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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千秋更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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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宫,朝凌亭。
已成一宫之主的明玦,微抬着手,掌上灵鹤来来又去去。
踏上朝凌亭的长老,看着亭外纷飞的灵鹤,忍不住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宫主,”长老行礼道。
“何事?”
“须尽欢楼主宣朦求见。”
“所为何事?”
“两派合作之事。”
“我知道了。”明玦伸手,再次从飞回的灵鹤上接收信息。
一场恩怨,摧毁了大半个修真界,那场名动天下的惊世之战,具体为何,已无人知晓。
但明玦却一直不肯放弃,她想知道,只想知道,最后究竟是为何?可惜,一开始便选择置身事外的她,早已失去了了解那一切的资格。
掌心灵鹤来来往往,依旧是那些早已知晓的信息。
最终,明玦将接收信息的手放下了。
一切已成空。
明玦愣愣地看着远处的叠黛群山。
世情反复,如露亦如电,而她明玦,因为容华宫,永远地被隔绝在世情之外。
“宫主……,”长老有些担心地看着明玦。
“我没事。”明玦低垂着眉眼。
长老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站得笔直的身影,似是而非的背影,让容华宫的长老仿佛看到了前代宫主。
“是否回绝须尽欢?”
“不用,如今的须尽欢急需挽回声誉,现在与他们合作,可谋取到更多的利益,”明玦转过身,“我现在过去。”
明玦缓步地往朝凌亭外走去。
“好。”大长老欲跟上明玦。
“我自己过去便可以了,大长老可否留下来?”灵鹤来来往往,在朝凌亭四周飞舞着。
“我会顾着它们。”大长老朝明玦点头道。
“其实……,”明玦顿了顿,“也不必勉强。”
缓步踏出朝凌亭的身影,与往常一样的坚定,一样地可靠。
长老抬眸,看着眼前纷飞的灵鹤,情窦初开时的惊鸿一瞥,在一方的毫不知情,一方的念念不忘中,悄然地泯灭在世情浊浪之中。
连轶,那个才情冠绝天下,却陨落得让人猝不及防之人。
一切结束在还未开始之前。
过刚易折,情深不寿,天道以无情驭养万物,偏又赐予万物之灵以多情。
容华宫,长老抬眸望向远处建于群山里的奢华小楼,当年为庇佑女子而建的派门,如今,亲手将无数女子困死在派门里。
世间安得双全法。
乐音阁,永息山。
永息山,一座安葬乐音阁所有已逝门人的安息之地。
残阳似金如血。
曲梧与乔颖一起,将最后一副残骸埋入土中。
楚山一役已过数年,这几年,除了日常事务外,乐音阁一直在收集死在楚山一役里的门人骨骸。
如今,在容逝与楚山众人的帮助下,已全部完全了。
“师姐,师妹们,你们安息吧。”
做完一切的曲梧与乔颖,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墓碑。
一望无际的点点墓碑,均是这几年新立的,而很多的墓碑之下,埋的不是墓碑主人的骸骨,而是他们的衣冠,楚山一役里,为了能更多地带走敌人,他们选择了粉身碎骨的决然方式。
楚山一役她们赢了,但他们也失去了很多很多。
如今的乐音阁,已无能够担起大任的人,门派精英经那一役亦只剩寥寥,或许在未来寻常某一天里,乐音阁便直接消无声息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如今,她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让楚山一役牺牲的姐妹安息于安心之处,让乐音阁的后人能永远记得她们。
“师姐。”
乔颖牵住曲梧的手,两双满是泥泞的手,彼此互相支撑着。
夕阳的残光,铺在一座座的墓碑上,照亮了墓碑上的名字。
那里,有乐音阁楼主戚清和,有曲珏,有宁怀月,有越铮,有许许多多越音阁师姐妹的名字。
问道世情何处?远山外,一场晴日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凉。
楚山。
焱山天险外。
晨光熹微照林梢,朝霞似锦映天高。
“就送到这里吧。”祁山长老转过身,看着容逝叹气道。
“如此,大长老慢行。”容逝躬身行礼道。“今日分别,再见不知在何时,也请大长老多保重。”
“你啊,唉……。”祁山长老再次叹气道,“遇见你们几个,真不知是孽还是缘。”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原本精神奕奕的人,渐露疲态与苍老,想起连横、连轶与云舒,祁山大长老的眼眶不由得再次酸涩。
“此生遇见大长老,是我们之幸。”容逝笑着道。
容逝在祁山之时,大长老很是照顾他,对于祁山这位大长老,容逝是真心感激的。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祁山长老顿了顿,不死心地继续道,“真的不再考虑?”
