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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你好,请加好友(二) ...

  •   那一场简单的队内比赛之后,姜彦才对林绪真正有了记忆。

      电子竞技,在颜值之外,真正能让人记忆犹新的,只有一个人的技术和那份迫切想赢下比赛的热血。

      交织缠绕的线一旦开头,就不会轻易回归平衡。

      姜彦再次和林绪产生交集,是在秋季赛结束的深夜。

      那一天,国内总决赛凌晨三点结束。

      尽管是G市的主场,身体略有不适的姜彦在婉拒赛后聚餐邀请回到俱乐部时,天依旧快蒙蒙亮。

      回寝室的路上免不了会经过二楼训练室。

      站在楼梯口看见训练室的一盏白炽灯依旧亮着的时候,姜彦其实并未多想。

      只是出于良好的修养,走到那间训练室中,想要关上那盏被人遗忘的灯。

      所以,在推开门,看见靠近门口墙角那台背对的主机边,坐着一个带着耳机的少年时,姜彦大脑一片空白。

      良好的视力让他能一眼看见,少年的屏幕上正正处于TW双人对练的自定义房间中。

      而好笑的是,游戏屏幕的左上角,还用小窗循环播放着不久前才结束的秋季赛总决赛对局。

      在单练结束,重新邀请对手进入房间的空闲之际,少年就会用鼠标小小拖动一下直播回放的进度画面,紧接着,姜彦牵制追猎者的画面就会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屏幕当中。

      4局比赛画面,在姜彦站在门口的短短10分钟内,快速接替播放着。

      而做着一切的主人显然对第三小局里姜彦使用的神谕者情有独钟,长达4分钟的个人牵制被单独放了两次——少年屏幕中的单练角色好巧不巧,也是神谕者。

      但实话实说,姜彦其实并不适应辅助位,那一局的神谕者之所以发挥亮眼,仅仅只是因为姜彦个人牵制的基本功太过熟练,以至于追猎者想要通过辅助位找到突破口的计划全盘告吹,反而给己方追猎者和求生者创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操作空间。

      但姜彦心知肚明,他并未能真正发挥出神谕者的上限。

      倘若当时选择的角色是另外的牵制位或进攻位,他的基础牵制时长能更亮眼。

      少年在通过他的这局比赛学习神谕者的打法,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姜彦感到好笑,同时还有意外撞破俱乐部青训孩子夜生活的羞耻。

      他耐心地等着少年的又一把神谕者单练结束,在退出训练房间,回到大厅的时间里,走上前伸手敲了敲当事人的桌子,而后张开五指,在屏幕前快速从上至下扫晃了一下,吸引注意力。

      伸出的那只手骨节分明,身上还穿着cx战队首发的队服,因为动作的缘由,小半截手腕还露在外面。

      靠近尺骨结节的地方,还绑着一根挂着小巧佛牌的红绳。

      这么显眼的特征,少年仅仅用了不到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于是,原本准备继续邀请约来的单练追猎者的鼠标悬在那人的头像边框,少年忙不迭用鼠标叉掉左上角的悬浮小窗,向侧边推开椅子站起身,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来人,显得诚惶诚恐。

      原来是林绪——像只受惊的猫。

      姜彦在心里这样评价。

      但他面上不显,板着脸,严肃至极:“你这是在干什么?”

      林绪觉察到面前人脸色不算好,声音都低了不少:“单练。”

      姜彦略感好笑:“单练?我在你后面看了有一段时间,除了单练,好像还有些别的东西吧?”

      林绪拿不准姜彦的意思,但多少知道,深夜在单练的时候,放着某人的比赛视频,逐帧反复观看是一件近乎痴汉且冒犯的事情。

      特别是还被当事人发现了。

      尴尬的气息快束缚得他喘不过气来,林绪却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惹得姜彦不快:“对不起,我只是想学一下牵制的思路和转点的方式……没想到会这样。”

      他尽力想要解释自己的行为动机,余光中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姜彦的情绪条,发现这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生气,还站在原地听他解释。

      略微松了口气,林绪才继续:“我学这个游戏就是靠年神你的视频,操作的方法、运营的思路都是靠着你的比赛和日常直播排位视频学的……”

      “每次看完你比赛都会睡不着,所以就想着单练学习一下……”

      姜彦并未有任何逼问性的行为,只是站在这里,就搞得单纯的孩子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在感到有趣的同时,又精准捕捉到了林绪话里透露的信息。

      “你是说你今晚一直没睡,在训练室里,从十一点一直到凌晨三点看完我的比赛,又找了个单练,逐帧复盘我的操作,直到现在?”

