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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命案 ...

  •   晌午时分,徐长蔚哼着小曲儿,悠悠哒哒往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走去。

      张端见徐长蔚来了,凑上前去跟他说。

      “镇抚大人,小人打探到一则消息,锦屏山上有栋别业,是个富商前些年置办的。这富商,说来奇怪,不好酒不好色,终日一个人住在那儿,对外说是清修。昨儿个夜里呀,这名富商,暴毙了!您说,咱要不要去看看。”张端挤了挤眼睛。

      “哦?有这事儿?这得去看看。”徐长蔚挑了下眉。

      徐长蔚是不信清修能修出银子来,但甭管这富商的财是哪来的,徐长蔚是又要发财了。

      徐长蔚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与号称是管刑名、理军匠实际是打杂的南镇抚司不同,北镇抚司手里可是掌着诏狱。

      徐长蔚又挑了一名亲信,一行三人,提刀上马,出了衙门便往北边的锦屏山赶去。

      西市南边一家临街的面摊上,燕鸣溪大马金刀地坐着,正在大口大口地吃一碗面。

      面汤的热气呼呼腾上,盖住了燕鸣溪的面庞,面吃完了,他又端起碗来将汤水一饮而尽。

      三匹骏马疾驰而过,带起一股风。

      待马儿们跑到十来丈开外的地方时,燕鸣溪才将自己的脑袋从面碗中抬起来。

      他望着马儿远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他的“好兄弟”徐长蔚带着两名锦衣卫往北边去,是去干嘛呢?

      难不成是去追赶吉清一行人?

      富商的别业修筑在锦屏山的半山腰,名叫景秀园,西有十里青翠,东有清泉石流,当真真是个好地儿。

      富商名叫张风眠,据说和先帝一样,是个修道爱好者,本是钧州人士,因为听闻锦屏山是风水宝地,龙脉所在,所以舍下家业,孤身一人到锦屏山来修玄悟道。

      张风眠终日不出门,也从来不见客,只有一位挑夫,隔个两三天会来景秀园给他送些新鲜果蔬和浣洗干净了的衣物。

      今天早晨,挑夫照例来给张风眠送东西,却怎么敲门也无人应。

      挑夫本是将竹篮放到门口便准备下山了,而后想了想,这张大官人平日里对他不薄,温声温语的,每次给钱也是往多了给。万一人家一个人在山上摔着了病着了呢,得进去看看。

      锦秀园门口西边有颗老树,枝干直伸到园子里去。

      挑夫是自小野到老的,三两下就爬上树翻进了园子。

      园子与往日无甚不同,还是那般清幽寂寥,但挑夫就是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沿着青石铺成的逶迤小路走入了园子中央的木阁。

      “张大官人?张大官人?”无人回应。

      挑夫穿过厅堂,走入里屋,看见张风眠祥和地躺在贵妃塌上,没了气息,一旁的紫檀香几上炉香已灭,香炉旁是一封信。

      准确来说是一封遗书。

      遗书中内容大致是张风眠说自己已经修成正果、脱离尘世、得道飞升了。

      挑夫查看了下张风眠的尸体,没有任何外伤和中毒的痕迹。

      难不成真是羽化成仙了?

      这……是有些……匪夷所思……

      挑夫只知道张风眠是钧州人士,还是通过他那一口钧州口音获知的,对于其他的等一概不知,故而也无法联系他家中亲眷来将他的尸体带走。

      看起来这也不是命案,轮不到报官。

      那该如何是好呢?

      挑夫对着张风眠的尸体头疼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尸体好像有些瘪了下去。

      挑夫想到了一个传说。传说修道者死后,魂魄脱离肉身,其尸体会如蝉蜕般逐渐消失,只留下空壳和衣物。

      既然如此,张风眠的尸体,便不必处置。

      张大官人既已飞升上仙,必然不再需要人间之俗物,也不会计较凡世小民的举动。

      挑夫边这么想边将张风眠手上的金戒指褪下来。

      真大啊分量真重啊。

      就这样,挑夫拿了这个又忍不住拿那个,将带来的竹篮装得满满当当,又给自己的兜里塞得鼓鼓囊囊,最终进城后由于行迹鬼鬼祟祟被在外闲逛的张端发现。

      张端先是没收了挑夫所有非法所得,而后将挑夫抓到诏狱里去盘问了一番,故而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诏狱里,挑夫追悔莫及,早知道自己这次就先少拿点喽,怎么就这么巧,碰上了锦衣卫那帮眼比鹰尖、心比狗贪的家伙。到手的金鸭子飞了不说,自己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被放出去。

      “哟,市井之徒、贾竖之辈,小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张端看着一屋别致讲究的陈设,忍不住说。

