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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烬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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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铜驼巷
梆子卡在第三声时,裴砚的绣春刀正在鞘中发出蜂鸣。
刀柄处新添的裂痕硌着掌心,那是三日前在枯井底与青铜鼎相撞的印记。此刻这道细缝正渗出冰凉的触感,仿佛井底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仍贴着他的脊梁呼吸。
朱雀大街的雾气是从地砖接缝里渗出来的。
青蓝色瘴气裹着腐朽的沉香,在月光下凝结成游动的丝缕。裴砚看着雾气漫过自己玄青官靴上的螭纹绣样,那些金线突然像活过来似的开始扭曲挣扎。他后退半步踩在阴影里,靴尖不慎触到一滩粘稠液体。
是血,泛着诡异的靛蓝色荧光。
十二名金吾卫从雾中列队而过,铁甲发出朽木般的吱呀声。最末那名士兵的护心镜映出团蠕动的黑雾,突然裂开猩红的嘴:"裴少卿...来陪我们守夜啊..."
刀鞘重击巷墙,惊飞檐角寒鸦。鸦羽纷落间,金吾卫已消失在雾霭深处,只留下满地蜿蜒的蓝血,汇成一条指向鬼市的幽冥河。
丑时·倒悬灯影
枯叶碎裂声从背后袭来时,裴砚的刀已出鞘三寸。
玄色衣角掠过刃尖,来人腰间的兽骨铃铛与巷口更漏声严丝合缝。待要追击,雾气中浮出盏白灯笼——灯皮上倒悬的朱雀正用血泪之眼凝视着他。
三日前枯井女尸掌心的灯纸残片,在裴砚袖袋里突然发烫。他伸手欲探,却见灯笼底部垂落的流苏竟是一串人牙,随夜风碰撞出细碎哀鸣。
"寅时三刻,城南义庄。"
那声音如浸霜雪的银针,刺破浓雾直钻耳膜。裴砚扣动袖中暗弩,却在机括响起的刹那嗅到沉水香——御书房特有的龙涎香调,此刻却混着腐肉般的腥甜。
刀光劈开雾障的瞬间,玄衣人正立在望火楼飞檐上。青铜面具右眼的裂纹渗出暗红血珠,在月光下凝成曼陀罗花纹。裴砚甩出的银鱼符在空中诡异地弯折,"刑狱司直"的铭文竟开始融化。
"叮!"
鎏金错银的令牌擦耳钉入墙砖,"影"字泛着青灰死气。裴砚反手斩向雾中身影,刀刃劈中的却是粘稠实体——七具尸体破土而出,心口窟窿里伸出苍白手臂,指尖齐齐指向皇城方向。
寅时·血傀禁术
裴砚的刀尖在颤抖。
仰面朝天的死者,分明长着大理寺正卿周慎之的脸。两个时辰前,他亲眼看着周大人捧着奏折走进紫宸殿。
"幻术?"舌尖血在口腔炸开,尸臭却真实得刺鼻。周大人下颌那道新添的烫伤,正是昨日在案牍库被烛台燎到的痕迹。
玄衣人的笑声从高处坠落:"裴少卿不妨摸摸腰间鱼符。"
银鱼符不知何时爬满铜绿,狴犴纹扭曲成九头鸟图腾。裴砚猛然想起,枯井女尸锁骨处也有同样的烙印,验尸时曾灼伤仵作的手指。
整条朱雀大街的灯笼在此刻尽数染红。血色光晕里,金吾卫遗留的蓝血突然沸腾,在地面绘出巨大的八卦阵图。裴砚的官靴开始下沉,青砖化作粘稠血沼,无数苍白手臂从阵眼中探出,抓向他腰间逐渐锈蚀的鱼符。
"破!"
绣春刀斩断三根手指,断指落地却变成焦黑的符纸。裴砚借力跃上坊墙,墙砖缝隙渗出细密的血珠,在空中结成咒文——正是大理寺密卷中记载的"血傀禁术"。
槐树梢上的玄衣人抚过面具裂痕:"少卿可知,你斩的不是邪祟..."他指尖血珠坠地成符,"而是活人生魂?"
