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青衿（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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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一块石头都敢欺负到他屁股上。
季放祯从柜子里找出一把小刀，麻利地刮掉石头上的泥土，干枯的水藻剥落，散发出一股腥味。
咦呃，臭死了。
他把石头丢进水里，洗洗刷刷，擦干后发现，它不是石头，而是一块血红的琥珀。
还挺漂亮的。
季放祯喜出望外，问：“碗子，血珀值多少钱？”
【不同成色的血珀售价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季放祯举着血珀，对着太阳看了一会儿，里面晶莹剔透，什么都没有。
要不把它送给陈逍当回礼吧……
不行。
万一这玩意儿有古怪，岂不是害了人家。
萧仰凌不喜欢他和陈逍来往，听说季放祯打算回礼之后，更是阴阳怪气嘲讽了一番。依萧仰凌看，季放祯救了陈逍的性命，陈逍理应答谢，季放祯不必回礼，更不用花心思。就算是送一片树叶，陈逍也该感恩戴德地收下。
事情当然不能这样办！
季放祯思忖再三，觉得还是不要把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送出去，另找一件货真价实的宝贝更好。
他怕血珀作妖，便把它放进系统背包收了起来。
搬去丹药房的这日，季放祯提着大包小包往萧仰凌的住处走，过桥的时候遇上萧仰凌，成功收获对方嫌弃的眼神。
“你还来接我啊！”季放祯抱着一袋红薯，鼻尖上蹭了点灰，站在桥上，像是刚赶集回来。
萧仰凌皱眉道：“这些东西就不要带了。”
除了红薯，季放祯还背了一筐青菜，提了三四个麻布袋子。大冬天的种出点青菜不容易，季放祯又是抠门惯了的，萧仰凌懂。
可这红薯就没必要带了，萧仰凌抢过袋子，准备给季放祯扔了。
季放祯急得跳脚，“干什么干什么！这是粮食！我这个月刚领的！”
萧仰凌淡然道：“我那里什么都有。”
季放祯把红薯抢了回来，当心肝宝贝似的搂在怀里，道：“饱汉不知饿汉饥，外面的人想吃都吃不到。”
萧仰凌无奈，两指一并，默念口诀，把他的东西全部装进了储物戒。
“喔！”季放祯指着他的戒指，“又是这个宝贝！是不是很贵呀？”
“还好。”萧仰凌道，“一千中阶灵石。”
季放祯的眼睛失去光芒，这么多钱，足以养活十个系统。
萧仰凌看出他想要，明知故问：“你喜欢？”
季放祯恋恋不舍，看了又看，摇头：“不喜欢。”
萧仰凌蹙眉，神色不悦，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咬牙道：“撒谎，喜欢就是喜欢，你还想骗我？”
可怕，又变脸了。
季放祯一脸颓废：“好贵，我不要喜欢了。”
萧仰凌松开他，虽没说话，心里却有了主意。
丹药房坐落在山腰，一共有两进院落，比季放祯记忆中还要大。数楹修舍，长廊相接，草木山石点缀其中，别有一番野趣。萧仰凌领着季放祯进屋，把他的破烂玩意儿全堆在一处，道：“你就睡这儿。”
“啊？”
这不是萧仰凌卧房里的小间吗？
季放祯忐忑难安，真离萧仰凌这么近，他有点害怕。
众所周知，龙傲天哪怕不出门，麻烦也会找上门，他和萧仰凌住在一起，“麻烦”进门一看，嘿！这儿有个软柿子，先捏了再说。
脑海中有画面了。
“萧仰凌你先走，我来断后！”
“萧仰凌，下辈子我还和你做兄弟。”
“能为大哥死，是小弟我的福气！”
……
季放祯一边脑补，一边叹气。
丹药房的后院是一大片苗圃，里面奇花异草无数，全是季放祯买不起的，有些还怪冷门，他不认识。
据说，璇玑道采购的昂贵种苗会先送到丹药房，待萧仰凌挑完了，才送百草阁。还有些材料是萧仰凌找库房订的，比如薄荷。季放祯吃了半个月的洗髓丹，每一颗味道都不一样，后面问了才知道那些是萧仰凌特意配的。
修仙是个氪金活儿，想要得道飞升，首先得学会搞资源。萧仰凌在这儿自产自销，在璇玑道的话语权毋庸置疑，也难怪有那么多人上赶着巴结。
“憋什么坏呢？”萧仰凌见他心不在焉，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季放祯道：“没有人给你打下手吗？”
“你不就是？”萧仰凌道。
季放祯目瞪口呆，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压榨多严重了。他拍拍胸口，安慰自己：打工人不能太较真，要学会知足常乐……
“在想什么？”萧仰凌问。
季放祯警醒得很，答道：“没什么呀，我就是很高兴。”
萧仰凌挑眉：“嗯？”
季放祯笑了笑，口是心非道：“我是这里唯一的杂役，我很是骄傲。”
萧仰凌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点头道：“以后想什么，都要让我知道。”
季放祯撇嘴，一脸不情愿。
“听懂了吗？”萧仰凌厉声问。
季放祯被他的气势压倒，老老实实道：“听懂啦，绝不藏着掖着，什么心事都告诉你。”
萧仰凌闻言，心头蓦然一动，他看了季放祯一眼，又别过头，冷声道：“花言巧语对付不了我，你若做不到，我会罚你。”
季放祯想起打手板的小银鞭，揉了揉掌心。
萧仰凌道：“秘方是丹药师的立身之本，也是身家性命，不会轻易透露，所以这里没有外人。不过，就算有人知道了，也没那么容易学会。”
季放祯道：“就跟辣椒炒肉一样，每家馆子都不同。”
萧仰凌沉默。
季放祯自觉噤声。
萧仰凌道：“我会亲自教你。”
他的语气甚是郑重，让季放祯想起了名师辅导班。
