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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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渊的指尖顿了一下，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还残留的红痕，回复说：“嗯，它的逗猫棒也坏了。”
过了两秒，对面只回了简单的一句：
“嗯，知道了。”
没再多说，也没再问。
可是，顾明渊却在那一刻，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口涨开了。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手，盯着那句“嗯，知道了”，不动声色地愣了几秒。
也许连“关心”都谈不上——可他心里，却涌上一股说不清的鼓胀感，嘭，嘭，几乎填满了整个胸腔。
是欣喜吗？他没能立刻给出答案。还是期待？他更不愿承认。像是翻开一页不该看的信，字字句句都冷静，却偏偏让人怔神。
他轻轻靠回椅背，脑中想起昨晚自己鬼使神差想问陆凛“要不要看米夏”的冲动，再想到自己居然一直等他的朋友圈点赞……
他忽然笑了一下，低低地，几乎听不见。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像自己了？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试图压下心底那点不受控的起伏。
他离开律所时正赶上晚高峰，车在路上堵了好一会儿，抵达望海市人民检察院时已是下午六点多，楼前的阳光稍稍斜了，玻璃幕墙映着半个城市的余光。他下车，拎着皮包走向门岗，手里是那份书面的羁押必要性审查申请书。
大门口的门卫和以前一样冷淡而机械。他站在值班窗前，把证件递进去，同时柔声问道：
“麻烦问一下，陆凛陆检察官现在在哪个办公室？”
门卫是个中年男人，戴着老花镜，打量了他两眼，声音不咸不淡：“哪个部门的？”
也许是门卫也认不全这栋楼里的人，顾明渊这样想着，耐心解释道：“第三检察部。”
“第三检察部六楼。你自己上去吧，左手那边梯子不用刷卡，出电梯往里走，都是三部办公室。”
顾明渊点头笑了笑：“谢谢您。”
他将文件收回皮包，按了按镜框，走向那台略显陈旧的金属电梯。呼啸而上的电梯里只他一人，身影在镜面墙上拉得修长笔直。他望着自己的影子放空了几秒，唇角微动，心下默默酝酿接下来的开场白。
六楼的走廊静得有些出奇，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均匀地撒下惨白的光。他站在电梯口稍作犹豫，然后循着门卫的指示往里走。
虽然是下班时间，但第三检察部的人还是不少，大概都是为了润金汇平台一案留下来加班的可怜人。偶尔有人出来，与顾明渊擦肩而过，也无暇问他来意。
顾明渊一路寻找，走廊左手边一面蓝灰色的门边挂着牌子，标注着里面办公的检察干警，其中员额检察官一栏赫然有陆凛的名字。顾明渊向办公室里探头，门扇微掩，里面有人，但没看见陆凛。
他伸手轻轻叩门两下，没人回应。他又推了推，门轻轻开了些，只是一间普通的开放式办公室，摆着几个工位，整洁有序，还是不见陆凛的影子。
“找谁？”一名坐在最角落的年轻检察官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不冷不热。
“陆凛陆检察官，不知道他在不在？”顾明渊上前一步，礼貌地露出笑，“我叫顾明渊，是林强的辩护律师。”
“他好像刚被主任叫过去了。”那人想了想，指了指走廊另一头，“最里面那间，主任办公室。”
“谢谢。”顾明渊微一颔首，转身向那边走去。
他走得不快，鞋底踏在地砖上发出均匀的响声。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门都关着，唯独最尽头那扇略厚的实木门，虚掩着，门缝处隐约传出交谈声。
他本无意偷听，但恰好路过那处时，话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我不是不理解你坚持原则的立场，陆凛，但很多时候你太固执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大概就是三部主任，语气低缓，听得出是在刻意压着火气维持温和，“案件不是数学题，不能一刀切地只看证据链，忽略办案对象的层级、背景和上下游关联。”
片刻沉默。
接着是陆凛的声音，低哑而克制，还有点下位者的卑微：“我只是按法定标准评估主观恶意。”
“你评估得太干脆，太不留情面，问题就在这。”主任叹了口气，声音也缓下去些，“有时候你做得太满，可以考虑给下边人也留点操作余地。法条没错，但也不是死的。”
顾明渊靠近半步，微微侧头，眼尾恰巧能从门缝里看进去一角。
陆凛背对着门站着，身形笔直得近乎僵硬，一动不动。他身上还是那件浅蓝色的检察夏季制服，肩膀线条紧绷着，两手紧贴黑色西裤裤缝，像个局促的新兵。
