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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有人在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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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拍一张。”下了台，华董急匆匆绕过舞台去另一边借来一台ccd，“别人都是上场前拍，我找我朋友借了台ccd，可能有些老，但也没关系，拍一张。”
肖宁抹去额头的汗，好笑地看向华董：“没想到你这么热爱记录生活呢。”
“别啰嗦了，站好站好。”华董摇头晃脑寻找一个工具人，最后逮到路过的食堂阿姨，“阿姨给我们拍一张，就按一下这就好了。”
华董在前面教阿姨用ccd，对着他们几个人拍了几张示范。
陆迁转头的功夫被抓拍了五六张，惊恐地望向镜头：“我还没摆好姿势呢！”
“拍几张试试，会删掉的。”华董看着取景框陆迁扭曲的脸，笑道，“不用这么惊恐吧。”
不惊恐才有鬼了，陆迁往后退，撞上一堵墙。
江巍目光下移，自然而然伸手环住他的肩膀：“站这吧。”
陆迁就这么被草率的确定了站位，背部紧贴着江巍的胸膛，他想蹲下来给后面这人让出脸，陈燃光先一步蹿过来，蹲在他脚边：“我蹲这。”
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站位，陆迁无奈支起腿，一不做二不休站了个笔直的军姿。
江巍的视线几乎被前面这家伙毛绒绒的头发挡了个彻底，只露出额头以上的位置。
只华董扶正阿姨举ccd的手，两步上前，坐在最前面。只听一声轻笑，陆迁感觉肩膀一沉，咔嚓一声，照片拍好了。
“谢谢阿姨。”华董一边道谢，一边上前，接过阿姨手里的ccd。
“表演完的同学赶快回位置。”宋涌渡步上前，“拍完了还不快回去。”
“陆迁留下。”
八个人慌忙要走，被宋涌一句话打断，众人齐齐看向走在最后面的陆迁。
“……”陆迁挥手，“你们先走吧。”
其他人陆续走了，陆迁两手插兜站在宋涌身边：“我又犯事了？”
“挺有自知之明啊。”宋涌眼角的鱼尾纹笑的绽开，“表演的不错，应该能得奖。”
陆迁明白了，宋涌是主任，评奖这种事少不了有他的份，说不定还是大评委呢。
“你没给我感情分吧？”陆迁笑着凑过去。
一巴掌扎扎实实挥过来，陆迁闪身躲避。
“没给你扣分就好了。”宋涌气急反笑，“还指望有感情分？”
“那是来恭喜我的？”陆迁再问。
“赏罚分明，很勇敢，做的很好。”宋涌一顿，伸手轻轻携起陆迁耳边的碎发，扶至脑后，然后重重地拍了拍，“节目马上要表演完了，上台领奖的时候精神点。”
“接下来是今天的最后一个节目……”时候正好赶上，白寺和刘语上台，宣布最后一个节目。
陆迁看过去，宋涌也站着不动，颇有感慨地盯着旁边的小孩：“今天来的还是你爸吗？”
上个家长会，就是陆福军来的，陆迁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能想起他那张恨铁不成钢的脸，还有骂自己时那口发黄的牙。
黑漆漆的回忆，每每想起，都被雾霾层层包裹。
“不知道，应该是吧。”陆迁看向观众席，目光扫过。
宋涌点头，不再说话，最后一个节目在两人静默地目光中结束，白寺上台宣布今天获奖的三个节目。
不出意外的，他们进了前三，第二名，念到《李小子进城记》的名字时，台下穿来爆炸般的轰鸣声，高二三班和表演席的那七位同时跳了起来。
“……”陆迁再次看向观众席，期待地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观众席后面缤纷的气球上，收回目光，“我过去了，老师。”
“去吧。”宋涌点头。
陆迁从后面绕过观众席，来到舞台的右侧，江巍他们已经到了，手舞足蹈地安排这笔奖金。
“第二名有多少钱啊。”刘辰明眼镜发光，“我们一定要去吃顿好的！”
“别想了，还得请沈函和尤老师呢，周老师请不请？”肖宁问。
“周老师没说请，就不请了吧。”姜菁菁探出脑袋，“陆迁来了。”
江巍第一个回头。
陆迁两手插兜，臭屁的勾起嘴角向他们走来：“怎么样，我们牛不牛！”
“牛死了！”几个男生激动地冲过去搂住陆迁，“陆迁你最牛！”
江巍眼角上扬，嘴角却不动，沉沉地看着被围绕在中心的陆迁，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二等奖，五百块钱。
