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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不问世事问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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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雾都。越雾楼。
轻烟笼,鲛纱微扬,塌上支额凝神之人,无端思绪飘飞。
那是一个日光微暖的午后。
“苏情,”
“何事?”
“你是否有想过回去?”
被问到的人微微愣了下神,缓步上前,与提问之人一起看着窗外的雾海翻卷,“不曾想。”
距纪青萍之死,数十年已过,那里,应已经没有苏情熟识的人了,以凡人之身踏入仙途,她苏情,早有觉悟。
“有风华宫姐妹,有师尊,有你,有白岐,我并不孤单。”
“叮铃铃,叮铃铃。”
无风而动的风铃,换回了向晚意无端飘远的思绪。
“说!”
鲛纱无风而动,原本轻暖慵懒的越雾楼,忽地一片萧杀。
“少主恕罪。”有事通报的人,连忙跪了下来。
额上细汗密密,身子不受控地微微颤抖着,来人内心暗暗叫苦,这个消息是数日前下了急令要追查的,所以甫一得到信息,来人就急忙赶来通报,没想到会撞上少主冥想时刻。
察觉到楼中气息越发沉郁,来人连忙开口,“楚山之事查出来了,楚霖之所以进天誓秘境,是因为楚昊。”
“楚昊?”
“是的,上一次天誓秘境开启,楚昊进去了,而楚霖这次之所以进去,是因为楚昊的魂灯一直没灭。”
“你说天誓秘境的楚昊一直活着?”
“具体不太清楚,但楚昊的魂灯一直没灭是千真万确的。而他魂灯之所以不灭,应与楚山一族的传承《百器谱》有关,楚昊在进天誓秘境前,特地偷了《百器谱》。”
“且据我们的人调查,楚昊曾囚禁过一人,但整个楚山一族的人,均不知那人是何人?”
就在那人汇报着所调查之事时,向晚意身上的玉佩,无端碎成两半了。
“啪!”
玉佩掉落在地,碎成好几片。
越雾楼里的气息,此时彻底凝滞不动了。
跪坐在地的人,虽不明所以,但依旧绝望地闭上自己双眼。
“继续查!!!”
“是是是。”那人连忙应下,随即瞬间消失原地。
“天誓秘境。”
向晚意身形一动,直接从榻上消失。
万药谷,炼丹房。
正在炼制丹药的白岐,随身锦囊突然动了动。
一缕青烟溢散而出,幻化出的红色身影,定住了白岐的整个身影。
“白岐。”幻化的身影依旧言笑晏晏,一如往昔。
“何事?”纵使对着一缕封存的影像,白岐依旧温柔应答道。
“唉……。”影像叹了一口气,“你与商时路之事,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不怪你,之所以一直没跟你说起这个话题,是因为我不知道需要用怎么样的言辞,才能让你在做选择时不用考虑我。”
“不过现在可以不用想了,我出现在你面前,代表着如今的我已身死道消了。”
“苏情。”白岐忍不住上前一步。
“留下这个影像,为的是不留下来不及说的遗憾。青萍是因为我才踏的修仙途,要陪她命的,是我,而不是任何人。”
“如今,我能去找她了,其实我很开心。”红色的影像开始模糊起来。
“苏情。”白岐抬手欲挽,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穿过影像,徒劳无功。
“只是,不能和你们并肩了,有些遗憾。”
“最后,谢谢你们,若没有你们,就没有今日的苏情。人生至此,我,并无任何的遗憾。”
模糊的影像开始碎裂,最后渐渐化成光点,消散开来。
“苏情!!天誓秘境,对,天誓秘境!!!”白岐转身,直接化光奔去天誓秘境。
天誓秘境。
虚空中。
如墨般的暗,无边无际。
受了苏情千斤一掌的容逝,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体内的天戮功法缓慢地运行着,疗复着容逝重创的躯体。
天戮的运行引起四周灵气细微的波动,这细微的波动似乎与虚空里的磁场频率相似,灵力波动犹如水的波纹般,向四周荡开,随后引来了一股细微的风。
“你,已察觉到我?”
容逝勉力地坐了起来,微微躬身道:“前辈。”
“你的天戮功法从何而来?”
“是在下师尊所赠。”
“他人在哪里?”
“已经,”容逝艰难地开口道,“已经不在了。”
“不过,也不需要他。”
语罢,一阵清风没入容逝体内,顺着容逝功法的运行,追根索源,直达宿梦获得《天戮》的最初。
龙嶺渊里的一切,凭空出现在两人眼前。
“师尊。”再见到那熟悉的容颜,容逝的心,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起来。
“为何,如此?原来……。”
虽然已忘记了影像中的人是何人,但禁锢着自己数万年,让自己犯下无数杀戮的执念,此刻瞬间瓦解消散了。
就在这时,虚空开始碎裂成片,如墨般的黑暗碎成粉末,整个虚空,开始有了颜色。
碧水之上琼花开。
一道惊鸿清影,自半空中缓缓而落。
“敖毓……。”时光已过去太久太久,久到记忆已不存。
清影低头看向琼枝上的容逝,透着神性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前辈?”
