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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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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小碗和段行川的终端弹出提醒，特蕾莎说：“目前掌握的所有塞勒涅三号相关信息已经发送给两位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在一个月内收到塞勒涅三号的黑匣子。”
特蕾莎说完，投影井向上升起，底部的灯光亮起，它变成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吊顶。而投影井原来所在的位置则代之以一张餐桌，两张椅子。这个房间又变成一个普通的高级酒店的包厢了。
“辛苦两位了，如果需要的话，在这里点餐就行，我就不继续打扰了。”特蕾莎礼貌地留出给两人交流的空间，缓步离开了房间。
历小碗先在桌旁坐下，欲言又止地看着段行川。历小碗的眼睛大而圆，在光线明亮的条件下瞳孔收得很窄，显露出浅棕色的虹膜，从下往上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犬科生物。
段行川觉得有些好笑，他当然知道历小碗想说什么，无外乎又是想拉他入伙的话。不过这次既然出现了污染，段行川自觉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总不大对劲：“这次委托我会跟你们一起去。先说好，就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加入你们的。”
历小碗霎时笑得阳光起来。
段行川觉得历小碗实在是一个奇人，他很容易满足，别人随口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喜笑颜开。研究表明正常人类身上最发达的肌肉是舌肌，对于历小碗这个非正常人类，段行川认为有人研究他的话，大概能得出居然有人身上最发达的肌肉是笑肌的结论。
历小碗对段行川的心理活动浑然不觉，一个劲地招呼段行川坐下：“说好要吃饭的，你怎么把正事忘啦？”
段行川在历小碗的对面坐下：“你看起来完全不紧张。”
历小碗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段行川完全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实际上历小碗确实不紧张，应该说，他完全不紧张。有时候历小碗会怀疑自己的大脑是不是缺了一些东西——比如让他感觉到恐惧、紧张的区域——他在当了几年星际佣兵后才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在漫长的从业经历中，历小碗是荒星物种尝咸淡，敢于海盗论短长，只要是他能做的，就没有他不敢做的。
在字面意义上的大无畏精神的指引下，历小碗觉得这件塞勒涅三号的事情不过如此，至少不比吃饭重要，当务之急还是让段行川一起吃饭。历小碗决定速战速决：“所以你很紧张吗？”话说出口，历小碗才惊觉自己有挑衅之嫌，生怕段行川不乐意，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段行川。
“还行。”在这件事上，段行川不打诳语。他不会说自己完全不怕，那是撒谎。恐惧无处不在，段行川只是习惯了而已。如前所述，段行川不久前还是个审判官，处理污染是他的工作，段行川的自我身份定位一直都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他对污染有一种宛若普通乙方对甲方要求、普通下属对上司指导的恐惧。
“不过，不登上空间站的话应该还算安全。”历小碗的眼睛眼睛跟着段行川划动菜单的手指移动。特蕾莎对她的受托方相当大气，历小看到了一堆诸如普鲁罗拉德奎的永生果、阿思翠的散血鱼等虽然闻所未闻，但看起来就相当霸气的菜品。
“可是我要登上空间站怎么办？”
历小碗顿时大惊失色：“你为什么要上去？”
段行川发觉逗历小碗也别有一番乐趣，目光从菜单上移开，看着历小碗：“你觉得呢？”
历小碗看着段行川，段行川看着历小碗，历小碗看着段行川眼里的历小碗，茅塞顿开，心说莫非段行川是为了保护看起来就弱小无助的我么，不由得热泪盈眶：“段行川，你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段行川收回视线，问历小碗：“还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吗？”
“没有。”历小碗一个一本菜单从头翻到尾，认识的菜色在三道以内的乡巴佬决定无条件信任段行川的品味。
段行川确认了菜单，又想到另一件事：“对了，我记得你们佣兵团的人应该挺多的，为什么会找上我？”