      林绪犹豫了一下,点头。

      想了想,他还是补充了一句:“其实是从昨天下午四点开始的。教练要我们完成排位KDA。”

      姜彦被气得有些无语:“这么努力,是不是还需要夸你?”

      林绪敏锐地从他这句话里察觉到不佳的情绪,聪明地保持沉默。

      姜彦深呼吸,说出的话还是没好气:“你还记得俱乐部限定的休息时间么?”

      林绪点头,闷声:“最迟凌晨两点半。”

      姜彦从外套中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凌晨五点二十一。”

      “浪费资源可是要扣钱的。”

      林绪的脑袋快要埋进地里,头顶的呆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他闷声回复:“我知道了。我会和经理说,让他从我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姜彦看着小孩这个模样,无端联想到家里养的那只狸花猫。

      在犯了错,被姜瑆逮到的时候,也会这么低着头,小声地咪呜。

      于是,心里的那团无名火气消失得彻彻底底,他放缓和声音:“逗你玩的,不会扣钱。”

      “快去睡觉,要是表现得好,你想学什么,明天我教你。”

      “比视频有用。”

      这无异于是意外之喜,在逗猫方面就像是吊在猫头顶猫薄荷。

      心情低落的猫崽子显然经不住这种诱惑,猛地抬头,双眼晶亮,盛满星河。
      “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姜彦挑眉,随手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诺,这个抵押给你,明天醒了来找我兑换,包换的。”

      林绪将手机接过去,有些无措,脸上的兴奋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他匆忙转身,向自己约的单练解释清楚情况,道歉回复后下机。转身捏着姜彦的手机:“那……年神,我直接把你手机拿走,应该不会影响到你吧?”

      姜彦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绺呆毛,没能忍住手痒,上手小小地捏了一下。

      随后若无其事拿开:“沾了点东西。”

      “没事,我两台手机,你手上这个是备用打游戏的,不影响我生活。”

      “哦。”林绪等着姜彦和自己一起离开训练室。关灯拉门,冲他鞠了一躬。

      道别后很快回了自己寝室。

      这个时期的林绪很好逗,他将姜彦视作自己的引路人兼偶像,自带滤镜下,对姜彦的话总是言听计从。

      不像现在。

      林绪以姜彦替补的身份离开cx,又以辅助位加入赛场。

      他因为cx内部变动乃至被抨击的“姜彦霸凌事件”事件为众人熟知,在所有人都对他施以同情与质疑的时刻,用操作证明了他从不是谁的代名词。

      “既然彦哥觉得我还可以,那为什么不加我还有呢?”林绪用勺子轻轻拨开咖啡上作为雪顶的冰淇淋,垂下眼眸,轻声询问。

      姜彦哽咽在喉咙间的话语几番吞吐,才终于在暗潮涌动间喷涌而出:“小梧桐,我以为,你不会想要见到我。”

      林绪拨弄的手顿住,随后他将冰淇淋下压,咖啡从边缘侵蚀而上,很快淹没过雪白色。

      “我一开始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我走。”林绪的帽子被放在桌边,他垂着头,耷拉着的呆毛无精打采:
      “可是,你知道的,哥,不论那件事的真相是什么,不论你是不是真的那么……瞧不起我,我永远,永远不会怪你。”

      “是你拉着我,把我从深渊里救出来的。”

      一字一句的回应即使有些艰难,即使红着的眼眶在倾诉着这个已经二十岁有余的青年不稳定的情绪,但他依然固执地撕开了自己最鲜血淋漓的伤口。

      因为他知道,这是横跨在他和姜彦之间,倘若不说开就无法越过的鸿沟。

      那一晚的第二日,林绪没能赴约归还姜彦的手机。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珍重地捧着自己收获的承诺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窗外熹光微露,才不安稳地睡去。

      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林绪还在计划着自己第二日会和姜彦请教什么,在结束之后一定要礼貌地请姜彦喝一杯奶茶。
      兴许下一次,还能有机会再向姜彦学点东西。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所有的计划都被医院打来的一通病危通知推翻。

      下午1点38分,顶着还未梳洗,乱蓬蓬的头发赶到医院的林绪收到医院的抢救预警。

      他的奶奶因晨起出门买菜时意外摔倒而被送入医院。

      因老人自身基础疾病,这一场摔伤导致两处骨折伴颅内大出血。

      情况危在旦夕。

      林绪作为老人唯一还在世的直系亲属,被传唤至医院告知老人基本病情。

      手术迫在眉睫,但林绪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去预缴纳手术费用——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年满14岁,还不具有手术责任签署能力的孩子。

