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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锦瑟无端五十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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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宿梦缓缓地在文档的末尾打上这三个字,自此,这篇陪着宿梦渡过寥寥三年时光,名为《天戮》的小说,就此完结。
宿梦愣愣地看着结尾刚打的三个字,夕阳的余晖慢慢地淹没在夜幕之中,屏幕上的亮光,在昏黄之中独自照亮一隅小小天地。
是结束?还是开始?
啪!
突如其来的亮光照亮了被黑暗淹没的一切,白炽灯下,房内布局一览无遗,两排上床下桌的床铺依次排放,这是一间六人间的大学宿舍。
“好重好重!”三人依次而入,走在前头的微胖之人,怀中抱着一箱啤酒。
“哎呀,走快点,我们也好多东西,”后两人,一人提着一大袋的东西。
“梦梦,快来帮我。”微胖之人名叫余穆,见宿梦坐在电脑面前,扯开了嗓子叫了起来。
宿梦连忙走上前,帮余穆一起将啤酒安放在地板上。
“你也太没用了。”虞悦有些嫌弃地看着余穆。
“你厉害?是谁提点东西就喊重的?”余穆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好了好了,”舍长纪棱挤开两人,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地板的中间。
“怎么没喊我一起去?”
毕业季,有人鱼跃龙门,有人折戟沉沙,各奔东西的命运里,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离愁别绪。
朝夕相伴的六人,还未好好道别,便已经有两人离开去了别的地方,触不及防的离别,在焦头烂额的命运抉择前,有些重要,又有些不重要。
今夜之后,又有两人要离开了,今早说好一起去超市买东西,一起好好道别的,只是宿梦下午一觉醒来,宿舍里只剩他一人了。
“你在睡觉,就没喊你了,我们三个够了。”纪棱一边解着袋子,一边道。
临近毕业,彼此都有太多太多需要忙的事情,顾此难免失彼,但朝夕相处之中,身边之人的情绪,依旧可以感觉到几分。
宿梦,面对离别,他比所有人都焦虑,自宿舍有人离开后,宿梦便开始失眠,今天下午,见宿梦好不容易睡着,他们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悄悄地离开宿舍,去超市采购东西。
“对啊,又不重。”虞悦从袋子里翻出餐垫,递给宿梦。
宿梦接过餐垫打开,将它平铺在地板上,随后打开另外的袋子,四人一起,将袋子中的东西全部放在餐垫之上。
“今夜不醉不归!”余穆从箱子里拿出啤酒,往另外三人手中塞。
“人就在宿舍,你要去哪里?”虞悦翻着白眼道。
“你这条鱼很奇怪耶,干嘛一直怼我。”余穆不满道。
“不爽可以怼回来。”虞悦道。
“你……。”
“好了,好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吵。”纪棱打圆场道。
余穆看了看虞悦,张了张嘴,最后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余穆、虞悦与宿梦,原本三人说好了的,一起留在B市,但最后,余穆食言了,明天,他就要离开B市回去了。
“这又不怪你。”虞悦道。
“那你还一直怼我?”
“这不是我的习惯吗?是你自己多心想多了。”
“你……。”
“噗,好了,”宿梦开口道。
“今夜过后,也不知再聚在何时?”纪棱举起了手中的酒。四罐啤酒碰在了一起,为今日一聚,为明日一别。
“现在交通那么发达,想聚随时可以。”余穆猛地灌下一大口啤酒。
“我会一直在B市。”宿梦道。
“那说好了,以后来b市,你可不能躲赖。”纪棱笑着道。
“舍长,你怎么可以怀疑梦梦?”虞悦打趣道。
“我的错,我的错。”
“罚酒,罚酒。”余穆乘机道。
“对,罚酒,罚酒。”宿梦跟着附和道。
“行行行,我喝,我喝还不行吗?”纪棱求饶道。
“哼哼,管了我们四年,终于找到机会报仇了。”余穆开心道。
“嗯,有人说……。”
“你别说,”余穆上前捂住纪棱的嘴。
“呜呜…呜呜…。”纪棱转头向宿梦求助道。
宿梦与虞悦对视了眼,两人同时选择了抓瓜子吃瓜,朝夕相处的四年里,他们每个人都在纪棱身上吃过亏,纪棱,一个身具老狐狸与老妈子属性的传奇人物。
“哈哈哈!”
