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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丢在大西洋边儿上自生自灭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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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盛檀脑子清醒后再次想起昨晚被送回来的情景，他没男生的微信，在想怎么把药费补给别人，想半天只好找昨晚刚加上好友的罗典，对方向他推荐了名片。
一上午过去，对方还未通过好友。
盛檀见此便没再管，抽空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南联大学拔给本科生住的宿舍条件比研究生还要好上不少，个人的配套设施非常齐全，盛檀将衣柜里的衣服收拾完后静静看了两秒，关上了柜门。
他东西不多，行李箱一半都没用到。中途罗斌他们回来，正式跟舍友告了别，盛檀离开了这栋宿舍楼。
将行李箱托付给了搬家公司的人，他自己就背着一个包，里面装的电脑，开小电驴来到华尚时，不过晚上八点。
掏出手机看了眼，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这种心里欠着别人的感觉不怎么好，盛檀心想。
公寓卫生已经专门请过保洁上门打扫，盛檀将床铺好，就去洗了个澡，站在浴霸下，脖子那块儿被热水刺的有些痛感，自己伸手摸了摸，对比昨晚还是好上不少。
在水流的冲刷下，模糊的记忆中，一只手掏出纸巾给小男孩擦手的图像浮现，人的记忆似乎很奇妙，原本模糊的画面在热气腾腾中越发清晰，清晰到还能回忆起对方有力的手指是怎样的弯曲弧度。
“靠！咳咳咳咳——”盛檀连忙将浴霸关了，热水刚呛到气管里了。
擦干水迹，等出了卫生间，再次看手机，就发现对方已经通过了好友。
盛檀擦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下，点开了对方的头像，鸭舌帽男生的微信头像是一盆多肉，名字是两个简写的字母NS。
沉思片刻，盛檀给对方发了个友好的表情包，附带自己的‘个人介绍’，顺带一句：昨天帮我买药的钱是多少？我转给你。
这次不到半分钟，对方回了消息：不用。
‘昨天麻烦你送我了，但是药钱还是要给你的。’
盛檀捏着手机没动弹，他转了一百过去，对方似乎不在意这点小钱，没收也没回消息。
这时手机再次震动响起。
盛檀点开，是他后妈的消息：‘小檀，下个周末回来玩玩吗？”
夜晚的温度降的明显，盛檀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无焦距地望着黑夜，月色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浓厚的黑色，黑沉沉的压在人的心头。
从开学以来，这还是他后妈第一次给他发消息。
一些深远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头，盛檀眼前出现小时候坐在院子里躺在爷爷怀里打着瞌睡的模样，小小的他一边吃着沉杞山庄的墨盒糕点，一边做家庭作业。
他最亲的爷爷奶奶都已离世，当初他爷爷突发脑梗去世，奶奶接受不了现实，半年不到身体垮了也跟着去了。
后来便跟他亲妈去了法国，一年不到，他妈因为工作原因照顾不了他，把他当皮球似的踢给了他爸，想起这些，盛檀昂头看着黑夜，眼角被黑夜侵蚀般，有种刺痛肿胀感。
他不知道选择来到川城这个城市是否是对的，违抗他爸给他安排好的一切，抹了他后妈对他的一片心意……或许是一个无意义的结果。
这么多年过去了，川城带给他的第一感受是陌生，熟悉中的陌生，记忆中的景色一幕幕极为珍贵，但时间却在抹灭它们，可能再过几年，逝去的亲人的面孔都在模糊，那种不可控制，那种无力。
兴许是这条消息的缘故，当晚做梦就梦见了几年前他爸和他后妈结婚的那天，他刚被他爸接回国不到一个星期。
那样热闹喜庆的日子，他一个人待在酒店宴席上，孤独的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根本没见过面的后妈，所有他不认识的亲戚，他最思念的爷爷奶奶早已逝世，亲妈远在国外，刚到S市的他，连个朋友都没有。
那种氛围的窒息感再次身临其境，越来越窒息，越来越难受，最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心跳快的不正常，鼻子也堵塞了，背上全是冷汗。
盛檀轻身下床，找到自己的杯子喝了几口水，手机屏幕亮起，打开界面就显现出和他继母的聊天框，对方之所以发来这条消息，是因为下个周末是他名义上的‘外婆’七十大寿，他的回复就四个字，不回去了。
手机显示时间是半夜两点多，微微敞开的窗户飘来稀稀拉拉的雨声，心跳慢慢平缓了下来。
余下几天，盛檀按部就班的上着学，前段时间过敏‘风波’已停息，盛檀去医院测了过敏原，原来是对那晚蛋糕的奶油的色素过敏，也算是他没想到的，不过不严重，擦了两天药脖子好的差不多了。