      林绪家里,加上父母离世赔偿的意外保险,也不过几万元。

      他鼓足勇气给唯一的舅舅打电话,但忙线过后,接听的却是他的舅妈。

      不出所料地收到拒绝的消息,哪怕林绪在电话的这头苦苦哀求,挂断的“嘟嘟”音依旧令人如坠冰窖。

      而后,电话再也打不通。

      林绪站在医院护士台边,听着护士多番询问,是否还能联系到签署手术知情责任书的监护人,不知所措。

      上衣口袋传来一阵完全陌生的铃声,林绪匆忙摸索,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姜彦的手机给带出来了。

      接通电话后本想解释不是本人,却听见大提琴般熟悉的声音:“刚听说你匆匆忙忙从基地出门,连招呼都没打,怎么了?”

      林绪强忍着濒临崩溃的精神,详细解释了自己遇到的事情,而后拜托姜彦能帮自己代为解释,向经理请个假——他没有经理的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的姜彦思索两秒,随即道:“知道了。手术需要签字是吧,你说一下地址,我找人过来给你签。”

      “G市中心人民医院。”

      “好,等着,两分钟内到。”

      一瞬间,绷紧的弦松开,满怀压力的孩子在护士台边放声大哭。

      正值午休,急诊科并没有什么人,值班护士了解他家里的基本情况,怜悯地安慰了林绪,并给了他一包纸巾和一杯热水。

      两分钟后,急诊走廊来了一个职业装包臀裙,木簪挽发,黑色高跟鞋的女人。

      她和姜彦有七分相似,只是唇角没有那颗痣,外形轮廓温柔似水。

      在用手机对照信息后,她来到林绪面前,微微蹲下身,温柔道:“你好,请问你是林绪么?我是姜彦的姐姐姜瑆,可以替你进行手术签字。”

      林绪泪眼婆娑,重重点头。

      在值班护士的引导下,一切手续在短短一分钟内完善,林绪的奶奶被立刻送入手术室。

      姜彦在15分钟后赶到医院,彼时,林绪安静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他的身边,姜瑆腿上搁置着电脑,正在处理工作。

      见到弟弟到场,姜瑆很快保存工作,收拾东西起身。
      林绪紧随其后。

      “我检查过后续的处理,需要成年人担保签字的流程基本处理完成,如果还有需要再和我打电话就行。”
      姜瑆伸手,姜彦从善如流地弯腰,让她拍了拍自己的头:“橘子,我还有工作,后续交给你处理了。”

      同时转身低头道别:“林绪先生,希望你能保持稳定情绪,你的奶奶需要你。再见。”

      林绪点头,朝她鞠躬致谢,却被姐弟俩同时扶住。

      姜瑆摇头:“我是替弟弟来帮朋友忙的,工作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近,举手之劳,不可受此大礼。”

      “别难过。”而后微微致意,转身离开。

      姜彦与林绪这之后便都坐在长廊椅子上,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连续2个半小时,林绪始终盯着手术室一直亮着的绿光。
      直至灯光熄灭,医生从里面出来,告知手术十分成功。

      “老人救治很及时,颅内出血每拖一分钟都是在消耗生机,索性结果相当不错。”

      在解释清楚这一系列事情,补充说明手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后,医生和后面护士推着的转移病床一起离开。

      林绪和姜彦跟在后面。

      “谢谢你……年神。”
      哭过后许久未曾说话的嗓音沙哑至极,林绪看着病床上佩戴着呼吸面罩的奶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

      “我以为,我们算朋友?”姜彦得知手术结果后,同样松了很大一口气,他听完林绪的发言,立刻回应。

      走廊里床位滚轮滚动的声响十分明显,林绪在走过很长一段路后,突然试探性道:“那……彦哥,谢谢你?”

      姜彦几乎是立刻便笑出声,伸手揉了揉林绪头上的呆毛:“嗯,乖,不客气。”

      在安置好林绪奶奶后,姜彦向林绪征求意见:“我大概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我希望能帮你垫付手术费用。
      当然,这是需要打欠条的,在你成年之后,这笔钱没有归还的部分会按照每年0.3%进行利息收取,你看可以吗?”

      “彦哥,你不用这么帮我的。”饶是林绪年龄再小,他也知道姜彦的所有做法都是在维护他尊严的基础上给出的最大帮助。

      作为在进入cx之前完全是陌生人的彼此而言,这份恩情是无法偿还的。

      “你都喊我哥了,我当然得帮你。”姜彦眯眼笑:“你很乖,有点像我家的猫,又被诓骗进cx签了黑奴合同,于情于理,我都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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