血沼中的尸体突然发出凄厉嚎叫。裴砚眼睁睁看着"周大人"的尸身膨胀,官服下钻出无数血蛭,那些蛭虫背上竟都生着人眼,瞳孔里映出紫宸殿的蟠龙金柱——柱身缠绕的焦尸穿着前朝太子冕服。
卯时·镜渊残照
望火楼的更鼓发出裂帛之音。
裴砚抬头望去,戌时三刻才点燃的铜壶滴漏,此刻竟结满冰凌。更诡异的是冰面映出的自己——绯色官服爬满青苔,眉心多出点朱砂痣,腰间鱼符已彻底化作青铜鬼面。
冰中倒影缓缓抬手,指尖穿透镜面。在距眼球半寸时,玄衣人掷出的骨铃将冰影击碎。四溅的冰渣里,裴砚瞥见对方腕间朱砂胎记,与自己护腕下的印记分毫不差。
"接着!"
青铜面具破空而来,内壁尚有余温。裴砚接住的瞬间,九头鸟图腾眼眶渗出鲜血,与女尸舌下的血珀完美契合。浓雾中传来金吾卫的惊呼,待他再抬头时,玄衣人已立在鬼市牌楼下。
剥落的朱漆露出底层符咒,骨灰混合人血写就的笔迹,赫然是刑部失踪半年的刘侍郎手书。裴砚的指尖抚过"子时焚楼"四个字,砖石突然渗出黑血。
"大人!这些尸体...尸体会动!"
随从赵七的嘶吼带着哭腔。整条长街的尸体突然直立而起,胸腔裂口处伸出沾满粘液的触须。最可怕的是它们的面容开始融化,五官像蜡油般滴落,在地上汇聚成血色的"赦"字。
玄衣人抚过石柱上的符咒:"少卿若想救人..."他玄铁护腕闪过暗纹,"就请先斩断二十年因果。"
绣春刀抵住对方咽喉:"比如先斩了你?"
"比如先看清你身后。"
赵七的佩刀突然脱手飞射,直插裴砚后心。格挡的刹那,裴砚看见随从眼中翻涌的黑雾——与金吾卫护心镜里的如出一辙。更骇人的是赵七的右手,此刻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指节处长出森白骨刺。
"血傀寄生。"玄衣人弹出冰针刺入赵七眉心,"二十年前巫族叛乱的余毒。"
赵七轰然倒地,后颈裂开血口,半截蜈蚣状蛊虫钻出。那东西背上排列着七只人眼,每只瞳孔都映着不同场景:枯井女尸腐烂的指尖、血月笼罩的皇城角楼、戴着青铜面具的玄衣人跪在刻满符文的祭坛上...
裴砚的刀尖挑起仍在抽搐的蛊虫:"巫族早在永初之乱就被灭族。"
"就像裴氏十七口死绝于承平三年大火?"玄衣人突然逼近,面具几乎贴上裴砚鼻尖,"少卿的记性,怕是还不如这蛊虫背上的人眼牢靠。"
刀锋刺穿虚影的刹那,整条朱雀大街的地砖轰然翻转。
辰时·无间冢
腐土的气息灌入鼻腔。
下坠中裴砚挥刀插入土壁,火星照亮嵌满人骨的墓道。每具天灵盖上都钉着青铜钉,刻着"裴"字的钉帽已生满绿锈。最深处那具穿着前朝官服的骸骨,腰牌上"监察御史裴"的字样正在渗血。
这是裴氏祖坟。
七岁那年的噩梦在此重现:焦黑的槐树劈开墓碑,抱着婴孩的焦尸指骨蜷曲。锁链拖曳声从墓室深处传来,夹杂着孩童呜咽:"阿兄...阿兄救我..."