但是残留下的痕迹在白皮肤上显得过于暧昧了，迫不得已这两天他都穿的带领的衣服。
因为‘药钱’的事儿，对方一直没收钱，盛檀本想着大家是一层楼的邻居，当面碰见再给，但事实上并没有看见对方，对门偶尔碰见的是一位年轻女性。
这天，盛檀上完上午的课就回了华尚，下午饿了准备去小区门口的一家面馆吃面，出门时还提了袋垃圾。
等电梯时就见楼层显示在十六楼，他低头玩了会儿手机，再次看时还是十六楼。
怎么回事？又等了差不多两分钟，发现还是没动，他皱眉，心想难道电梯出故障了？
电梯一直没动，盛檀想了会儿，他所在的楼层是十八楼，干脆转身向楼梯间走去，一路下到十六楼，就见电梯门也是关着的。
电梯里还有哭声。
“……哥哥……哥哥——”
“呜呜呜呜……哥哥……”
盛檀瞬间反应过来，电梯出故障了，还困了人。
听哭声是个小孩，盛檀感觉不好，他朝里面喊了声，“小朋友？”
里面的小孩听见有人在喊，整个人趴在门上，哭喊起来：“哥哥……哥哥……哥哥呜呜呜——”
“小朋友，里面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盛檀快速找物业的电话，“你先别哭——别怕……”
小朋友哭的撕心裂肺，“呜呜呜呜……哥哥我怕……”
物业接了电话，盛檀快速的将情况大致说明，着重说了里面被困了个小孩。
他心想着要及时让人平复下来，电梯的空间有限，他也不了解这小孩被困了多久了，哭到晕厥了就危险了。
“呜呜呜……我怕——”
盛檀尽力安慰着里面的小孩，但是小孩明显惊吓过度，对于他的问题难以回答上来。
过了会儿后，安慰还是有些效果，小孩不再大声哭了，问他问题也能简单回答。
“小朋友，你听哥哥说——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
“……记得，记得哥哥的……”
“好，那你告诉我，我给你家长打电话——”盛檀声音都放缓了些，物业和维修工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他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尽量安抚，同时尽快联系到小孩的家长。
小孩抽抽噎噎的报了数字，哭的太久，嗓子很哑，号码报的不太清楚。
盛檀低头连蒙带猜地输入号码，所幸打通了。
宁商接到电话时正是课间休息，他看着这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会儿，站起身去了外面的走廊上。
“喂。”电话那头传来清冽的男声。
在走廊上闹腾的贺才良见宁商一个人在那儿站着，刚准备过去说个话，就见宁商瞬间转身，快步往他这儿走来。
“帮我跟老班请个假。”
贺才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哎……？”他转身已经不见人影了。
“什么情况……？”
宁商往楼下跑，中途朝电话里道：“……麻烦你了，请帮忙看一下……”
挂掉后，他给程楠打电话，电话还没接通，他踩着废弃的木桌向上一跃，跳下墙头，没有停留，往停车场跑去。
阴天昏沉的气氛仿佛实凝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来气，才这么一会儿，他额头上已经冒汗了。
宁商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眉头皱的更紧，骑上车往华尚赶。
平常近二十分钟的路程被他压缩到了十分钟。
一路跑过去，就见楼下大门那儿就有人围着，他零碎听到了一句‘电梯出故障了，困了个小孩’。
“说是这栋楼，119都赶了过来。”
“……是啊，我刚看见消防人员上去，一群人嘞……”
“不晓得怎样了，救没救出来啊……”
“……”
转入楼梯间，宁商一步三阶的往上跑，楼道里空旷无人，匆忙的脚步声更显得大声。
打完电话之后，盛檀回忆起平日里在网上看到的有关电梯安全常识，便引导被困小孩首先按紧急按钮，把能按到的楼层按钮都按上，防止电梯出现突然下坠，小孩内心虽然怕，但有了大人的指导，也一步步笨拙的按着所说的在做。
物业的人匆忙赶过来，其中一位是女性，代替了盛檀的‘工作’，安慰着里面的小孩，维修工和其他人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以防万一又喊来了消防，联合消防的人员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盛檀让到一边，听见其中一人说电梯应该是卡在了十五层和十六层中间，具体原因不知晓，等不了电梯自行恢复运行，最后可能要靠人工破开……
宁商上来的时候就是看见几个人都在电梯口那儿，物业的也看见他了，连忙过来问道：“你是小孩家长吗？”
“嗯，我是他哥哥。”他气息不太稳定，话音刚落便站在了电梯口，上前安慰小孩的语气很沉稳温和，“维宝？”
宁维听见是他哥的声音，立刻哭喊了起来，“哥哥哥哥……呜呜呜呜……”
“嗯，哥哥在这儿，别怕，已经有人在修了，消防叔叔也在这里，一会儿就能出来，别哭。”
宁商声音很稳，宁维用小手擦了擦眼泪，心里的惧怕在听到他哥的声音时少了些，但是心里的委屈却是成倍的上升，眼泪擦都擦不完。
听着小家伙抽噎的声音，宁商心里的焦急更甚。