“噗!”
时光在四人努力地插科打诨中缓慢地流逝着,然,再怎么努力地活跃气氛,离别的伤感依旧猝不及防地袭上每个人的心头。
“呜呜,呜呜。我不想回去,老狐狸,你说,我为什么要回去。”最先醉的,是余穆。
“好,好,不回去,咱不回去。”纪棱拍着余穆的肩膀道。
“虞悦,谢谢你。”宿梦抱着啤酒罐,头一点一点。长久以来不着痕迹的照拂,宿梦点滴记在心上,然,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三个字。
“你也帮了我很多,很多。”虞悦努力地稳着自己的身子,“可恶,那两人不说一声就跑了,等我明天,等我明天,明天一定要把他们臭骂一顿。”
宿舍六人里,最重感情的,其实一直是虞悦,一个外冷心热之人。
“我跟你一起,一起骂。”宿梦附和道。
“好,一起,一起骂。”虞悦努力地抬起手,搭在宿梦的肩上,“梦梦,没事的,我也在北京,没事的。”
一句没事的,让宿梦眼眶微烫,宿梦忍不住抱膝,将头埋在膝盖之中,人世有许许多多的不堪,但也有许许多多的美好,游走在不堪与美好中的自己,其实一直很辛苦,很痛苦,但这份痛苦与辛苦里,亦夹杂着沉重的期望,不经意间的美好。
“嘭!”醉死过去的余穆,彻底倒在地上。
“起…起来…来。”想把余穆拉起来的纪棱,最终倒在了余穆身上。
“咦?怎么有两个老狐狸,余穆呢?跑走了吗?”虞悦摇晃着身子,想上前抓人,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最后靠在背后的凳腿上睡了过去。
宿梦看着睡过去的室友,随后努力地站了起来,想拉人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宿梦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脑中回路很久才通,此刻正值夏季,他们之前热得受不了的时候,会直接躺地板上睡觉,所以,躺地板上睡觉是没事的。
相通关键的宿梦,又呆站了一会儿,随后似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摇摇晃晃地走回书桌前。
晃了晃鼠标,原本黑屏的电脑重新又亮了起来,宿梦愣愣地看着文档上之前打上的三个字。
这是结束,也是开始。
结束的,是原本的小说,也是自己大学生涯,开始的,会是同一个故事下不同的结局,也是自己今后的人生。
你要等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好的结局,我会从头改变这一切。
宿梦趴在书桌上,困意似潮水,一阵又一阵,不断地袭来,宿梦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醉梦之间,唯剩喃喃低语,“你要等我…等…我。”
浩浩兮身无所依,渺渺兮魂不知所归。
虚无、空茫,宿梦在一片白茫茫的时空里走了好久好久。
“师尊?师尊!师尊?”
突然,一阵焦急的童稚声把宿梦飘无所依的神魂拉出那虚无的时空。虚空的环境,虚空的身影瞬间有了真实感。
“嗯。”
重,无形的力量压得宿梦动弹不得,然,奇异的经历给予了宿梦极大的不安全感,宿梦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力地睁开了双眼。
朦胧的视线里,有一个陌生的小孩焦急地看着自己,锦白长袍,眉目若画,如墨长发挽成双鬓,在那个封闭自我的快餐世界里,这是一个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
“师尊!师尊?师尊,你醒来了!”
陌生的人,陌生的称呼,仅代表着一件事情,一件让宿梦稍一碰触便浑身战栗的事情,巨大的惊吓,让原本便状态不稳的宿梦,彻底地晕了过去。
和风送,鸟啼脆脆,雨中问明醒之际,是梦耶?
宿梦再次醒来,是在一阵阵的鸟鸣之中。
醒过来的宿梦,慢慢地坐了起来,一抬眼,便看见正对床头的那一幅上古残画。
水意墨韵,交融随形,游走随心,画上的寥寥数笔,勾勒出了山的磅礴,水的灵动,右上的两行,所提的,是两行上古文字:“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其字形奇特复杂,与写意的水墨画有些格格不入。
这幅画,原是《天戮》里的……。
为什么……?
宿梦紧握着手,掌心的刺痛昭示着这一切并不是梦。
但是,为什么?
宿梦低着头,绝望的情绪爬满心头,“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会是他?
云自卷舒风自绕,无人送至答案来。
因为,它,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