说起来，炼丹不就是把原材料一股脑倒进去，熬一会儿煎一会儿吗？约等于炒菜。
季放祯小声道：“那我从哪里学起？”
萧仰凌带他回到里间，敲了敲桌上的几本大部头。
这么厚……两个月怎么看得完？
季放祯想要的是期末考试的重点总结。
“每天早上我都会出一道题，你有一天的时间写答案。”萧仰凌道：“不知道就直接翻书，天黑之前检查，睡觉之前背给我听。能做到吗？”
季放祯背着贷款，已下定决心苦读，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萧仰凌摇头：“不要努力，要用心。”
季放祯一脸懵懂，“啊？”
萧仰凌无奈道：“若是用心，就不必用力。”
季放祯似懂非懂，搬起书，翻开第一页，眼睛却是看着萧仰凌，一脸迷茫。
萧仰凌道：“算了，慢慢来吧。今日出题，你在山里遇到一只妖怪，该怎么做？”
季放祯怔住，“这和炼丹有什么关系？”
“你有一天时间，慢慢想。”萧仰凌转身离去，突然想起什么，指着角落的柜子道：“那里有吃的，饿了自己拿。”
季放祯眼睛一亮，等他走了，“蹭”地站起来。柜子上放着若干陶罐，里面装着各类果脯蜜饯。没想到萧仰凌还喜欢吃零食，囤了这么多好东西。
季放祯抓了一把杏脯，坐回原位，一边吃，一边对着桌上的纸发呆。
遇到妖怪……又和炼丹有关，那就是可以击退妖怪的东西了，但萧仰凌没有说是什么妖怪。
不管了，翻到什么写什么，总比空着好。
季放祯提笔，开始在纸上誊抄：“火燎根，对人类无害，妖族因为血冷，视其为洪水猛兽，将根茎研磨成粉，可以灼伤妖类皮肤......”
就这样满满当当写了五页纸，季放祯摇头晃脑又背又记。
可萧仰凌直到晚上都没回来，季放祯在烛火下打哈欠，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
师父没回来，做徒弟的总不能先睡。他还想把血珀拿给萧仰凌看呢。如果萧仰凌喜欢，送给他也不是不行，只要他降得住。
想东想西，季放祯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半风起，季放祯揉揉眼睛起身关窗，朝卧房一看，萧仰凌还没回来。
孤灯幽窗，寒雨淅沥，丹药房比灵兽苑还要冷清。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惊叫，季放祯担心萧仰凌的安危，随手抄起一把扫帚就往外跑。
小路泥泞，他一直跑到溪水边，也没看见萧仰凌的身影。其实他手无寸铁没有法力，又能帮什么忙？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季放祯回过神，心想还是回去吧。
他怕把萧仰凌给他的鞋子弄脏，慢吞吞往回走，经过小桥时，无意间一瞥，竟看见湍湍溪流中有紫光闪烁。
灵石？
水里怎么会有灵石？
他快步过桥，往岸边的草丛里走，目光被灵石吸引，没注意其他。
他蹲下，手伸进水里摸了摸，真的是灵石没错，惊讶之时，手指勾到什么东西，他往上一拽，险被那东西扯到水里去。
定睛一看，指尖绞缠着一团头发。
季放祯骇然不已，将头发丢回水里，这时看见溪水中竟然卧着一个人！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恨到极点的吴辉！
季放祯鼓起勇气爬到水边，挨了一下他的脸，已经凉透了。
不仅如此，吴辉的死状太过可怖，整个人似是被敲骨吸髓榨干了一般，身体骨瘦如柴，装在衣服里面，像一根竹竿。
季放祯想跑，坐在地上连连后退，后脑勺忽地碰到一物，顿时背脊发凉。
惊惧中抬头一望，身后人竟是萧仰凌。
冷艳如鬼的萧仰凌，摄人心魄的萧仰凌。
“你怕什么呢？”萧仰凌俯视着他，冷冷地道：“起来。”
起不来......
“我叫你起来！”
萧仰凌语气加重，目光锐利，似是对他又恨又怜。
季放祯摇摇晃晃站起来，雨水流进眼眶，辣得他眼睛痛。
萧仰凌不再多言，将他打横抱起，扛在肩上，径直往屋里走去。
炉火温暖，季放祯换了一身雪色中衣，不发一言地坐着，仿佛一抹淡淡的影子，融于白墙之中。
“他真的死了？”
季放祯知道自己说了句傻话。
“嗯。”萧仰凌像是习以为常，道：“人吃人的世界就是如此。”
季放祯垂下眼帘，在过去的半个月里，他每痛一次，就忍不住咒骂一次，他盼着杜宏和吴辉没有好下场，盼着他们俩不得好死。
可吴辉真的死了，他又生出一种“狐死兔悲”之感。
恨之入骨的恶人，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的恶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去，更显出他的稚弱无能。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他会不会也这样死掉，就像萧仰凌说的，杀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别再乱跑了。”萧仰凌叮嘱。
离开之前，以防万一，他有意看了季放祯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季放祯点头如捣蒜，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会出去了。
黑云翻墨，风雨欲来，萧仰凌会把它们关在门外。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青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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