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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重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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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碎阁楼天窗的瞬间,烥烛正用银针挑出古籍里的蠹虫。铜镜烛台突然爆出青白色电弧,那些镶嵌在裂缝间的镜片开始播放倒带的记忆:昨夜叶甸惑跪坐在《梦的解析》书堆里,将第六块青铜残片泡进威士忌吞服。
"你他妈在吃什么?"
当时少年喉结滚动出完美的吞咽弧线:"润喉糖。"被按在《解剖学图鉴》上搜身时,还笑着用虎牙轻咬他指尖,"老板要尝尝?"
此刻铜烛台在掌心发烫,烥烛听见地下室传来瓷器碎裂的闷响。他冲下螺旋铁梯时,怀表链勾住了1913年的巴黎街景图——那是叶甸惑上周"错放"在会计室的藏书票。
修复台荧光灯管下,他的店员正蜷缩成胎儿的姿态。打翻的敦煌颜料罐泼出朱砂与石青的溪流,顺着少年痉挛的指尖蜿蜒成祠堂火灾的平面图。十二面铜镜残片从叶甸惑指缝间滑落,每块都映着不同年龄的烥烛在火场穿梭的画面。
"祠堂...西南角..."叶甸惑呕出的血珠里浮着青铜色结晶,染红了《古建筑修复手册》里的榫卯结构图。他挣扎着去抓烥烛的蛇形刺青,腕间监测心率的手环突然显示1913年的日期。
烥烛扯开少年被冷汗浸透的衬衫,惊觉那些吞下的铜镜碎片正在皮肤下游走。它们拼出祠堂雕花窗的纹样,每当惊雷炸响,就有新的镜片刺破肌肤,带着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星象图。
"这次装得挺像。"他冷笑着去掐叶甸惑人中,却摸到对方耳后浮现的烫伤疤痕——与自己后颈的月牙疤完全对称。怀表突然开始倒转,暴雨在玻璃窗上逆流成燃烧的火线。
当第七块镜片从叶甸惑眼角滑出时,烥烛终于把人扛上摩托车后座。他们冲进雨幕的瞬间,后视镜里的书店正在褪色成燃烧的祠堂,后座轻咳的少年变回九岁孩童的重量。
"抓紧。"他猛拧油门时,叶甸惑滚烫的唇贴上后颈旧疤。后视镜里十九岁与九岁的面容重叠,GPS导航突然切换成十年前的火场逃生路线,而油箱里汽油的味道不知何时变成了祠堂梁木燃烧的檀香。
心电监护仪炸出蓝火时,叶甸惑正用输液管在床单上编结镜纹。三天前他在修复室吞下第七块铜镜碎片,此刻胃部CT影像显示的不是异物,而是蜷缩在棱镜迷宫中的九岁自己。
"胰岛素过敏?"烥烛攥着伪造的病历本冷笑。护士站蓝光映亮他锁骨处新结痂的咬痕,那里正渗出檀香味的血珠——昨夜叶甸惑发病前,曾将掺着镜粉的红酒渡进他唇间。
救护车鸣笛刺破雨幕的瞬间,少年突然抓住他缠绷带的左手:"祠堂西南角..."呕出的血水里浮着青铜锈色的光斑,"...有双面镜..."
轮胎打滑的尖锐摩擦声中,烥烛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正在苍老。皱纹如火舌舔上鬓角,怀中人却退化成蜷缩的幼童。他猛打方向盘冲进逆行道,车载广播突然插播十年前祠堂火灾的旧闻。
"别看..."叶甸惑染血的指尖捂住他右眼。急诊室白炽灯在左眼视网膜烙下残影:抢救台上躺着十六岁的自己,脖颈缠绕渗血的运动绷带。
当呼吸机开始倒抽氧气,烥烛终于扯开少年病号服。铜镜碎片在叶甸惑心口拼出残缺的祠堂雕花,每块镜面都映出不同时空的他们——二十岁的烥烛在火场捡到铜镜残片,二十六岁的烥烛在书店阁楼喂十九岁的叶甸惑吞下第一块镜片。
"重启要代价的。"叶甸惑突然睁眼,虹膜里流转着磷火般的蓝光。他扯断心率监测贴片按在烥烛腕间蛇纹上,整层楼的医疗设备同时爆出1913年的法文歌谣。
消防警铃在此刻轰响。浓烟从配电室涌出的刹那,烥烛抱起少年冲进安全通道。燃烧的应急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十年前火场逃生的剪影。
"现在认得了?"叶甸惑咳着镜片碎片轻笑,指尖插进烥烛后颈疤痕。鲜血滴落的轨迹在空中凝成铜镜轮廓,映出无数个时空里他们相拥坠入火海的瞬间。
顶楼冷库门前,烥烛将人压在印满冰霜的《神曲》地狱篇插画上。他咬开少年锁骨间的镜片封印,在但丁的诗句间尝到祠堂焦土与未来书店的尘埃。
"第几次轮回了?"叶甸惑舔去他嘴角冰晶,心电图导联线在彼此腕间缠成命运红线。楼下消防车云梯升起的方向,初代铜镜正从燃烧的祠堂穹顶坠落,划出宿命的抛物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