟声——那是蒋允父亲殉职当天,边境小镇敲响的同一记钟声。阿豹的手术刀再次刺来,这一次,他没有躲避,而是迎着刀刃抬起手腕,让鲜血滴在对方手背上的青铜纹身——1997年走私犯的标志,此刻正在他的蝶形胎记旁,诡异地蠕动。
蒋允离开永昌寺时,佛珠在口袋里发烫。他躲进巷口的阴影,掏出笔记本,发现释空所谓的“蒋父遗物”,其实是1997年祭祀仪式的流程手册,第12页用红笔圈着:“双生血脉需取眉心血,滴入十二件残件”。
手机在这时震动,□□发来紧急定位:“当铺突发命案!现场有青铜刀伤,还有……和您父亲殉职时相同的铜锈反应!”
当蒋允冲进当铺,只见尘缘背靠破碎的展柜,白大褂已被血浸透,却仍用身体护着背后的青铜残件。阿豹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窗口,临走前扔下的佛珠滚到蒋允脚边,第12颗珠子裂开了半道缝,露出里面刻着的日期——0723,蒋父的忌日,也是尘缘母亲的死期。
“他说……”尘缘的声音混着血沫,手指指向展柜上的青铜马摆件,“释空的佛珠,是用十二件残件的碎片做的,每颗珠子里都封着……”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蒋允手背上,而后者震惊地发现,这摊血迹竟在地面上自动聚成马眼形状,与《百骏图》中那匹眼睛变红的马,分毫不差。
尘缘的指尖划过自己耳后,那里的蝶形胎记已蔓延至锁骨,形成完整的青铜图腾。他望着蒋允口袋里露出的佛珠,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解脱与悲怆:“蒋允,你父亲当年没告诉你,释空的佛珠每少一颗,循环的时间就会缩短十二小时——而现在,”他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与分针正叠在“12”的位置,“距离下一次重置,只剩十二小时了。”
蒋允的后背撞上潮湿的墙壁,手中的佛珠突然全部裂开,十二道血光从珠子里窜出,在空中拼出古滇文“祭时将至”。尘缘的身体顺着展柜滑落在地,颈间项链断开,半枚虎符掉在蒋允脚边,与他口袋里的碎片发出共振般的蜂鸣——那是时空裂缝即将开启的征兆。
当铺外,暴雨再次倾泻。蒋允听见永昌寺的钟声第八次敲响,而这一次,钟声里混着婴儿的啼哭——那是1997年案发现场的录音,也是他十年前在废墟里听过的,最后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