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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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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客,咱今天就讲到这里,麻烦有钱捧个钱场,没钱请碗茶汤”,茶博士麻利地举着刚烧开的水壶,在五七张桌子边游走,“那裴氏为了自己做这等缺德事,放我我还不把那石像供起来着”,“哈哈哈,人家留石像有那么大家业,你李三留着作甚?胳膊上挂卖不出去的狗肉”,“张四,你他娘的少血口喷人,俺家货真价实羊肉,我看你就是找打”,李三抓起凳子腿就掀起,张四斜着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手撑脚滑还没站起来,就又被一拳挥上来
老板和茶博士拽住李三“别打了别打了,言语冲突犯不着出人命啊,咱店里小本买卖,可经不起两位这样打”,张四大喊一声直冲着李三奔去,周围人看他血染满脸哪里敢上前拉架,跑得快的已经去衙门叫人,快到跟前才看清张四袖里藏着碎碗片子,众人惊呼“不可!”,突然张四空中猛挥双臂,直挺挺砸地上,正要爬起,只见朦胧中一个破烂乞丐摸样小孩,正举着那熟悉的板凳直直朝自己扇来“你..给我等...”
茶馆本就临着衙门,只听门外骚动,“谁敢在此行凶!”,李三推开围着自己几人,提起小孩后领丢出窗户,回头狠瞪道“老板今日损坏自去我店里收账,我看谁敢跟上来”,说完撑着窗户呲溜滑出去,很快没影
如今正值初夏,午时太阳虽不烈但也惹得人有些烦闷,李三顺着踩到的杂草往山上爬,一边频频回头望着身后,“小乞丐!小乞丐!”“小乞丐!你他娘的在哪,再不出来看老子以后还给你留肉不”,一颗松果掉在脚边,李三忙抬头,只见松树顶上茂密叶子被拨开,一张笑呵呵的脸俯看下来,“李叔,你可先说好下次给我留羊后腿,我才下来”,“你还会提要求,先下来”,那小子手脚卡着树干蹭蹭往下溜
离地不到一尺,李三一把抓住那细胳膊怒道“羊后腿是吧,看老子不把你打的你娘都认不出来”,“我没娘让谁认,李叔别生气,我下手收着,那老小子顶多回去躺几天”,李三呸道“我孤家寡人一个,镇子上混惯了没人拿我怎样,你知不知道那张四可不是省油的灯,要是被他抓到定要整你,我的事哪轮到你个小娃子插手”,白笙笑道“我知道李叔是心疼我,但是那老小子欺负咱,难道就睁眼看着,大不了我就躲这山里不出去”
李三道“你他娘的,老子果然没白给你肉吃,我本来就打算回老家娶媳妇,就是舍不得我那羊肉摊子,这下惊动衙门那群走狗,定是揪着我不放,倒不如今晚就走,你和老子一遭回去”,白笙低头沉默片刻道“李叔你带个拖油瓶回家还怎么娶媳妇,再说我自小在镇里呆惯了,帮忙干干活东家一口西家半顿,要么永福寺砍砍柴火倒也能吃上饭”,李三回道“那群秃驴整日口淡成鸟有甚么意思,老子回去也给你说个白胖媳妇,咱摸黑回铺子东西一拿就上路”
白笙猛抬起头,眼前李三右腿裤面颜色不一补丁厚过左边,身着件半新不旧粗麻衫,头发胡乱掬在脑后,道“李叔你那乡下又是过海,又要翻山越岭的苦日子我可过不惯,要走你就走吧,我还赶去吃秃驴留的饭,就不送你了”,李三看着蹦跳的背影道“没良心的臭小子,白笙!等老子娶媳妇了再回来看你啊”
山风吹整宿,落红铺满山径,顺着几株秃枝老远望见深红墙之上,泛着光的半残琉璃顶,紧挨着座躲入阴影里的细高建筑,野鸟压在枝头,打散了枝叶间隙中的视线
地上掉落的橡木枝被利索捡起投进背上树藤捆扎的竹笼内,只瞧见竹笼下黑灰草编样式鞋,上面连着双新旧疤痕交横分布黢腿,再往上就是筐口时不时冒出的细长手背,竹笼倾斜紧蹭着新漆的门框歪扭晃动进门,沿路行过僧院、法堂,绕几处回廊,正前方挂着素木刻的“香积”匾额,进出几位身着僧袍弟子在烟雾中进出
一胖和尚挺肚道“走走走,这几日正忙着,谁有功夫给你称量,看好靠墙那边都是整车拉来干燥好柴,你次次湿柴尽是占重量,熏得人满鼻子灰,要留就五个铜板一碗素粥,不愿意就扔远点别占我们地方”,白笙卸下竹筐往前推道“这些木柴都是晒透了,一丝潮气和霉点都无,怎么就是湿柴,这几次都是十一个铜板怎么少了这些”
厨内有人问话,胖和尚扭头回句“香客的份用柜深那袋粗粮,小娃你说甚么,爱要不要就是这个价,去去去还想坑我”,白笙抬起筐子甩背上,一瘦长和尚忙跑过来道“善进师兄,师父让把斋饭送至房内”
胖和尚堆笑道“赵师兄怎么还专门来趟,我现在就给师傅送去”,赵州帮扶着筐子靠在墙边道“你别放心上,大家都在准备月后的佛诞日,到时候要准备素斋,柴火需求大,你还是每日来送柴,这是十一个铜板拿好”,白笙道“我拾的都是好柴,镇北边茶水店也从我这进柴,这钱合适,多半个我都不要”,赵州看着比竹筐高半头少年道“我知道,以后来了还是找我”
白笙装好钱合掌道“谢过赵禅师,有好柴再送来”,“赵师兄,您来咱们这参学不到小半年,可次次给他多别人大半银两,那孩孤儿尽和镇上不视礼法之人亲近,禅师眼明心亮,虽展慈悲心但此辈难渡”,“阿弥陀佛,敢问师兄,他的柴火如何?”,“倒真是不错,火色亮黄又耐烧,后来有次下雨忘搭雨棚,好些柴火受潮烟极大,这才最近忙又急需补充”,后厨又叫起人来,众人忙乱不在话下
这日,太阳迫不及待想迈入暑天,山上草木热蔫低垂身子,刚在河里冲过的身子黏的袖子挽不到胳膊肘,白笙连着几日给寺里送柴火,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又受地里冒出的热气一蒸,整个人昏昏沉沉靠在树下,突然,眼前袭来片阴影,只见黑洞照着头蒙下来,粗布麻袋贴着脸,几双脚狠蹬踹他的脑袋,白笙缩成一团,后腰被踩得钻心疼,叫喊几声没了音
几人看着人没反应,才将袋口往下拉整个裹住,“李叔,船上好晕”,有声音问道“怎么还有气?”,白笙迷糊暗想:这下跟着李叔再不会被欺负,可我明明看着他自己上的船,怎么自己又在船上
湿漉漉头发粘在嘴边,一股子血腥味,耳边又有声音道“人没反应了,扔河里省事”,“省事省事!你把脑子也扔了更省事,这山后悬崖扔下去绝对没人找得到,把袋口扎紧别让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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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下去?扔谁?”白笙想抬手,只觉血都往头猛灌,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