大红包是由最高的江巍领的，八个人再次鞠躬，台下捧场的三班人呼喊着自己认识的人的名字。
“今天，我们看过雨落青池，花开漫天，看过月光倾泻……同学们的节目带着我们进入不同的世界，见证四季的风景，可欢乐的时光是短暂的，如同大家手中的气球，我们终将放飞它。”
四个主持人从两旁上场，其他的表演者陆续跟上，站在前三名的后面。
“现在，请大家将手松开，放飞梦想与希望，至此，今日家长会观光日的表演正式结束！”
陆迁透过沈函与李研之间的间距看向天空，气球攀爬向上，滚滚随风去，越来越小，最后变成瞳孔的那一点高光。
表演完再收拾一番，陆迁和江巍他们分开，跟着人群回了班。
家长们已经坐着听了好一会的话了。
黑板上投影出来是最新一周的周考排名。
陆迁扒着门缝看，坐在他位置上的果然还是陆福军。
陆福军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桌子上摆着的是家长会前几天陆迁给他写的信，这也算是家长会的活动之一，每个人都要写。
那张信就写了一行字：你好，我是你的儿子陆迁，你是我的爸爸陆福军。
陆福军拿起来看了一眼，脸又黑了一个度，气的咬牙切齿。
他这面部表情，陆迁很熟悉，是想打人的前奏，咬牙切齿再加上脸上横肉颤抖，要不是在学校，他这顿打是逃不了的了。
宋涌没说很多，可能是体谅到马上要吃午饭了，最后一人发了一张安全通知书，让家长签个字就放人了。
陆迁往后退，心存侥幸心理，没退太后，只是站在走廊的小花坛上，半个脚悬空，顶着陆续出来的家长。
他有点发抖了。
“陆迁！”
陆福军人还没出来那副油腻至极的嗓子先说话了：“滚过来！”
在他的意识里，只要在他身边的领土里有自己的两个孩子，自己就会变成霸王，拥有绝对的权利。
但陆迁偏偏不遂他愿，嘴角缓缓下移，失望的垂眸。
“叫你过来你听不见吗！”陆福军作势要冲过来，奈何门小人多，他跑不快，只能疯狂喘气，“我们好好说！”
他这显然不是好好说的阵势，路边的家长纷纷驻足看着他。
这让他很没有脸面，他的权利没有得到实施，陆迁环顾一圈，无奈的收回往后挪的脚。
“哐当！”
一声嘭的巨响，陆迁一只手紧紧抓着花坛旁边的石柱，人就这么轻飘飘往下砸去了。
陆福军面色通红，还静止着抛掷的动作。
一部完好无损的新手机滚落在下方的草坪面，陆迁一手护头，狠狠砸在草坪边上的石阶上。
天空在他眼里天旋地转，陆迁不可置信看着离他不远的那部手机，一只眼睛被砸的睁不开眼，眼泪情不自禁地流，痛感席卷全身之前，绝望先一步抵达心脏。
“你干什么！”
沈函从对面三班的走廊跳下，用最快的速度冲过来：“还愣着干嘛！”
“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跟你好好说！你不听是吧！”陆迁福军丝毫不在意旁人惊恐的眼光，得逞地笑，“活该！”
陆迁耳朵里嗡嗡作响，艰难地支起上半身，一只眼紧闭，强撑着往旁边伸出手，手指攀附在草坪的泥土中，捞起那部裂开屏幕的新手机。
“你TM是不是他爸爸啊！你要干什么！”左朗的声音响起，他下半身被母亲圈着，上半身恨不得冲出来把陆福军扑倒，“你有病啊！”
“你是谁！你家长是谁！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要你来管吗？”陆福军瞪他。
“如果你再影响秩序，我会叫保安请你出去的，陆先生！”沈函扶起瘫坐的陆迁，另一边，江巍匆匆赶来，身后还有肖宁等人。
沈函把陆迁交给江巍，一步上台阶站到花坛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陆福军，他掏出手机递给身后的陈燃光，让他打120：“如果你想打架的话，马上就有很多人来陪你打，陆迁是我的学生，是宋涌老师的学生。”
“在陆迁那边你是他爸爸，在我这，你只是一个易怒的陌生人。”沈函冷着一张脸，郑重其事地开口，“你可以回家了，你尽可以投诉我，免贵姓沈，函数的函。”
陆迁听不清沈函在说什么，只感觉自己被放在一张宽厚的肩膀上，手上没了力气，手机垂直落地，自己径直飞了起来。
他听到有人哭的声音，想让他别哭，张不开嘴。又想到陆真，想到妈妈。
想到爸爸搬完一车的货，汗流浃背的样子。
想起来到这个学校时，爸爸说无论如何也会让他有高中读的样子。
想到一学期高昂的学费。
眼泪竟也轻而易举的流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