      “不过是一些破桌子破椅子。”徐长蔚扫了一眼,便往书房走去。

      书房的书架上,满是些道教书籍。

      徐长蔚敲了下书架,木质的书架发出清脆的声音。

      嘿嘿,果然是空的。

      徐长蔚选了几本书抽出来,书架无甚反应,他思量了片刻,从上到下,一本接着一本将所有书都抽出来扔到一边去。

      在最后一本书也离开书架后,只听咔哒一声,书架缓缓升了上去,一条密道显现出来。

      密道联通着一间一丈见方的密室,密室里并没有金子银子和票子,只有一个火盆。

      火盆里的东西已烧得干净,只余灰烬。

      徐长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从书房拿来支毛笔,将火盆倒扣过来,用笔尾细细地理铺在地上的灰。

      最终,他从灰烬中找到了一小片未烧干净的信纸,信纸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条弯曲的墨线。

      徐长蔚看了半响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得将信纸收了起来。

      “上哪儿耍去了!一上午都没瞧见你人影。”徐长蔚刚回到锦衣卫衙门,就被燕鸣溪勾上肩膀。

      两人具是肩宽腿长,这么勾搭着走,双方都毫不费力。

      “这不今儿早上落雪了嘛,锦屏山上跑马去了。”徐长蔚说。

      “你小子,不带我!”燕鸣溪戳了戳徐长蔚的胸口。

      徐长蔚轻握住燕鸣溪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胸口拿开。

      “谁知道你醉死在哪。锦屏山有什么好玩的,除了坟还是坟,今儿晚上哥哥带你去西山泡温泉。”徐长蔚说。

      燕鸣溪瞄了眼徐长蔚靴底的泥,“行呐,记得带壶踏雪!”

      燕鸣溪走后,徐长蔚立马摸了摸胸口,还好,信纸还在。

      但是……藏在袖子里的银票没了……

      徐长蔚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转进了诏狱。

      诏狱验尸房内,仵作张检生正在用浸了烈酒的细棉布仔细擦拭刀具,来人了也并未抬起头。

      徐长蔚并未和他拘礼计较。因为这张检生呀,不会说话。

      话说张检生也不是打小就是个哑巴,是在前些年一次验尸时,不知怎得,中了尸毒,迷糊了脑子,竟然自己拿验尸刀给自己舌头割掉了。

      徐长蔚拿起桌子上的纸,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毒发身亡”。

      “验之呀,你还是这样,不喜欢说话。”徐长蔚将纸放下,侧坐到桌子上,拿起的墨条自顾自地研起墨来。

      张检生并未回应他,将刀收到麂皮袋里便欲往外走。

      徐长蔚轻飘飘地按住张检生手中的刀具袋,却是不容拒绝的架势。

      张检生愣了下,放下麂皮袋,提笔蘸上徐长蔚新研的墨,在“毒发身亡”后面补了一一段话,“此毒极为罕见,应是沙蕃之物,发之五脏六腑皆溃烂成渣滓,肉身消磨只余皮囊,恍若羽化成仙。”

      沙蕃……

      徐长蔚变了脸色,疾步出了诏狱。

      “怎么啦徐哥?”张端瞧见徐长蔚急匆匆的样子,问到。

      “吉清押运粮草的线路图,有没有,找给我!”

      “这个……本来应该只有兵部那里有存档,但是南镇抚大人手里好像也有一份。”

      张端话音刚落,徐长蔚便奔往南镇抚司去了。

      燕鸣溪是赫兰山上和狼崽子们混在一起长大的,燕愈春独镇瀚海关后他又跟随燕绥之去了钧州。吉清给平沙军运粮,正是要一路向北往西,沿着饮马山经钧州、汾州,到达肃州,再由肃州过赫兰山,送往博州前线。

      论对边塞地区山川河流的了解,朝中没有人能比得上燕鸣溪。所以吉清往西北运粮的线路图,是燕鸣溪与兵部的尚书和侍郎们共同商讨谋划出的。

      燕鸣溪办事用的签押房,和他的燕王府一样,实在是……家徒四壁。

      连支官署配备的油灯他都恨不得给卖了。

      徐长蔚在签押房里转了两圈也没发现哪里有什么可以用来储物的地方,最终将目光投向了燕鸣溪在这里待得最久的地方——软塌。

      果不其然,徐长蔚在垫褥下找到了粮运图。

      徐长蔚将粮运图摊开在软塌上,掏出胸口的信纸碎片放上去。

      竟然……重合了!

      信纸上的线条,和粮运图上的一断线路,重合了!

      富商身份,清修喜好,都只不过是障眼法。张风眠的真实身份,是沙蕃的细作!

      吉清一行队伍今早才启程,沙蕃的奸细昨宵已身死。

      这显然是狡兔死,走狗烹,沙蕃的人已经知道了吉清的行军路径。可这粮运线路图,实属朝廷机密。

      朝中,必有贼人与外蕃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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