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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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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录像是过分了,但是,除了这种手段,我根本没什么能搬上台面的东西用来威胁宋誉。
宋誉向来无所不能,在学校人缘很好,几乎没人不喜欢他,连我这种不讨喜的人都毫不例外。他无往不利,我得过且过,在外人眼里,我们从来不是一类人。
之前的同学提到宋誉时便不会提到我,提到我时则说我是宋誉那没什么存在感的发小。
没人会将我们放到一起提起,也没人会致力于挖宋誉的弱点,因为太难发现宋誉的破绽,毕竟宋誉外表如此随和,狠下心来也毫不手软,但我知道,宋誉这块上好的美玉身上,有一个最为致命又可爱的瑕疵——他很爱面子。
小学二年级时,他的校服被饮料弄脏了,眸子就开始水汪汪的,眼泪要掉不掉的。最后还是我看不过去,把我的校服外套换了过去,看他那么难过也不好意思说他矫情。
等到下午老师在讲台上发三好学生的奖状,我才想到宋誉原来是在为不能体面地上台领奖哭。只不过又不给我发奖状,我自然不关心这种事。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都不例外,尤其是在国外上学那会儿,他不乐意我在他脖子上面留痕迹,给他选衣服时还说我审美奇怪,是怎么学的画画。
他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这种见不得人的视频落在我手里,他肯定不会再呛我了,虽然我也不会用来乱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想让他对我态度好点,仅此而已。
我们从前做的时候,都是我负责清理,这次也一样。当初我总爱抱着昏睡的他去浴室清理,我嘴上说他昏过去,但其实心里明白,他不是晕倒的,都怪我每次做得都很长,索取得有点过分,所以他总是撑不住便先睡了过去。
现在他也是闭着双眼的,只是我并不清楚,他是困得睡着了还是被我做晕了,我唯一能知道的只有他眼尾的泪珠以及泛着红的眼皮。
宋誉哭了。
我本来不应该感到奇怪,因为他每次都会哭。但宋誉从来不会求饶,也不会在床上服软,就连受不了的时候也是命令我的姿态,并不懂得说好听的话或者称呼。我当时并不在乎他说什么,在我看来,全世界那么多人,他独独同意跟我在一起,还愿意被我压在身下做亲近无比的事情,这已经足够证明他喜欢我,我不必再强求其他。
可是宋誉看起来很疲惫。我抬手摸上他的眼角,替他拭去泪水,想到自己只不过做了三个小时,还没尽兴他就这样了,顿觉无力,甚至还有点奇怪的情绪,却又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最终全都化成了几句疑问:宋誉昨晚没睡觉吗?他最近都在忙什么啊?他很,害怕吗……
越想越乱,心里的天平惯性地倾斜,我摇摇头,按下所有的情绪,强迫自己理性思考,我现在需要的就是让宋誉害怕的东西,他越害怕对我就越有利,其他的事情不应该是我关心的,起码不是位于曲迁市的我应该做的。
我耐心地为他清理,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想这些年的事情。
跟宋誉分手后的一个月,我尝试各种方式,各种话头去联系他、请求他和好,每回都被他在凌晨无情地回绝。我问他难道不打算回来上学了吗,他说不了,我甚至觉得他在开玩笑,可当我看到国内的消息时,我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所以,在一个月后,我也选择退学了,反正我本就是为了宋誉才去的曼彻斯特。他先一步离开,而我的留下毫无意义。
我没有回曲迁市,甚至没有回国,直接去了佛罗伦萨,然后就读于佛罗伦萨美院,去年才回国,在隔壁的雨回市工作、定居,这几天只是来曲迁市出差。
我将干净的宋誉放到床上,把被角给他掖好。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拿去干洗,摸到宋誉的领带时,忽觉眼熟得很。
暗绿色的花纹,像是我送给宋誉的那条,但不一定是。之前他戴的时候,我问过几次,宋誉说他有几条一样的,分不清哪条是我送的,还吐槽我选得太普通。
我攥紧那条领带,掐灭心里那扑闪扑闪的小火苗,告诉自己,这条应该不是我送的,他都说了分手,怎么可能还留着我送的东西睹物思人。
时间过得真是好快,不知不觉地跟他重逢了,哪怕见面的理由很离奇。宋誉醒来会怎么样想我,我已经不在乎了,重要的是我得先让他解决该死的车祸流言。
即使我跟之前的同学并没什么过深的交情,但不出出于什么隐秘的心理,我不愿意让旁人觉得我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
哪怕他们提起我时,想到的是宋誉的发小,或者宋誉当初的男朋友,那也可以了。
宋誉这一觉睡得有些长,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我坐在沙发上,正在为接下来的项目作规划,因为太投入都没注意到有人靠近,等到发现宋誉醒来时,我被他不知道从哪儿顺过来的条状物品勒住了脖子。
他像是下了死手,我呼吸不畅,渐渐产生了眩晕感,双手拼命地扒拉着脖子前的东西,却没他的力气大,根本拉不动。
我不会呼吸了。
我有点后悔招惹宋誉,逼着他拍那种视频。当然,要是他不杀我,那我还是会照做不误。
我说不上话来,性命不保也就算了,死前的遗言都说不了那就太憋屈了。
可我看不到宋誉,他在我身后,我无法得知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也无法猜想他对我的杀心从何而起。窒息感越发强烈,几乎剥夺了我的所有感觉,我的脑子乱乱的,想法一群一群冒出来又迅速消失,快到我抓不住。心跳得很快,过去的记忆也走马观花般地昙花一现,又在瞬间滑动的速度变得缓慢,重新钻回脑海深处。
眼前慢慢清晰,砰砰砰的声音趋于平稳,我重新感知到这个世界,劫后余生,随后立刻转身看向差点让我离开世界的罪魁祸首。
宋誉表情淡淡,完全没有陷于劣势的惊恐。
“死半次的感觉怎么样?”他问我,甩了甩手中的浴袍腰带。
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脸,落在他敞开的浴袍之下的劲瘦腰身,并没直接回答这挑衅的话语,“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意有所指,宋誉也不是傻子。可他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急躁,这倒出乎我的预料。
他很平静,甚至对我的目光不加阻拦,不过终究是忍无可忍地回我一句,“看够没。”声音轻飘飘的,不太自然。依据我对他的了解来看,应该是害羞了,虽然宋誉肯定不会承认。
我轻挑了下眉毛,“以前又不是没看过,现在不让看了?”