绣春刀突然发出龙吟,刀身浮现细密鳞纹。裴砚劈开土壁,在祭坛青铜鼎上看到承平三年的幻象——黑衣术士将七岁的自己按在祭坛,腕间胎记被刀刃划破,鲜血流入沸腾的鼎中。而另一侧,与自己容貌相同的男孩正被铁链穿透琵琶骨。
"快走!他们会把你也..."男孩突然转头看向虚空。
幻象戛然而止。
裴砚跌坐在尸堆上,手中多出半块残玉。玉上沾着新鲜血迹,而头顶传来玄衣人的叹息:"现在明白枯井女尸为何攥着裴氏族徽了?"
青铜钉如暴雨射来,残玉突然迸发红光。凶器在触及光芒的瞬间化作齑粉,露出后方幽深的通道。尽头处鬼市的猩红灯笼下,每盏都吊着具摇晃的尸体。
裴砚踩到块温热的物件——是赵七的腰牌,但刻着的入仕年份竟是景和二十三年。而当今圣上,刚刚改元承熹。
浓雾深处传来梆子声。
子时的更漏,又开始在晨昏线上。
辰时三刻·无间冢(深化)
腐土的气息里混着一丝甜腥,像是陈年的血痂被重新撕开。裴砚的指尖陷入墓壁,潮湿的土壤中突然刺出半截指骨——那骨节上套着枚翡翠扳指,与他父亲下葬时戴的一模一样。
"叮。"
残玉从掌心滑落,撞在青铜鼎上发出清响。鼎身浮凸的九头鸟突然转动眼珠,十八只瞳孔同时映出裴砚惨白的脸。他猛地后退,靴跟却踩碎了某块头骨。颅腔里滚出颗琉璃珠,内里封着片带血的指甲。
"阿兄...快走..."
孩童的呜咽在耳畔炸响。裴砚踉跄扶住祭坛,发现那琉璃珠中的指甲正与自己的小指严丝合缝。青铜鼎突然嗡鸣,鼎中药液翻涌,浮出张被剥去面皮的脸——竟与玄衣人面具下的疤痕如出一辙。
巳时·骨铃惊魂
头顶传来瓦砾碎裂声。
裴砚抬头,见玄衣人倒悬在墓室穹顶,面具裂纹中渗出的血珠正滴入鼎中。每落一滴,鼎中药液就浮现新的画面:
- 永宁城万人空巷,百姓跪拜游街的巫族神轿
- 先帝手持骨刀剜出婴孩心口胎记
- 萧静昀在暴雨中斩断青铜锁链,抱起浑身是血的双生子...
"看清楚了吗?"玄衣人的声音裹着金石之音,"这些才是枯井女尸案的卷首。"
裴砚的绣春刀突然震颤,刀柄裂痕中钻出条血线,顺着掌心纹路爬上小臂。剧痛中,他看见自己腕间胎记正吞噬血线,逐渐勾勒出完整的九头鸟图腾。
"你的血在认主。"玄衣人轻盈落地,兽骨铃铛无风自响,"就像二十年前,它认过另一个人。"
铃音激得残玉泛起青光。裴砚突然头痛欲裂,零碎画面在颅内炸开:
- 五岁的自己被铁链锁在冰棺,对面棺中躺着眉眼相似的男童
- 巫族长老将青铜面具一分为二,切口处渗出人血
- 大火吞没祠堂时,有人抱着他滚入密道,那人的护腕烙着"烛阴"古篆...