“这都是有原因的，”历小碗觉得段行川对星际佣兵的认知相当贫瘠，“上次和你见面的时候，我不是把事情搞砸了吗？虽然我觉得结果蛮圆满的，但其他人好像都没办法接受，我一回去就被开除了。”历小碗的观点是那一次任务的巧合太多，没能完美实现委托是天要亡他，非战之过，得到的结果已经很值得庆贺了。不过给他分经费的佣兵头子显然不这么认为，听完事件回顾就把历小碗踢了。
“这样啊。”段行川觉得段行川对结果圆满的定义有点奇怪。
历小碗继续道：“然后呢，我就开始接一些比较短期的活，干一票就走的那种。再之后，我就遇到了现在的同事，过程有一点点曲折，反正我们现在决定搭伙一起干啦。”
段行川觉得能和历小碗凑到一起的人也不会是等闲之辈：“你好像一直没有介绍你的队友。”
“你想见见她们吗？”
“好了，这就是我们佣兵团的全部成员啦。”
历小碗首先走到一位身高逾两米，体型胜过基因复活的地球巨熊的人类女性身边：“这位是医生，亨特雷斯。”
然后历小碗向前走了几步，指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特里星人：“船只驾驶员，咕噜古拉。”
“以及，”历小碗又往前走了几步，“我刚才在路上受到讯息，就在我们吃饭的时候，由亨特雷斯和咕噜古拉找到的成员，约翰。”
历小碗走到段行川身边，转过身对三人，语气中不无自豪：“这就是我找到的人啦，段行川，他之前一直在做审判官，特别厉害。”
咕噜古拉猛地窜到亨特雷斯身上。特里星人看上去就像四肢更加发达的中型犬，而咕噜古拉往身材高大的亨特雷斯身上躲的时候，就更显得小巧了。她努力保证自己的身体和段行川的视线被亨特雷斯阻隔，快速用人类通用语说：“我出现在人类行星纯属意外，您要是不乐意的话，我现在立刻就开飞船离开。”
亨特雷斯看着段行川的眼睛里全无笑意：“真没想到，审判官也会沦落到要来当星际佣兵吗？”
约翰没有说话，但小步小步地向外挪动身体，一副就地割席的模样。
历小碗很替段行川鸣不平：“你们怎么是这种反应？不是说不要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抱有恶意吗？”
三人纷纷用行动证实了自己缺失历小碗所说的那种美德。
段行川叹了口气，拍了拍历小碗示意他先闭嘴，然后说：“首先，我已经不是审判官了。我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针对逃兵和外星......”
段行川看了咕噜古拉一眼，道：“人。”外星人咕噜古拉对段行川的印象从邪恶审判官进化成了会把自己叫成“人”的狡猾的邪恶审判官。
“至于这位，约翰先生，”段行川又看向约翰，他的脸色不算太好看，但还在强装镇定，“我也不会突然对任何一个选择成为星际佣兵的普通人发难，更没有兴趣深究任何人选择成为星际佣兵的理由。”
咕噜古拉的声音从亨特雷斯身后传来：“谁要信你啊，我不同意，你不可以加入我们，我抗议，我要投反对票！”
“我不认为审判官在我们面前有什么信用可言，而且，”亨特雷斯双手抱胸，投下的阴影几乎要罩住段行川，“我不认为你会对我们完成委托带来任何帮助。”
历小碗站在中间左看看亨特雷斯，右看看段行川，几次张嘴试图插话，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能像一个八角笼中的裁判，等着万一有哪一方倒地了就站出来喊停。
“你们没必要多信任我，”段行川觉得不如直接坦白，“这次你们的委托涉及污染，我只是想确保污染不会进一步扩大。委托结束后我会自行离开。”
“污染！”咕噜古拉尖叫起来，“为什么会接有污染的委托啊！”值得欣慰的是，这支星际佣兵小队至少没有杂牌到连污染是什么都不知道。
亨特雷斯看向历小碗，历小碗解释的时候虽然不是趾高气昂，但也能称得上理直气壮：“就是莫妮卡公司的那个黑单，我前几天看上的那个。”
“哪个？”咕噜古拉的声音都快劈叉了，前几天一落地历小碗就没影了，莫妮卡公司的事他压根儿就没和其他人商量过。
咕噜古拉疯狂地用手戳亨特雷的后背，亨特雷斯睨着历小碗：“我们怎么不知道？”
历小碗生怕亨特雷斯让他回绝掉这个委托，又迅速补充道：“因为我和段行川已经了解委托内容并拿到有关资料了，不能毁约，所以必须要出发了。”历小碗觉得这番话一定能让亨特雷斯搁置争议，情况果然如此。
亨特雷斯的视线在段行川和历小碗之间梭巡了几圈，然后发出一声冷笑。而咕噜古拉则突然爆发出一连串难懂的音节，大概是她们物种的独特语言。
段行川觉得这个场面也挺有趣的，颇适合在人联主办的多种族智慧生命联欢会上作为小品出演。他余光撇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约翰，问：“你听到了，这次委托涉及污染，风险很大，你还参加吗？”
约翰的脸色煞白，嗫嚅了几下，低声说：“我参加。”他顿了顿，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参加。”
事已至此，亨特雷斯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和历小碗或者段行川争辩的精力了。她问段行川：“你平常习惯用什么武器？”
“非要说的话，薇尼拉三代吧。”段行川对枪支没什么特别的偏好，对他来说，枪支只是工具，用来造成伤害，完成工作。如果他真的习惯了枪支，或者其他审判官的一切，那也许能够真正有所象征。
“据您汇报，在本次工作中，您只开了一枪。”
......
