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龙鳞（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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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放祯想跑，才刚站稳，便被银蛇绊住脚踝，摔在红莲柔软的花蕊。肌肤与鳞片紧密相贴，季放祯挣扎着，双手胡乱往外推，不小心握到一团硬物。
那是一只铁青色的利爪。
季放祯蓦然一怔，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这不是蛇，而是龙？
“喂！你不要舔我了！”季放祯道。
银蛇抬起湿漉漉的脑袋，微微偏头，生出两只漂亮威风的小角，竖瞳泛出淡淡的金光，凌厉又慵懒。
这样的眼神好熟悉，可季放祯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季放祯惊道：“你到底是什么怪东西？”
龙伸出温热的舌头，小心翼翼舔舐着他脚上的旧伤，身体被鳞片牢牢禁锢，一股强烈的灵气滋养着他的五脏六腑。
【好强的灵气，让它多舔一会儿！】
为了吸收灵气，季放祯只能任由欺凌。银龙出其不意咬了他一口，待渗出血，再舔干净，直到那块皮肤泛起水光。
季放祯从未感受过如此充沛的灵力！
可说到底，被一条龙戏耍也不是什么体面的好事，季放祯还是想跑，银龙不肯相让，季放祯只能妥协。
微风轻荡，红莲摇曳，唇间溢满清香。季放祯的视野逐渐模糊，眼前现出一个宽肩窄腰俊美无俦的男子，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季放祯骤然惊醒，他急急忙忙坐起来，脸蛋红扑扑的，抱起床单就往外冲，却在这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你要干什么？”萧仰凌问。
季放祯不敢看他，“洗床单呀。”
“你尿床了？”萧仰凌故作惊讶问。
“才不是！”季放祯结结巴巴道，“是流了口水。”
萧仰凌若有所思，轻笑一声，“真的只有口水？”
“当......当然了，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还尿床？”
“小骗子。”
萧仰凌睨了他一眼，语气恨恨的。
季放祯不知道哪儿又得罪他了，吐槽道：“莫名其妙。”
连着几晚，季放祯都要在梦中被那条龙翻来覆去的戏弄，醒来总是腰酸背痛，眼下青黑。
起先是高兴，他的“好兄弟”终于活过来了，他不会当太监了。过了几日，他又开始担心，“好兄弟”会不会被玩坏。
这些天璇玑道陆续有人遭殃，但因为学子杂役们都有了防备心，鲜少独处，妖怪并未完全得逞。有人绞断了舌头，有人毁了一只胳膊，好歹把命保住了。然而，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传入民间，镜渊城的百姓人人惊惶，皆说有大妖乱世，连璇玑道也拿不出章程。
萧仰凌一跃成为元婴期的修士，家主对他愈发器重，两人各自带领数人在璇玑道布下天罗地网，可那只桃妖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不再现身。
萧仰凌说树妖根系发达，恐怕还有若干分l身，无忧亭的那只虽已铲除，但妖王不死，此事就不算完。幕后之人操纵小妖，却未必驾驭得了妖王，到时候谁吃谁还不一定。
季放祯自认是小鱼小虾，帮不上忙，只能不拖后腿，于是苦学了几招逃跑时的障眼法。
这日下学，诸葛桓突然神秘兮兮朝他扬了扬下巴，说明日休沐，几位要好的学子要去无忧亭看春景，问他去不去。
“我不去那里。”
无忧亭刚死过人，有什么春景可看。
季放祯不敢去。
可谷乐也来游说他，说此次集会来的都是有志之士英雄豪杰，季放祯心想：我不去岂不是成了孬种？
为了摆脱软弱之名，必须去。
临近清明，阴雨绵绵，镜渊城山色空灵，笼罩于朦朦胧胧的白雾之中，仿佛水墨丹青。
季放祯的心快要发霉，因为害怕，他特意带上无名佩剑用以防身。
无忧亭里热火朝天，也不知在讨论什么，有人神色亢奋，有人蹙眉担忧。
季放祯一现身，大家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奇探究的目光全部投在他身上。
“他来干什么？”
“今天说的事情别外传啊，他转头就会跟他的萧仰凌哥哥告密。”
“就是，一个跟屁虫。”
“萧仰凌哥哥~~”
“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云飞哥哥！他们俩私底下都这么叫。”
“扮猪吃老虎，还得是季放祯。”
这些修士颇有资历，瞧不上季放祯，与诸葛桓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告辞了。有人回去路上还在学那句“萧仰凌哥哥”，声音嗲软甜腻，听得季放祯犯恶心。
“怎么都走了？”季放祯问。
“你怎么现在才来，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诸葛桓不悦道。
季放祯嘟囔：“我也没迟到哇。”
“谁让你天天这个时候喂猪草！！！”诸葛桓恨铁不成钢道，“谷乐跟我说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都快成筑基期的修士了，还整天钻灵兽的臭窝。”
“那不是猪，是小貔貅。”季放祯解释。
他也不是去喂草，是喂金子。
“重要吗？”诸葛桓没好气道：“唉，算了算了，阿珩，你跟他说。”
孟珩道：“我们知道妖怪的来历了！”
“真的？”季放祯惊喜道：“我要赶紧告诉萧仰凌。”
诸葛桓翻了个白眼，“都说你是他的炉鼎，要我说，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你怎么什么都要告诉萧仰凌？”
“这种大事当然要告诉他了！”季放祯理直气壮道。
诸葛桓道：“你告诉他，我就不告诉你！”
孟珩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是阿桓家里人给的线索，说起来，这事儿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古籍有载......”