“我提点过应泊，要他好好照看你。”主任继续说，“虽然在单位不该提这档子事，但我跟你母亲毕竟是好朋友，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不好看你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应老师……确实提醒过我。”陆凛调整了一下站姿，随即吞吞吐吐道：
“主任，我还是希望……您和其他人都不必因为我的出身而顾忌太多，我只是我而已。既然进了这个体制，那就是来踏实办案的，有问题就该指出来批评。”
主任为之沉默，门外的顾明渊也挑了挑眉。陆凛还是僵硬地站在那里，没了之前的那点耀武扬威，整个人就像一座马上要塌的破房子，只要踹一脚就会塌，唯独一根钢筋还在死死撑着。
顾明渊没再接着看，只是轻轻眨了眨眼，退了半步。
三秒后，门啪一声拉开。
陆凛黑着脸走出来，眼神沉沉的。他一抬头，就撞见顾明渊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他那份申请书，目光似笑非笑。
气氛顿时有些僵。
顾明渊也不慌，微一挑眉，冲他笑了笑，神情乖巧得很，却带点不加掩饰的狡黠，缓缓开口：
“……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陆凛黑着脸往办公室走，步子又急又沉，皮鞋鞋跟敲在地砖上，每一步都宛如在钉棺材钉。
顾明渊没离他太远，但也始终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悠然自得，像是权当逛街而已。
两人先后踏入第三检察部那间略显沉闷的开放式办公室，方才那名干警已经下班离开了。门在顾明渊身后“咔哒”一声，他眼角余光一抬，瞥见陆凛坐下，干净利落地将桌上堆着的案卷一摞摞理顺，当然还带着情绪，动作用力得纸边都被捏出了褶。
顾明渊没急着落座，只斜倚在他办公桌上，一只手撑着桌角，身体略微前倾，眼神饶有兴趣。不是工作时间，他还是不介意跟这群体制中人多聊几句闲篇。
就像江文昱说的，万一能和他处成人脉呢？
“主任刚刚都跟你说了什么？”
陆凛头也没抬，只拿起一支笔，啪地按了一下，开始面无表情地翻案卷。
“你耳朵挺尖。”
“恰巧经过。”顾明渊挑了挑嘴角，语气云淡风轻，“门缝里听了一耳朵，挺有意思的。”
陆凛笔尖顿住，目光锋利得像是刃锋，一刀甩了过来：“你适可而止。”
顾明渊却不急也不恼，只慢悠悠坐下：“你放心，我是来交文书，对你们内部的争论没兴趣。”
他把那份羁押必要性审查申请书递过去，放在桌角的文件夹上，敲了敲：“喏，你要的。”
陆凛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份文件，眼神从纸面移到顾明渊的手，盯着那几道猫爪留下的红痕看了半晌，再移到他脸上。
顾明渊看得出来他忍着脾气，心里却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可以说说，就当发泄一下。”
陆凛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把文件摊开在桌面上，翻了一页，指尖压着纸角停住，沉默半晌，终于选择了坦白——或者说，竟然选择了坦白。
“我前几天那句话被主任听见了。”他嗓音里听得出一股憋屈的恼火，“那句‘你就打算用这个说服法官’，主任路过门口，听了个全段。”
顾明渊轻轻挑眉，嘴角一个不可抑制的笑意拽了出来，带着点“我就知道”的狡黠。
“然后她就找你谈话了？”他又问，声音压得很轻，但掩不住语气里那点隐秘的愉快。
“她大概是看我不爽很久了，把我最近办的案子都数落了一遍，让我‘多考虑一下辩护律师的意见’。”陆凛咬牙切齿地，“说法官不一定都站在我们这边，辩护人有时能提前预判漏洞，别太自负。”
“听上去……也有道理。”顾明渊撑着下巴笑，一脸“我早就想说了你又不听”的神色，“你们写起审查报告来动辄七八页，论证再缜密也不是铁板一块，对不对？”
陆凛没说话，只是把文书翻得“沙沙”作响，像是在用这样的动作发泄火气似的。
顾明渊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表面上却还一本正经地往回拽：“不过也挺好，我的辩护意见如果能给控方提供便利，也是我的荣幸。感谢主任愿意给辩护人一个发言的机会，也感谢你，陆检察官。”
屋内的空气仍然很静，翻卷声已经停了。陆凛靠着椅背坐着，低头盯着桌面那页已经反复翻过的材料，看上去思绪缠绕不清，下一句话该从哪里合适地说起，他还在斟酌。
也许是认清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了一点，语速也慢了很多。
“我暂时没心情忙工作的事，从中午开始就没吃饭，如果你愿意，我们找个餐厅聊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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