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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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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又开始,反反复复,一眼望不到学习的尽头,虽然陆丛也没怎么学习。
“哎陆总你快看!”
大课间,赵开胜摇晃着陆丛的手臂,让后桌抬头看他藏在课桌间的手机。
陆丛才刚趴下去,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睁眼看。
赵开胜说:“东山底下发现一个小孩,这不会是我们昨天见到的那个吧?”
沈卉闻声停下手中的笔,身子靠后往赵开胜手机上看。
陆丛看的认真,许久后点点头。
赵开胜翻了个白眼:“原来是离家出走的一个小破孩,害我们昨晚吓个半死。”
“打住。”陆丛把视线转移到前桌的脸上,“严谨点儿,是你们,不是我们。”
沈卉在陆丛话后也紧跟一句:“不要加上我。”
赵开胜轻哼一声,看着屏幕上那个灰头土脸的小破孩,越看越生气,越看越不顺眼。他撂下一句:“谁小时候没出走过!”便放起手机补他的物理作业。
临近放学,陆丛才提起一点精神,准备冲刺去公交车站。
最后一节是自修课,所有人都埋头对着桌板,各式各样的坐姿都有。
陆丛放在课桌里的手机亮了,他点开来一看,那个置顶的对话框居然更新了时间,头像边多了个小红点。
点进去一看。
‘我和未未在门口,她说要和哥哥一起吃饭’
陆丛缓缓吐出一口气。
未未是妈妈和爸爸离婚后,和第二任丈夫生的孩子,也算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小姑娘七岁,才上的小学一年级,平常见不到自己哥哥几次面。反之陆丛也见不到这个与自己有最亲密血缘关系的妈妈。
未未从小就讨喜,会抱着哥哥的大腿,让他把她举高高,骑在脖子上揪他头发。
他妈妈现在的丈夫很顾家,一家三口生活在隔壁市。
今天...大概是拗不过未未这个倔脾气了吧。
陆丛按灭手机,便开始收拾书包。
等到铃声响,他依旧是坐在位子上,呆呆地望着黑板出神。
赵开胜背起一个鼓鼓的书包,艰难的压在背上,与陆丛和顾延说明天见。
“嗯明天见。”顾延回道,眼睛看的却是左手边的陆丛。
顾延注意到自从他看了一眼手机后,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放在平时,他可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
怎么回事?
这时顾延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摸校服口袋,从里面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他轻轻的放在陆丛的桌子上。
陆丛瞟了一眼,说:“没吃吗?”
顾延回答:“吃了,你给的当天就吃掉了,这是我新买的。”
陆丛叹了口气,挤出一个苦涩的笑,给安姐发消息说自己来不了了。
“怎么了吗?”
陆丛低头打字,听见顾延这么一问,疑惑的开口说:“什么怎么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没事,就是困了,昨晚没睡好。”
顾延一直盯着他看,陆丛知道他没信,也不想再解释了,把糖捏在手心里,拎起书包说了句再见后,便大步流星往教室外走。
顾延转动手里的黑笔,转了几圈后倏然停下,起身去厕所。
陆丛两手插兜,把下半张脸埋进衣领,看到站在大门口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加快脚步走过去。
“哥哥!”未未穿着厚重的衣服裹得严实,见到陆丛后兴奋的奔跑过去,给陆丛撞了个满怀。
“未未的力气越来越大了。”陆丛假装被撞疼了,蹲下身抚摸着自己的大腿。
未未被风吹的通红的小脸蛋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愉悦,她轻轻的揉着陆丛的手背,用十分稚嫩的声音说:“痛痛不见啦!”
陆丛笑得一愣一愣的,把未未抱起来,摸着她的头发:“好,哥哥不痛了。”
“小丛。”
陆丛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女人,开口叫了一声:“妈。”
“嗯。”在大风中穿着一身棕色大衣的女人长发被吹起,脸色略显疲惫,眼底挂着不怎么明显的黑眼圈。
她开口道:“我看其他学生都出来好久了,以为你没看到我发的消息。”
陆丛一愣怔,随即微笑着说:“班主任来讲点事,不好和你发消息说。”
他把老杨端出来做挡箭牌。
许兰点点头,说:“走吧,去车上。”
三人来到一家饭馆,未未执意要和自己的哥哥坐在一起,许兰拗不过她,也就放任不管了。
未未从小没见过陆丛几次,倒是对他喜欢的很。自从长大了点后,就会隔三差五的问什么时候可以去见哥哥。
许兰工作忙,很多时候都是未未的爸爸去接,可是终究还是不熟,就算未未缠着爸爸要去见哥哥,也只是当作说说而已,不会放在心上。
自己的儿子许兰心里清楚,与第一任丈夫离婚后,陆丛多多少少变了,等到现在,更加不知道该用怎样一个方式去沟通。
她这个母亲做的不称职。
她们两个就像那聊天界面框,没人主动踏出那一步,那时间就永远暂停在那几时几分。
许兰把菜单递给陆丛,说:“点你们爱吃的。”
“嗯。”陆丛应了声,问未未:“未未想吃什么呀?”