"萧无咎!"裴砚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两人俱是一震。
玄衣人面具应声碎裂,露出遍布灼痕的脸。他左眼下的旧疤突然渗血,而裴砚的相同位置浮现刺痛:"你果然...早就知道这个名字。"
午时·鬼市迷踪
墓道轰然坍塌的瞬间,萧无咎抓住裴砚手腕。
残玉与玉佩碰撞出火星,在黑暗中划开一道光痕。裴砚看见对方腕间胎记正与自己的纠缠成双鱼纹,那些血线如同活物般游向彼此。
落地时鬼市的腥风扑面而来。
七十二盏人皮灯笼高悬,每盏灯罩上都浮凸着痛苦的人脸。肉铺案头摆着仍在跳动的心脏,当铺掌柜正用骨刀剥离客人的面皮——这里的时间似乎停滞在二十年前的子夜。
"跟紧。"萧无咎的护腕亮起幽蓝符文,"踩我的影子。"
裴砚的官靴刚踏上那道虚影,四周景象突然扭曲。原本叫卖的鬼商化作白骨,灯笼里飘出带血的记忆残片:
- 大理寺仵作将女尸舌下血珀调包
- 太子在御花园埋下刻着巫族咒文的铜匣
- 更有一袭绯色官袍的身影,在子夜将密信塞进枯井女尸口中...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萧无咎拂去肩头冥钱,"每块碎片,都沾着裴氏的血。"
裴砚的刀尖抵住他心口:"包括你?"
"包括我。"萧无咎握住刀刃拉向自己,鲜血染红衣襟,"承平三年就该死的人,偷来了二十年阳寿。"
鬼市突然地动山摇。所有灯笼同时炸裂,血雨中浮出巨大的青铜门。门环是两条纠缠的九头蛇,蛇眼镶嵌着裴砚与萧无咎的残玉。
"现在,轮到少卿抉择。"萧无咎的伤口开始结晶,"推开这扇门,你会看到所有因果的起点——"
他沾血的手指在虚空画符:"或者,把刀再送进三寸,结束这场轮回。"
裴砚的瞳孔突然收缩。
在萧无咎破碎的衣襟下,心口处赫然烙着与他刀柄裂痕相同的印记。
未时·因果门
血雨在绣春刀上蒸腾成雾。
裴砚的手腕突然被胎记灼伤,九头鸟图腾顺着血脉爬上颈侧。青铜门发出轰鸣,门缝中伸出无数透明手臂,每只手掌都刻着"赦"字。
"小心!"
萧无咎挥袖震开袭来的鬼手,后背撞上门环。九头蛇突然活过来,獠牙刺穿他的肩胛。黑血溅上裴砚官袍的瞬间,那些血珠竟化作符咒渗入布料。
"走!"萧无咎捏碎兽骨铃铛,爆开的青光暂时逼退鬼手。他反手将裴砚推向青铜门,"去看看裴家祠堂供桌下的——"
话音未落,蛇牙洞穿他的咽喉。
裴砚在坠入青铜门的刹那,看见萧无咎用口型说出的最后二字:
"...阿兄……”
青铜门后的世界,是燃烧的裴家祠堂。
火焰在虚空中凝成液态,像一条条赤蛇缠绕梁柱。裴砚的官靴踩碎满地牌位,每一块灵牌都刻着"裴氏无咎之位"。供桌在火中完好无损,桌下暗格里躺着卷羊皮,被血浸透的麻绳捆扎成祭祀的结。
"你终于来了。"
裴砚猛然转身。七岁的自己正跪在火中,腕间铁链连着具焦黑骸骨。那骸骨突然抬头,空洞的眼眶里跳出两点幽火:"阿兄,你选错了。"
供桌轰然炸裂,羊皮卷展开成血幕。画面里,承平三年的钦天监正捧着星盘跪奏:"双生子乃九头鸟化身,需以血亲为祭,方可镇王朝百年灾厄。"
火舌突然舔上裴砚的衣袖,烧出焦黑的九头鸟图腾。祠堂梁柱浮现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都是不同字迹的"赦"——最早的一道,竟刻于百年前。
"这才是第一世。"孩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们死过七次了,阿兄。"
骸骨的手穿透裴砚胸膛,却没有痛感。指尖捏住的心脏上,缠绕着与萧无咎相同的血线。火焰突然化作冰棱,祠堂景象碎成千万片,每片冰晶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死亡:
- 被腰斩于市口的绯袍官员
- 溺毙在祭坛的巫族祭司
- 相拥跌入焚尸炉的双生子...
