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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似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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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澈没有告诉陈母实情,只是称自己去同学家住几天,陈母听完先是担忧,后而高兴起来,陈母先是想到陶澈在学校的处境,过得那么痛苦,真的是朋友家吗?后而想到陶澈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这么多年来,陈母用尽方法让陶澈接受这个所谓的“新家”,但都无济于事,这是陶澈第一次对她说自己的事儿,陈母内心是无法言说的激动。
“好,,好好好,小澈有自己的朋友,阿姨知道了,有事情一定要打电话告诉阿姨哈。”
“谢谢阿姨,我会联系你们的。”陶澈别过脸不看陈母的脸,陈母也不觉得有失礼貌,只是默默的看着陶澈的脸,多好看的孩子啊,这鼻子简直和他妈妈一摸一样,眼睛和陶正如出一辙,陶正虽然一直严格对待身边所有人,但那双眼睛永远让人无法忽视,当他默默看向远方时,眼睛里仿佛装得下整片海洋的静谧,只有很少的时候,那双眼眸才掀起一点波澜,怎么就把那对夫妻的优点都长在一张脸上了呢,陈母心里想。
当陶澈收拾完东西准备下楼时,无意从二楼的窗户上看到了在楼下等待的哥哥,陶澄身姿挺拔,长腿窄腰,站在那里活脱脱像上帝亲手打造的一尊矜贵的雕塑作品。
陶澈快马加鞭地下了楼,临走前陈母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是人家觉得麻烦了就搬回来住,这个家永远有他的位置,陈母脸上担忧的神色不假,陶澈心里想:哥哥才不会嫌弃我,大概陈母也是这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可以关心他的人了吧。
告别陈母以后,陶澈和陶澄走在路边,在前往陶澈儿时的家的路上,陶澈回想起来陈母最后对自己的祝愿:希望他可以幸福。
大概吧,都和哥哥待在一起了,怎么会不幸福呢?虽然哥哥这么多年都待在国外,但他相信哥哥在国外一定也偶尔会想起自己,怎么会这么幸运呢,在这个烦闷浮躁的夏天遇到了哥哥,仿佛做了一场瑰丽繁华的仲夏夜之梦。
“哥,你为什么会回国?为什么不念了?”
陶澄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陶澈,眼底似有万般情绪,在月光下突然显得有点不真实,
“没什么,就是觉得把一生扑在音乐上,好像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了,小澈,哥想回国闯一闯,你愿意陪哥一起吗?”
陶澈打心底一万个愿意,哥在邀请他,但哥还会走吗……就像当年一声不吭去国外读书一样。
陶澈没有说话,陶澄也识趣地没有再开口,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父母工作的大学门口的车站了。陈母因为工作的原因,住在大学单位给分配的小区里,由于进单位进的迟,分配在了顶楼,才附带了一个阁楼,在陶澈搬进去之前,一直堆放的是杂物。
公交车来了,陶澄上车后替陶澈刷了卡,看着哥哥的背影,在闷热气息弥漫的夏天,哥哥好像是他唯一的镇定剂。
由于已经到了晚上,车上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坐在最后一排,陶澄靠着车窗已经睡着了,陶澈就静静地看着窗外,窗外路过的大学城繁华依旧,看着哥哥的侧脸,却仍然觉得哥哥才是自己可以依靠的洲,他是他贫瘠的沙漠里唯一的绿洲,窗外万家灯火,无一盏是为他而留。
到站了,看着与自己儿时记忆没有差别的老独栋,陶澈的儿时记忆迅速如海浪般翻涌上来,但他的内心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稚嫩了,此时的他只是平静的与哥哥踏入这个无人气的家,内心的平静又何而来?是自己已经释怀,还是只是说有哥哥在自己身边,自己就永远有个依靠?
“小澈,今晚咱们睡一间吧,房子好久没人打扫了,收拾一间收拾得快,时间不早了,要早点休息。”
陶澈听到哥哥的声音,猛地回过神来,“好,哥我去收拾吧,咱们住你的房间,行不行?”