未未没识几个字,只会对着仅有的图片瞎看,伸出肉嘟嘟的手指点在图片上,“吃这个!”
陆丛笑着说好,找到对应的菜名在上面打了个勾。
“还有呢?”
未未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把菜单翻了个面,被纸上五颜六色的冰淇淋吸引了过去。
嘴里念叨着:“冰淇淋冰淇淋...”
许兰开口制止:“不可以吃。”
未未失望的耷拉下眼皮,看着面前的菜单又被翻了回去。
陆丛轻声的说:“天气冷,吃了冰淇淋肚子疼怎么办呢?”
未未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实在是想把那几个冰淇淋球装进肚子里。
“下次等天暖了吃,好不好?”
未未瘪着小嘴,很不情愿的用力点点头,与冰淇淋挥手再见。
又随便点了几个未未爱吃的,等菜上齐后,陆丛心不在焉的吃着碗里的鸡翅。
饭桌上只有未未时不时的说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让哥哥夹给她吃。
这个时间点,饭馆里已经坐满了人,吵闹声此起彼伏,透过玻璃窗户还能一览外面的景色。
许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我听你许阿姨说家长会是她去的是吗?”
陆丛回过神,“嗯。”
“怎么没跟我说?”
陆丛咬咬牙,没吭声。
“哥哥,你再吃个鸡翅。”未未手握一根筷子,与盘子里的鸡翅来了个你追我赶,大战三百回合,终于一箭穿心,稳稳落入陆丛碗中,只不过那鸡翅居然抵死不从,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屈服的插在筷子上不下来。
陆丛紧绷的脸色柔和下来,拿筷子把鸡翅捋下来,说:“我跟你说了,你就会来吗?”
许兰眼睫一颤,确实那天她没有空,但是...“我可以调整时间,四十分钟而...”
“不用了。”陆丛丝毫不留情面的打断她,“开过来都要一个多小时,何必呢?”
许兰深吸了口气,镇定下来,看着面前这个最亲又好像陌生了的少年,她揉了揉眉心,转换了个话题。
“我每个月都有往你卡上打钱,前几天我登上去看了一眼,你很久都没有用过里面的钱了。我问过许阿姨,她也说你没收她们的钱。”
陆丛叹了口气,给未未的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把上面的肥肉用筷子掐掉。
他知道总有一天妈妈会问起,他也倒是回复的坦然,直接了当:“没偷没抢,不用担心。”
“你...”许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们之间的裂缝随着时间越来越大。
当初答应他住许梅家是个错误吗?不把他接到自己身边真的好吗?
陆丛看出对面的女人心情有点复杂,欲言又止。脸上就差写着: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过得很好,真的不用担心。”
陆丛又给许兰打了一针镇定剂。
许兰叹了口气:“有什么事跟我说,不要太麻烦你许阿姨和秦叔叔了。”
陆丛:“知道了。”
吃好饭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未未抱着哥哥的大腿不想和他分开,被许兰强行分开。
“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吗?”许兰问。
陆丛回答:“很晚了你们回去吧,对面有公交,可以直接到许阿姨家小区门口。”
许兰说了句回去小心后便让未未跟哥哥说再见。
未未坐在儿童安全椅里,眼角挂着米粒大的泪珠,张嘴呜咽:“哥哥再见...”
陆丛伸手进去把她即将掉落的眼泪擦去,半蹲着温柔的说:“未未下次见。”
他目送车子开走,走去车站。
到了站台才放松下来,一下子跟个气球似得泄了气。
他没有在许阿姨家小区门口下车,而是在后面一站。
陆丛进了一家超市,出来时手里拎了个红色的袋子,超市店长偷瞄了他好几次。
他来到安姐的店门口,推开门大喊:“当啷!快来迎接客人啦!”
安姐被这一动静吓得半死,险些原地发射升空。
“你要吓死我啊!”