“您开枪的原因是杀死您的同事，前任审判官麦肯尼先生。”
......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汇报。”
......
“哇，什么少爷兵，”咕噜古拉觉得段行川真是不识人间疾苦，“一把流出来的薇尼拉三代可以买半艘我们的飞船了，能不能说点实际一点的......”
咕噜古拉的话太过真情实感，导致段行川一时不知道应该感慨审判庭的枪竟然真的能流出，还是应该感慨审判官人手一把的薇尼拉三代竟然在流出后能被炒出这么高的价格。他斟酌着建议：“手感类似就够了。”
咕噜古拉总能找到不满的地方：“明知道有污染了你怎么还这么不走心，你不会心里想着完成委托的时候把我们一锅端了吧？”
段行川发现咕噜古拉实在是深谙阴谋论厚黑学的高手，如果让她进入新闻业，想必假以时日定能大放异彩，成为新闻学界一颗璀璨夺目的天降紫薇星。
亨特雷斯：“这次委托的内容是什么？”
段行川看向历小碗，随后又自觉好笑，怎么会想让历小碗承担起介绍委托内容的重任。于是还存在入伙争议的段行川只好代行历小碗的工作，打开自己的终端，展示给星际佣兵正式用工亨特雷斯、咕噜古拉和约翰：“这是这次委托的内容......”
段行川尽量简洁地说明了委托的情况，然后不出意料地发现三人面露难色。
咕噜古拉说：“明明已经知道上去了就回不来，谁还会上那个空间站啊？”
“我我我，”历小碗举手，“我哦。”
咕噜古拉改进了自己的发言：“明明知道上去了就回不来，不是笨蛋的话，谁会上那个空间站啊？”
历小碗再次举手，但是被几人无视了。
段行川说：“我们初步测试了一下，历小碗确实对空间站上的污染具有抗性。如果想要控制风险，最佳方案应该是让他独自登上空间站寻找黑匣子，一旦发生意外，其他人立刻离开。”
亨特雷斯看着段行川：“这就是你的想法？”
段行川摇摇头：“不，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来了。我打算和他一起上去，其他人可以在飞船上等待。考虑到空间站内依然存在的生命体和大量污染，留在飞船上的人应该在产生怀疑的时候立刻离开，避免污染的扩大。”
历小碗看起来又被感动到了，他情绪起伏的阈值真的很低。
咕噜古拉没什么意见：“你要上去的话我是无所谓啦。”
亨特雷斯若有所思。
约翰站在一旁，旁观别人突然宣布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糟糕场面让他非常不安。
“那如果停留在飞船上的话，我们能做什么呢？”约翰小声地问，对上其他人的视线让他更紧张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咕噜古拉觉得约翰的脑子也不太正常：“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做啊？”
亨特雷斯摸了摸咕噜古拉的脑袋，没说话。
段行川继续说：“没有什么争议的话，就尽快定下出发时间吧，我想尽快结束这件事。”
咕噜古拉把头埋在前爪下，用残念的声音说：“三天后吧，我现在申请的话，应该最快也只能拿到那天的发射名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