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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钓鱼执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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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什么呀。”
一大早，孟于抖落一身霜，在男厕所门口拦下刚洗完脸的陆迁：“今天早上你躲着江巍干嘛？什么事跟我说呗。”
“没事。”陆迁低头，脸被冻得开裂，洗完发红的很，“我真没事。”
绕过孟于，陆迁不吭不响往教室走。
班上正在早读，王吖吖的课，李织织又站在讲台上问白寺的事。
县里疫情这么严重，班上的人都怕白寺是感染上病毒了，每每王吖吖来都得了解一下情况。
“数学组的教的不好吗？”王吖吖问。
陆迁拿着书站在旁边看：“好不好我们也听不懂。”
“老师我们很想白老师。”有人抢答。
李织织点头赞同。
数学组的人都有自己要带的班，每次上数学课都是新的老师，大家就像没人领养的小孩一般，总盼着有一天白寺能穿着厚厚的棉服推开门。
“……”陆迁手指按压着开裂流血的伤口，很轻地点了个头。
王吖吖叹了口气：“你们啊……白老师他不会回来了。”
班上鸦雀无声，门外孟于举着保温杯也不动了。
“他得了很重的病，已经不在永城治疗了……我迟到的那天是给他送别去了。”王吖吖不忍直视台下孩子没的目光，一字一句将真相说完，“数学组也在安排新的老师接替你们班……”
“我不要新老师！”李织织平时跟白寺相处的最好，这一下真的没绷住，眼泪哗啦啦地掉。
陆迁能理解李织织，他比任何人都理解李织织。
记得白寺来到他们班的第一天，选课代表的时候，所有人都开玩笑让李织织当，因为她数学最差。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玩笑，包括李织织，只有白寺正经地说：“那就让李织织同学当吧……额……也许她会是一个不一样的课代表呢？”
他从来相信李织织，是真正的相信，真正的认可这个课代表。
王吖吖慌了神：“快去把她追回来！”
陆迁三两下跳过讲台，飞奔出去找人。
走廊空空如也，身后有人跟着出来，左顾右盼：“人呢？”
“你们别闹了！早知道不告诉你们了！”王吖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和白寺都是第一年当老师，一起进的学校，一起共事，不比谁好受。
“回去坐着。”陆迁伸手把他们往里面推，“回去回去。”
现在不是找李织织的时候，一群人闷闷不乐回了位置。
王吖吖背对着他们不停擦眼泪，然后哽咽着开口：“他放心不下你们，不让我告诉你们……其实老师们都知道了……”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们……”王吖吖哭得说不下去，停顿了一会，继续道，“你们不知道，你们班数学年级倒数，上面一直给他施加压力，他头发白了很多。”
“他也才26岁啊……”
最后一句话，王吖吖说得极小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是陆迁唯一听得见的声音。
白寺得了什么病，到底是多大的病，班上有人追问，王吖吖摇着头不愿回答。
很快，宋涌带着哭岔气的李织织匆匆赶来，让她回了位置后跟王吖吖一起出去了。
李织织身边的人去安慰她，她断断续续地说：“是……是白血病……”
她哭着说完，冲到后面的垃圾桶旁边开始吐，吐的没力气了被几个女生扶着走了。
“……”
陆迁感觉自己在做梦，班上其他人也觉得自己在做梦，稀碎的哭声四面八方传来。
苦死了，陆迁觉得咽喉处长满真，咽不下口水，喊着要去呼吸新鲜空气，逃也似地出了教室。
“唉。”
怎么会这样呢？
“唉。”
谁在叹息。
“唉。”
陆迁睁眼，中午出了些太阳，冷冰冰照在他的脸上。
白寺得了白血病，谁不叹息一声，很快，隔壁几个班的人都知道了。
数学组来代课的也不讲课了，让他们安静的写一会作业。
“老师，白老师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代课的数学老师姓毛，毛勋霖神色暗淡，在班上人逼问下，给他们讲了很多关于白寺的事。
“你们白老师是我们数学组最乐观的，他高考复读了一年，过得特别苦，现在教学坚持要做一个放养式的老师。”
“也没有很放养啊……”
“还不是你们数学成绩太差了，他总是在办公室对着一个大玩偶发脾气，嘴里念着不要生气，然后把气撒在玩偶身上。高一那会他就总生病，我们说他就是憋出来的。”