"当啷——"
兽骨铃铛的残片从虚空坠落。裴砚接住的瞬间,冰晶风暴中撕开一道缺口。萧无咎满身是血地立在裂隙外,咽喉伤口已结晶化:"抓住...铃舌..."
裴砚扑向缺口的刹那,骸骨突然尖叫。整座祠堂开始坍缩,火焰凝成巨手抓向他的脚踝。萧无咎的佩剑破空而来,斩断火手的瞬间,剑身浮现细密裂纹——与裴砚刀柄的裂痕如出一辙。
酉时·鬼市残局
回到现实时,鬼市的血色月光正被晨曦撕裂。
裴砚躺在朱雀大街的废墟中,手中攥着半片带血的羊皮。晨雾里传来金吾卫的呼喝,而他身旁的青砖上,用凝血写着"景和二十三年秋"。
"醒了?"
萧无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倚着断壁,半边身子已化作冰晶,脖颈伤口里可见缓慢跳动的幽蓝火焰。当啷一声,染血的青铜面具扔在裴砚脚边:"子时焚楼的预言,现在才开始应验。"
裴砚撑起身子,瞳孔骤缩——原本巍峨的皇城司望楼,此刻只剩焦黑骨架。更诡异的是那些断裂的横梁上,密密麻麻挂满冰凌,每根冰柱里都封着具金吾卫的尸体。
"时间在重叠。"萧无咎的指尖抚过正在结晶化的伤口,"你推开青铜门的那一刻,二十年前的业火就开始焚烧现世。"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大理寺差役举着火把逼近,火光中裴砚看清羊皮卷上的字迹——竟是自己十岁那年临摹的《九章算术》笔迹,而内容却是用朱砂写就的祭文:
"以双生烛为引,焚朱雀,斩青龙,镇玄武,葬白虎,可续国祚..."
"大人!"差役在十步外勒马,"紫宸殿走水了!太子...太子殿下在火场里大笑,说要重开巫傩祭..."
裴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怀中残玉突然发烫,与萧无咎腰间玉佩共鸣。两块残玉拼合的瞬间,鬼市所有灯笼突然复明,照出满地蠕动的影子——那些影子没有五官,手腕处却都带着朱砂胎记。
"开始了。"萧无咎的冰晶身躯开始崩解,"这次,你还要救这吃人的王朝吗?"
绣春刀突然发出龙吟,刀身鳞片次第亮起。裴砚在渐强的共鸣中看到无数画面闪过:
- 萧无咎在祭坛剜出自己心脏
- 自己将刀刺入太子眉心
- 血月下的九头鸟吞食整个皇城...
他反手将刀刺入地面。以刀为中心,朱砂胎记的纹路在地表蔓延,结成巨大的镇魂阵:"我要救的,从来都不是王朝。"
萧无咎破碎的脸上浮现笑意。他握住裴砚持刀的手,冰晶身躯化作流光注入刀身:"记住,子时焚楼时..."
未尽的话语被晨风卷走。最后一缕流光中,裴砚看清对方的口型:
"杀了我。"
戌时·焚楼始动
暮色降临时,裴砚站在望楼废墟上。
腰间的银鱼符已彻底化作青铜鬼面,九头鸟眼眶里嵌着萧无咎的残玉。第一颗火星在皇城司地牢窜起时,他听见虚空中的铃音——那是二十年前的萧无咎,在火场中摇响的求生信号。
"少卿大人!"仵作举着焦黑的卷宗奔来,"枯井女尸的复验结果...她舌下血珀里封着的,是您的..."
裴砚抬手接住飘落的灰烬。燃烧的纸钱在空中拼成萧无咎的脸,耳边响起跨越时空的私语:
"阿兄,这次换我替你坠入无间。"
夜幕彻底降临的刹那,整座永宁城的灯笼同时自燃。冲天火光中,裴砚戴上了那副青铜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