陆丛把袋子平稳的放在桌子里,笑嘻嘻的说:“怎么会呢?”
安姐拿手指拨开袋子,望向里面啧啧摇头:“怎么不会呢?”
她看向陆丛,挑眉道:“来我这消遣来了啊?”
袋子里装了一瓶有点高浓度的酒,现在赫然出现在了安姐的炸鸡店里。
陆丛大喇喇的往凳子上一坐,“来点?”
“屁大点小孩,这酒浓度比你年龄都高上一倍。”安姐嘴上说着,手却很听话的去开冰柜炸东西去了。
陆丛拿了两个杯子,往里面装了点冰块和雪碧,打算兑着喝,直接喝他可不行。
他对着出来的安姐说:“加上百分比,那就比我小了。”
“贫吧你就,一会喝吐了我可关上门就走了啊。”
陆丛往杯子里倒了点酒,“行,睡这里也挺好。”
安姐看出他有点不对劲,关心的询问:“怎么了啊今天?”
陆丛摇摇头,“没事啊,就是想喝。”
不想说安姐也不多逼问。
那就来喝!借酒消愁,忘记不愉快的事,醒来依旧是条好汉!
“喝!今天姐陪你,一醉方休!”
顾延单手撑着下巴,思考着笔下的题目。
露出一小条缝隙的窗户正吹着阵阵凉风,带着新鲜空气钻进里面人的鼻腔内。
上个周末他又去了疗养院,他妈妈很是激动的从床上下来去拥抱他,拉着他的手讲她上次很可惜没有见到面,这几天天天盼望着,今天终于见到了。
顾延握着妈妈的手,肌肤触碰到的每一处,都在对他传达着对方是他许久未见的妈妈,还有手腕处触目惊心的疤痕。
宋知晴问了许多顾延的事,说了许多的话,在弥留之际,还十分小心的询问下次还能见到吗?
顾延微笑着点点头,这才让宋知晴安下心来。
好像见一面就少一面似得。
不过这何尝不是呢?
人过的不就是倒数的日子吗?
顾延左思右想,他把五指插入发缝中,忽然灵光一闪,就在要下笔之时身后传来一阵敲门声,随之伴来的是春姐的声音。
像是一只柏翠鸟在隔着一块板子同他讲话:“小帅哥在不在家呀?”
顾延迟疑了一下,缓缓转动门把手。
春姐手里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几下,说:“刚才安妹妹打我电话,说要找你。”
顾延定神转动了一下方才卡壳的脑子,安妹妹说的是安姐吧,春姐看起来确实比安姐大上好几岁。
他问:“找我?”
他有点不确定,毕竟他们之间的交集,硬要说的话,只有陆丛了。
难道是陆丛找他?他扭头看桌子上的手机也没收到消息。
春姐应了声,把身子靠在门框边,摆了个好看的姿势继续说:“嗯哼,我听电话里是两个人在找你。”她比了个‘耶’的姿势,“有个男人的声音,听不清,像是舌头打结捋不直的在讲话。”
顾延:“...”他都点怀疑那是不是陆丛了。
“噢!”春姐又想起什么,“安妹妹说他喝醉了!一直说要找你!”
顾延突然一愣,脊背挺直。
等春姐反应过来时,顾延已经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嗖’的一下从她身边掠过。
留下呆呆的春姐不知如何是好,她心虚的往里头瞄了一眼,又做贼似的合上门。
“不可不可。”
顾延边快步走边把外套穿到身上,他想起今天放学时陆丛那一反常举动,不自觉得加快脚步。
直到他来到安姐的炸鸡店门口,透过透明玻璃看见里头两个人正七倒八歪的躺在沙发椅上。
他推开门走进去,注意到桌子上摆着的吃的和一瓶喝空了的酒。
他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安姐。
神智还算在线的安姐呆若木鸡的把下巴支在手掌心里,撑着睁不开的眼睛迷离的看着匆匆赶来的顾延。
她手指猛的一伸,指向躺在一旁正皱着眉的陆丛,说:“把他带走!”安姐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吵死我了,一定要我叫你来接他。”
顾延叹了口气,抬脚走到陆丛身边,蹲下去看他。
还好,只是醉了。
就是醉的太过了。
安姐起身,摇摇晃晃一声不吭的走向里头。
顾延伸手把拂在陆丛脸上的头发撩开,挂到耳后,露出他整张脸。
“这是喝了多少能喝成这样。”顾延四下望了望,一个喝空的酒瓶正寂寥的躺在地上。
“不是说要我来接你吗?我来了,陆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