陶澈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那间房子里满墙的证书与奖杯,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被父母掌控的那段时间,他小时候也经常会和哥哥一起睡,好像只要窝在哥哥的怀里,就可以逃离世界,好像只要窝在哥哥怀里,他就可以真的像个孩子,都说长兄如父,那时的陶澈真心希望家里只剩他和哥哥,要是没有爸爸妈妈,自己也许会像个正常人一样,在温暖的家庭里和哥哥一起长大。
“可以啊,小澈那你先去收拾,我去给物业打电话通水。”
陶澈来到陶澄的房间,揭开了所有的防尘袋,他看着这个记忆中熟悉的房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跑到衣柜前,儿时还需要用凳子才能够上的柜顶,现在只需要抬手就能够到,他看着手上的饼干盒,里面是哥哥送给自己的14岁礼物——一把玩具手枪,十分有分量,还记得当时早上哥哥送给自己之后,自己像个有了玩具的幼儿园小孩一样激动,拿到手上玩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当自己下午回到家准备找哥哥练琴的时候,李青最在沙发上告诉他:
“我们把哥哥送出国念书了,他很优秀,他在那里会更好,以后会给你找新的钢琴老师,今天你去写作业吧。”
当时小小的陶澈听到哥哥出国的消息就像是被抢走了挚爱的孩童,愤怒但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记得当时眼泪流了满脸,自己抱着那把玩具枪躺在哥哥床上啜泣,为什么哥哥不告诉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但妈妈说哥哥会更好,哥哥是天才,所有人都喜欢哥哥,但那是他的哥哥啊,他躺在床上,耳边似有电流声穿过,被撞的那只胳膊又开始疼了,哥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陶澈当时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李青眼底的晦暗。
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发现哥哥早已站在门口抱臂看着自己,陶澈将手上的东西放回原位,迅速跑过去抱住了陶澄,将头埋在了陶澄颈窝蹭了蹭,就在刚刚,陶澈内心涌上一股巨大的慌张——眼前的人很不真实,陶澄不明所以,只是回抱了他,“怎么了小澈,是睹物思人了吗?哥哥在这里,在这里呢。”陶澄笑了笑,说完,陶澄感到陶澈更用力的抱住了他,他有些无奈,但随即才发觉陶澈已经是个马上毕业的高中生了,个子也比自己高了,他打趣道:“我们小澈怎么长这么大了,都比哥哥……”
“哥!我愿意,我愿意和你一起闯,能不能……以后不要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陶澄知道陶澈内心的脆弱,当他感受到颈窝有一阵暖意时,他的身体绷直了,“怎么这么大孩子还这么爱哭,哥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哥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以后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哥明明就比我大几分钟而已。”
“……也对,但哥真的不会一声不吭离开你了,当年本来想联系你的,但是妈妈没有给我手机,司机先生也不借给我,哥真的在国外一直有惦记着小澈呢。”
陶澈没有回话,他的呼吸打在陶澄颈窝上,闷闷回了一声“嗯”,陶澄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耳鬓厮磨,就算是兄弟也有点过于暧昧了,随着脖颈周围传来一阵痒意,奈何弟弟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要是当年他真的给弟弟打了电话,恐怕……陶澄不敢细想,最后陶澈哭的累了,他才把陶澈扶上床,盖上被子后躺在旁边,太累了……陶澄看着陶澈,月光慢慢爬上陶澈的脸,陶澈眉头时常皱着,他拉住陶澈的手,就像小时候,照顾着这个有着雷同命运的男孩,有时候他时常感到煎熬,所以他加倍的对弟弟好,从父母手中拯救他,就像在拯救自己。