“我叫凤巽。”凤巽顿了顿,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的师尊,不是此界之人。”
“无论何种身份,他只是我师尊。”
“若我说他不仅仅是异界之人这一个身份呢?”
“凤巽前辈?”
“他应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
若是异界来客,不至于将此世界改造如斯,须知大千世界,包罗万象,蕴含万物,而人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在既定的天道规则面前,人渺如蝼蚁,是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世界的动向。
“创造了这个世界?”容逝喃喃道,心底无端升起了一丝希望,“那师尊他……。”
“身死道消是他的选择,也是他改变这个世界必须付出的代价。”
“是吗?”容逝有些愣神道。
“在龙嶺渊,他便已做下决定了。”凤巽顿了顿,“你还是好好在这里修炼吧。”
“凤巽前辈。”
“之后你会要到你一直在找的答案。”
既然敖毓都插手了,自己也没理由不帮一把。纵然记忆已不存,但凤巽本能地想与那个叫敖毓的人一较高下。
“如此,多谢前辈。”
容逝勉力地盘腿而坐,继续运行着天戮。
这里的灵气与外界的灵气不太一样,这里的灵气更纯粹,仿若洪荒伊始,天地初开时,由纯粹的天地孕育出来的纯然之气。
这股纯然之气,与天戮功法相契合,在这股纯然之气下,容逝的天戮运行得前所未有地顺畅。
与此同时,无数碎片在容逝的脑海里不断地闪回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洪荒之时,灵气充盈天地,神凡相杂,诸神混战,生于此间的凡间生灵,苦不堪言,天地间有守护之神,自然亦有毁灭之神,疲于奔命挽救生灵的守护之神,最终联合起来,选择了与所有的毁灭之神同归于尽,同时,他们在天地之间布下了乾坤阵,将灵气尽数压缩于乾坤阵上方,辟出神凡两界。
只是,当年那一战耗费了守护神太多的灵力,他们布置的乾坤阵,在万年之后,开始出现裂缝。一旦乾坤阵破,被压缩于天际一隅的灵气,将尽数喷涌而出,瞬间宣泄产生的气流能量,将直接引爆整个坤舆大陆。
凤巽与敖毓,便是出生在那时。
凤巽与敖毓的初识,不在凤族,也不在龙族,而是在人界。
人间熙攘。
比起那连一片叶子都按年长的神界,短短数十年便是人的一生的人界,自是比神界多了许多的烟火人气。
花灯照夜如昼,烟火璀璀似星雨,游人如织香风传,流光之间鱼龙游。
凤巽站在如昼的花灯街上,不禁有些晃神。
“凤栩长老还真没骗我,人界的花灯可比天上的银河好看多了。”凤巽慢慢地走在花灯下。
“这个多少钱?”
沿河的小摊上,一个碧琼花花灯让凤巽停了步。
小摊上的小女孩大概八九岁左右,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粗布衣裳,容颜寻常,但有双非常灵动的眼睛。
“二十文钱。”小女孩脆生生道。
“……。”
为了在人间不显露异状,凤巽在偷溜进凡间时做了些功课,只是为了赶上人间的花灯节,功课做得有些仓促,凤巽知道人界买东西需要银子,银子按两计量,可是,对面女孩说的是文,文又是什么?
“给。”凤巽不动声色地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小女孩看着凤巽手中的银子,一脸纠结地接了过去,低头数了数自己荷包里的铜钱,最终无奈地把银子还给凤巽,“对不起,请问你有铜钱吗?”
凤巽在小女孩低头数铜钱时,弄明白了二十文钱是什么?
凤巽摇了摇头,“我再多拿一个花灯。”小摊上的花灯虽小,但各个玲珑漂亮,凤巽是看一个喜欢一个。
小女孩看了眼凤巽,“一两银子可以买下我这摊上所有的花灯。”
“……。”
凤巽挑了两个花灯,一个栩栩如生的碧琼枝花灯,一个层层叠叠的重瓣莲灯。“就买这两个,其他的算打赏你的。”
“可是…….。”
“哎呀,这位小少爷真有眼光。”小女孩的话被突然挤过来的胖胖大婶打断。
“你个死丫头,”胖婶瞪了一眼小女孩,转头笑眯眯地对着凤巽道:“小少爷,我这摊上的花灯,都是我们花费了很多的精力亲手做的。可好看了。”
“哟,是挺好看的。”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自凤巽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