“憋着也不想全撒在你们身上，他说要和学生成为朋友，你们放假写完的试卷，他一张张看，列表分析你们的优缺点，算是我们办公室的表格大师，他记不住事，总爱列表。”
毛勋霖笑着讲了很多白寺的趣事，似乎是为了打消一些伤心的氛围，那些鸡毛蒜皮的闹事他说了好几遍。
“我跟他一个宿舍的，天天扛着他才肯回寝室。”
“要是特别想他，下次我来可以给你们开视频，他现在应该在津市了。”毛勋霖掏出手机，“最近一句话，还是一张你们各个人数学的分析表格。”
“第一个是陆迁，陆迁是谁？”
陆迁诧异地举起手。
“他说你数学逻辑很好，不愿意被公式，数学书还跟新的一样。”
“……”陆迁哑口无言。
毛勋霖又念了几个人，被念到的人表情都不是很好，垂着嘴巴不说话。
“他正在积极地接受治疗，你们要和他一样，不能泄气。”毛勋霖收起手机，给大家打气。
“老师，我们能不能一起给白老师捐款。”陆迁站起身，“他肯定需要很多钱……”
“那得问你们班主任。”
奔着毛勋霖的这句话，四班一半的人在下课后堵在文综办公室的门口，顺其自然的，陆迁做上了那个领头羊，走到宋涌身边。
“我知道你们来干嘛的。”宋涌疲倦地揉搓眉眼，“白老师的筹钱链接已经发在群里了，很多家长也积极捐款了。”
“我们还想问问白老师的近况。”
宋涌抬眼，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李织织在吗？”
“在。”李织这从人群里挤出来，她应该是匆匆赶过来的，脸上还有汗。
“你没跟他们说吗？”宋涌问。
李织织摇头：“我没来得及。”
“白老师病发的很突然，你们放假的那几天他去了市里做检查，然后连夜去了津市，有人说那边有最后的团队可以控制他的病情。”
“白老师已经把头发剃光了，他不想让你们看到自己的样子，暂时是不能见面的。”
“毛老师说可以打视频啊。”
有人质疑。
“那也得白老师同意！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现在最脆弱的是他，是白老师！”宋涌皱眉，“募捐的事也不是你们能管的事。”
“你们觉得你们除了伤心还能做什么？”
“站在成年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你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接受安排！不要让别人担心！”
宋涌这次真的是气到了，那些跟过来的人默不作声往后退，退到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陆迁和李织织两个人。
“白老师治疗需要多少钱？”
陆迁问。
“你能帮他付了？他这不是一次性就能治好的……”宋涌精疲力尽地坐回椅子上，“这是长久战，你们过不久可能就忘记了，等到了高三你们还能天天念着白老师吗？”
“不能……但是等到了你们高三，白老师可能还在化疗。”
陆迁没有回击的余地，他深知宋涌说的是对的，最后无力地耷拉下脑袋：“我会记得的。”
“唉。”
宋涌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李织织，你过来，白老师想跟你打电话。”
陆迁识趣地出了办公室，关门的那一瞬间，他听到白寺温柔的声音从电话后面传来：“听得见吗？”
宛如隔世。
“我就知道你是这幅样子。”于卫站在他对面，“我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说，你们家的小狗被爸爸踢死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表情。”于卫剪了一个干净的短发，“没事吧。”
陆迁抬眼，摇头。
“没事就聊聊江巍吧，他已经找到我这来了。”
“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他？”于卫静静盯着他，敢说我，陆迁生气地捂住他的嘴。
于卫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紧不慢地掰开他的手：“哦？你急了？”
“这都不重要！”陆迁拉着他往厕所走，“现在是……现在白老师最重要。”
“除非你退学，不然你总得看清这些东西，每天都有事情在发生。”于卫任由他拉着，“感情是每天变化的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把它拉进一个隔间，陆迁缩成一团，示意他蹲下。
于卫蹲下，跟他对角相视：“现在知道了。”
好一个钓鱼执法……陆迁捂脸，他真被算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