正如外界猜测那般,祁山长老这次来楚山,为的,便是邀请容逝加入祁山。
至于楚山,大长老则提议将楚山剩余人员迁入祁山,之后,在祁山内划出一块地,让楚山自主,同时,两方资源可共享。
种种提议,均是有利楚山的。
容逝摇了摇头,“他们的根在这里。”
搬迁这件事,容逝问过楚山幸存之人,毕竟,迁入祁山,对他们是非常的有利,然而,容逝得到的答案,与他预想的一样,无人肯离开楚山。
“唉……,”大长老又忍不住叹气道,“是我太过强求了。”
“你在祁山呆过不少岁月,亦算祁山之人,今后若有事,尽管来祁山。”祁山长老抓起容逝的手,将令牌塞给容逝。
“大长老!”
“我走了,有空记得来祁山看看我这老头。”祁山长老塞完令牌,直接消失在原地。
晨光晶亮,透过枝叶缝隙,在林间洒入一道道的光线。
啾啾!啾啾揪!!
鸟鸣山更幽。
送完祁山大长老的容逝,呆呆地站着。
“容逝,你说,若是当初我不听连横下的禁令,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连横出发去天问山之前,曾用祁山之主的身份下了一道禁令:祁山之人不得干预向晚意之事。
并肩的战友,从小护到大的晚辈,接二连三地身陨道消,前晚月下豪饮哭泣的老人,借着醉意,向容逝问出了埋在心底的奢念。
会不会不一样?那时的容逝没有答案,现在的他,依旧没有答案。
哗,哗哗!
风吹叶响。
“出来吧。”这下叹气的人,变成了容逝。
一颗脑袋在树后探了探,随即垂着头走到容逝面前。
“前辈,”楚央朝容逝行礼道。
“怎么出来了?”容逝伸手,拿掉楚央头上的落叶。
“修炼遇到瓶颈,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体悟。”楚央有些不好意思道。
“所以来了这里?”容逝弹了弹楚央的额头,“我说过,有任何的疑问,均可直接问我。”
楚央抬头,乌黑明亮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容逝:“前辈会离开吗?”
容逝闻言笑了笑,“不会。”
“族中最后的那场议会,我也在。”楚央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
楚央清楚地记得族长楚霖那晚的话,她之所以要阻止容逝,是为了偿还天誓秘境时欠容逝的恩情,楚山可以亡,但不能欠着恩情而亡。
《百器谱》是楚山镇族之宝,这份由整个楚山所欠的恩情,楚山本应当还。
“我知道你现在很孤单。十年,只要十年,十年之后,楚山的责任我会一肩担起。”楚央伸手抓住容逝的衣袖道。
楚山不是容逝的归处,楚央比任何人都明白,但如今的楚山,只余近百幼小,一旦容逝离开,楚山很快便会被其他人瓜分殆尽,所以,纵使容逝不欠楚山任何,楚央依旧硬着头皮开了口,为楚山争取一线生机。
楚央不怕死,但是他怕楚山就此毁在他的手上。
靠着族长长老留给自己的东西,十年,只要十年,他便可成长至有能力守护楚山的地步。
而容逝给予楚山的恩情,他会用自己的一生来偿还。
“世间恩情,不是这么算的。”容逝伸手,摸了摸楚央的脑袋, “我留在楚山,不单单是因为你们的族长楚霖。”
一切恩怨,已无法细算,唯一能确定的,是已造成的伤害,是今后该如何弥补治愈这些伤害。
这是他容逝的一生,也是他容逝的最终归处。
“前辈?”楚央紧紧抓着容逝的另一只衣袖。
“我会一直呆在楚山,直到你们不需要我为止。”
“只要前辈不嫌弃,楚山亦是前辈的家!”楚央急忙道。
“好,”容逝安抚着楚央道,“我知道楚山长老留了些东西给你,但修炼最忌心急,你要留意。”
“我晓得的,前辈。”
“嗯,我相信你,”容逝顿了顿了,继续道:“你要记得,你的身上,是整个楚山。”
楚央低着头,良久道:“谢谢前辈,我知道怎么做了。”最近的自己,确实心浮气躁了些。
“嗯,有任何问题,均可来问我。”
“好。”楚央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容逝的衣袖,转而抓了抓头,“到时候希望前辈不要嫌弃我愚笨。”
“不会。”容逝牵起楚央的手,“早课的时间要到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楚央紧紧抓着容逝的手,乖巧地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