这时，他手机铃声响起，程楠打来的。
“楠姐。”
“怎么了？打这么多电话。”
“维宝被电梯困住了。”
“什么？”
赶下来的程楠还穿着凉拖，围裙都没取。
“怎么回事？”程楠下来的急，气都还没喘顺。
宁商简单说了情况，程楠眼眶都急红了，跟里面的小家伙说了会儿话，宁维的哭声更是让人心疼。
物业也只能道：“先别急，大家都在想办法……”
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大伙儿心里都是异常焦灼。
时间又过去十多分钟，算下来从发现被困开始都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终于，消防人员破开电梯，果然，确实是卡在了两层楼的中间，电梯门破开小的距离，小男孩哭得更大声，张开手要他哥抱他。
小心翼翼将人抱出来，消防员递给在一旁的宁商，
“哥哥——”
小孩立马扑了上去，又哭了起来。
宁商拍着他背，“好了，别哭，没事儿了。”
最终，一场事故化险为夷，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宁维毕竟只有六岁，嗓子都已经哭哑，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出来就抱着他哥的脖子不松手，身体一抽一抽的。
程楠拿纸帮小家伙擦了擦脸，一边说道：“都怪我，不让他一个人去买东西也不会出现这种事。”
宁商拍着宁维的背，站起身，“这种事谁也不想，先回去吧，他今天是吓到了。”
这会儿小孩平安无事，盛檀才想起他还有袋垃圾没丢，刚准备去拿，宁商走过来，“刚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吧？今天谢谢你了”
盛檀回道：“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凑巧，我就住在十八楼，下来才看见的。”
“嗯，我知道。”宁商看着他，“还是得谢谢你，真的。”
“带他回去吧，今天肯定吓得不轻，受惊过度容易发烧。”
盛檀看着趴在肩头的小男孩，原本在电话里还有些疑惑，这会儿见着真人也证实了他的猜想，他跟这对哥俩儿……属实有些莫名的缘分。
三人回到屋里，宁商才将趴在他肩上的宁维放下来。
程楠心疼的抱住小人儿，眼眶又红了，“都是楠姐不好……”
“我带他去洗一下，脸都哭花了。”宁商轻轻摸了摸宁维的头。
宁维没再哭，但是脸上全是泪痕。
将宁维脸洗干净，又问他，“有哪儿不舒服没？”
宁维摇了摇头，带着他回到客厅，程楠给宁维端了杯热牛奶，“喝点甜的缓一下。”
坐下后又道，“我还想着维宝怎么还没回来，出来拿手机看时间，才发现你打的电话，之前给调成静音了，这会儿业主群里都闹翻天了。”
“我是盛檀给我打的电话，”宁商继续道，“就是对门那个男生，刚刚他也在。”
“对门？”程楠刚刚太急都没注意到。
“嗯——要不是他发现电梯出了故障，维宝会被困多久都不知道。”被困的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要是一直没有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程楠脸色又白了几分，揉了揉小家伙的头，“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宁维喝完牛奶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宁商将他平放在沙发上，找了条毯子盖上。
起身到阳台去，久违的，他这会儿特别想抽根烟。
戒烟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这么想。
看手机，是贺才良给他发的消息。
‘老班让你明天去办公室好好说请假的事儿。’
电梯事故之后，小区的电梯近几日来面临了全面大型检修，就是怕再次出现这种情况，毕竟华尚属于学区房，入住用户中带小孩的很多，大多数都是在附近上学的。
盛檀每日下课回来都能听见有的人在谈那日发生的电梯事故，特别是在楼下公园里散步的一些老年人。
昨晚上他无聊的点开朋友圈，随意的翻了翻，就刷到一张小孩照片。
就是那天被困在电梯的小男孩，身上穿着校服，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站在一辆摩托旁，手里拿着冰淇淋在吃，两眼笑成了一条缝。
看样子是他哥随手给拍的一张，连个文案都没有。
回想起那日他余光瞥见宁商被汗水侵湿了的背，从外表看，除了眉头皱着之外，整个人都显得很镇定。
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镇定。
这样的背影，盛檀很熟悉，他小弟盛靖三岁那年，误喝了他随手放在二楼茶几上含酒精的饮料，重度过敏导致休克，被送往医院时，他爸的背，也被汗水侵湿了一大片。
那时候，表面上看不出情绪的人，内心也是极度慌张吧。
父亲带有责备的视线与后妈冰冷埋怨的视线压过来时，盛檀内心甚至在想，他亲妈要是把他丢在大西洋边儿上自生自灭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