宋誉用力攥紧手里的腰带,“你真不怕我勒死你?”
“都说了,牡丹花下死……”
“闭嘴!”
既然被打断了,那就不说了,出于多年的“情谊”,我“好心”提醒他先穿个内裤,被宋誉无语地瞪了两眼。
“你把我衣服都拿去洗了,穿什么啊。”
“我的啊。”我下意识接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宋誉神色茫然,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回答是多么地不合时宜,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物……是对的。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不是我威胁宋誉吗,怎么现在都扯到内裤了,这不对!不过,应该先让他穿条内裤吧,毕竟空档也不好,而且,他这样卖弄美色,我有点撑不住。
“我要没穿过的。”宋誉回过神来,提出了一个恰似合理却不符合常规的诉求。
我叹了口气,故作惋惜,“真抱歉,鄙人可是在出差啊,只能委屈您了。”
宋誉臭着脸换上了我的衣服。
当然包括贴身衣物。
我们坐在沙发上,面对面地准备谈判。宋誉双手环抱在胸前,随意地向后靠着,我的衣服对他来说并不算不大但宽松点,因而将此刻他衬得慵懒了几分。
我别开眼,想慢慢挑起话头,“视……”
“你最近在做什么工作?”宋誉打断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一愣,但还是接话了,“在蓝疏上班。”
“具体职位呢?”
“艺术总监。”
“很好的职位,恭喜。”宋誉的神色自若,找不出来任何疑似嘲讽的错误,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的确确是在嘲讽我。
于是我也很公式化地回呛他,“再好也比不上宋总。”
宋誉并不接茬:“工资怎么样?”
我虽然觉得谈话方向有些不对,但也顺着他往下说:“肯定比不上宋总的零头。”
宋誉不搭理我略显刺耳的话,皱眉道:“工作轻松吗?”
“再累也一定没有宋总累。”
宋誉又问我好些问题,我的回答总是呛得他无法深入,我实在忍不了,打断他,“聊点正事吧,你难道都不关心下自己被录视频的事?”
宋誉的眼神很是错愕,但很快恢复如初,“我说让你删掉,你又不会听我的。”
不知为何,听到他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话,我心里却闷闷的,有些生气,“那你就这么放弃了?”
宋誉抿着唇,什么也没说,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理说,他这几年在谈判桌上,应当练出了舌灿金莲,这幅游离不定的模样至少不应该出现在此刻。
“车祸的事情你去解释清楚,视频我不会传给别人。”我不想做恶人,但是为了自己仅剩不多的名誉,我只能这样说,“事情没有解决前,我是不会删视频的,希望你也能理解我,莫名其妙从别人那里听说自己去世的消息还是很令人难以接受的。”
我尽量让我的语气显得客气理性,因为说得缓慢。宋誉从始至终没说话,应该是默认了。随后他垂下眼,看了下手表,说自己还有事要忙,我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请便。”
他拧开锁芯,在推开门之前,轻轻地小声说道:
“你还是跟从前一样,那么不会说话。”
似乎是不想让我听见,但又无法抑制地,这么说了出来。
宋誉说完就推门离开了,我一时没搞懂他话里的意思,叫了他一声,门却先一步落了锁。
可当我快走过去,握上门把,将门开了一道小缝,就猝不及防地同门外宋誉散漫的眼神对视上。
我还没开口,宋誉便单刀直入,“叫我做什么?”
我犹豫了半秒,还是选择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你睡了很久,吃个饭再走吧。”
宋誉有些讶异,但很快挂起新闻采访里的标准式微笑,“你请我?”
我点点头,想起宋誉的脾气,已经在心底提前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你要真的很急……”
“我们去哪里用晚饭?”宋誉打断我,抬腕看了眼手表,“两个小时后,我必须到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