睡梦中的陶澈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可常年来的噩梦不会因为一刹那的安慰就烟消云散,每当夜色像一张被揉皱的锡纸裹住呼吸时,那些碎片便从意识裂缝里渗进来。墙壁在视网膜上溶解成流动的漩涡,熟悉的天花板裂出无数只瞳孔,地板突然变成倾斜的镜面。我总在奔跑却始终留在原地,声带被无形的手掐住,冷汗在脊椎凝结成冰锥。某个转角会撞见蒙着黑纱的童年记忆,或是被啃食得只剩骨架的月光。最可怖的是那些半透明的记忆残片,此刻化作旋转的刀片将神经刮出磷火。但每当窒息感漫过喉结的瞬间,闹钟的尖啸就会刺破幻境,可那些淤青般的片段仍在视网膜背面闪烁——他终究无法在清醒时分,缝合每个被噩梦撕开的缺口。
凌晨时分,他痛苦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满头的虚汗,正想起身去清理一下,却发现自己手腕上哥哥的手,不知道为何他的心忽然就安宁下来,他动作轻轻的坐起来靠在床背上,生怕惊动了哥哥浅浅的呼吸,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照在床前,使得房间在朦胧中可以略微看得清。
陶澈感受着哥哥的温度从手腕上传来,暖意由肢体传入内心,他抬起手臂,将哥哥的手放入自己掌心,看着哥哥的手,他心想:多好看的手啊,这双手生来就应该在琴键上舞动,生来就不应该有一点瑕疵,他会一辈子保护哥哥,如果哥哥身边出现其他人的话……他不介意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大脑久违的深思让他头疼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人用钉子在里面敲打节拍。后脑勺沉甸甸的,像灌了铅,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着。睁开眼,光线像针一样扎进瞳孔;闭上眼,黑暗里又浮出扭曲的彩色光斑。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神经,疼得像是有人用砂纸在摩擦头骨内侧。最折磨的是那种挥之不去的钝痛,像一团湿棉花塞在脑子里,甩不掉也挤不出去。偶尔还会突然窜过一道尖锐的刺痛,像电流般从后颈直蹿到眉心,激得人浑身一颤。
时间在这种时候变得格外黏稠,每一秒都被拉长成煎熬。额头上渗出冷汗,手指不自觉地掐着太阳穴,可疼痛依旧顽固地盘踞着,像一团纠缠不清的荆棘,越挣扎,扎得越深。
他连忙起身去厨房的岛台边喂了一颗药,没有水的生吞使喉咙里反出一阵苦到酸涩的味道,他闭上眼静静地坐在厨房的岛台旁边,习惯了这一切所带来的痛苦,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客厅的落地窗还没来得及清洗,透出微弱的光线,他睁开眼看了眼手机,看时间已经流去了两小时,等着头疼缓缓减轻,他才慢慢起身准备回卧室,就当他刚起身时,看到楼梯上坐着的显然是自己的哥哥,他们就这样僵持了好久
“小澈,一直以来你都这么痛苦吗。”陶澄的声音与往日的温柔不同,这次带着点沉重的意味
“哥……我……”
“所以你一直瞒着我是吗!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压力大,但已经严重要吃药了!明明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你哥哥吗……”
陶澈话还没说完,就被陶澄打断,看着楼梯上低头坐着的哥哥,哥哥的眼泪从眼眶到台阶上,陶澈内心升起来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的食指,看着眼前仿佛比自己还要脆弱的哥哥,慢慢蹲下抬头仰望他,看着哥哥明明与自己长得如此相似的脸,为什么哥哥就这么好看呢?流泪的哥更像是一朵被暴风璀璨的破碎的花,让他忍不住揉碎他。
“哥……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哥,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了,你只要待在我身边,我就会好起来的。”
陶澄拾起身来慢慢走向陶澈,慢慢抱住了陶澈,
“我也是……我也是只要有小澈就好了……”
看着眼前自己怀抱中脆弱的哥哥,陶澈心底压抑的情绪突然争先恐后地往出窜,他不由得收紧自己的臂膀,只有哥了,真的只有哥了……
但陶澈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暗处,陶澄的手掌早已被指甲刮的伤痕一道又一道,眼底迸溅出无限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