“还扯什么古籍？算了，我来说。”诸葛桓道：“一百年前，镜渊城外有个叫鬼桃源的地方，也就是如今的桃花潭。附近村民进山采药，常遇异象，偶尔还有失踪的，进山的人自然就越来越少了。当年有人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但是舌头被妖怪绞断，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他也不识字，旁人只能看他双手比划，猜测他的遭遇。”
“绞断舌头这点与璇玑道的受害者一模一样！”季放祯道。
“据说，他见山中桃花娇美，凑上去闻，耳畔听到情人呼唤，竟恍恍惚惚朝悬崖走去，幸而被一块石头绊倒，他栽在地上清醒过来，忙往林子外跑，可树妖追了上来，绞断了他的舌头。”
季放祯疑惑道：“寻常修士都不见得能躲过，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诸葛桓两手一摊，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这只是个传说也不一定。”
孟珩道：“如果那妖怪这么多年一直待在那儿，至少有一百多岁了，法力不容小觑。”
诸葛桓自信道：“若是我们三个去，肯定能成。”
“三个？”季放祯迟疑道：“我们仨吗？”
“嘁，想得到美，当然是我和阿珩、谷乐了！鬼桃源就是桃花潭这事儿我没跟其他人说，他们还以为这地方远在天涯海角呢。”诸葛桓信心满满，道：“此次除妖若是成功，我们桃源三侠的名号便是打出去了。”
孟珩尴尬地看向季放祯，好心解释道：“其实我和谷乐都打算叫桃源四侠的，但......”
季放祯道：“可是璇玑道的门规都说了，修士不能擅自下山。”
“怎么就是擅自下山了，我们是清明祭祖，回家一趟。”诸葛桓见他半信半疑，道：“三个臭皮匠一个诸葛亮，不试试怎么知道。”
季放祯仍在犹豫，道：“谁要是敢去，回来肯定少不了一顿罚。”
诸葛桓双眼微眯，冷哼一声，“你不敢？”
季放祯连连摆手，“这跟敢不敢没关系，我们根本不行的。”
“怂包！难怪萧先生教训你呢，我就不懂了，你们成天待在一起，他是元婴期的修士，剑法超群，精通丹药符篆机关术，你呢，一天天的尽知道傻乐。”诸葛桓道。
“随你这么说，反正我不去！”季放祯道。
“好好好，你不去。那猎到的妖丹就是桃源三侠的，没你的事儿。”
孟珩放下手中的茶盏，小声道：“阿桓，其实我......也不想去。”
“什么？！”诸葛桓没想到孟珩会拆他的台，怒目而视，道：“你必须去。”
“凭什么？”季放祯问。
“凭他是我们诸葛家的人，要不是我收留他，给他一口饭吃，他早就饿死了！”诸葛桓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急促，“所以说，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季放祯嘴唇微张，他无意窥探他人隐私，诸葛桓气急之下和盘托出，倒是让他无地自容了。原以为他们俩亲密无间，是交付生死的好兄弟，没想到，孟珩其实是受制于人，不得不听诸葛桓摆布。
孟珩面色苍白，静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去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诸葛桓是变脸王，很快又喜笑颜开了，一双狐狸眼闪动着狡黠的光：“有妖族，就有宝贝，这回肯定收获不小！季放祯，你就搁家里待着吧，规矩你懂的，千万别在萧仰凌面前乱说话，更别告状。要是走漏了风声……哼！以后有好事，别指望我想着你。”
说罢，诸葛桓扯着孟珩离开，自顾自筹谋着，孟珩却是心不在焉，随意点头附和。
“我才不去找死呢。”季放祯嘀咕着回丹药房，一边走，一边去系统家园给药材浇水。
系统自带的泉眼太小，季放祯每次浇完水，都要等两天两夜，待水桶重新蓄满灵泉，才能浇下一桶。
如果去鬼桃源，有些药是一定要提前配好的。他把几味常用的止血续魂药配好放进背包格子里随取随用，又把“破烂们”盘点了一遍。
【小放祯好富有，是璇玑道拥有破烂最多的人，连废铁锅、毒蜂窝都有。】
季放祯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到。”
反而是那块血珀，他实在是想不到用处。他甚至问过萧仰凌，可就算是宇宙中心天道之子萧仰凌，也不知道那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
季放祯试过煎炸煮蒸，可惜都不顶用，血珀毫发无损，既没有显露秘密，更没有变身本命法宝的潜力。
季放祯无人倾诉，忍不住问：“系统，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去鬼桃源猎妖寻宝？”
系统支支吾吾半天，开启了深度思考模式。
最终结论是：本碗希望您尽快偿还贷款，但对于新手，挑战鬼桃源恐有较大难度。
全是废话。
翌日，天光微亮。
一夜未眠的季放祯一弹而起，提剑下山，果然在青石板路上看见一辆马车。
“哟，这是谁？”诸葛桓掀开珠帘，哂笑道。
季放祯道：“我就是去看看。”
“不看看还能干嘛，难不成你还能找个大宝贝。”诸葛桓道：“萧仰凌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你们怎么老是担心我告密。”季放祯忍不住抱怨。
“没有没有，阿桓是开玩笑的。”孟珩道。
诸葛桓道：“嘁，我还不知道你，天天跟在萧仰凌身后撒娇，要吃这个要玩那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炉鼎呢。”
季放祯抿唇，羞道：“不许你这样说。”
诸葛桓道：“笑话，你不许，我就不说了？不过，你们也不像是那种关系。”
季放祯松了口气。
“你们是道侣吧？”诸葛桓眨了眨眼，道。
季放祯脑海里闪现出那枚玉环，还有萧仰凌似笑非笑的模样，红着脸否认：“当然不是了！我又不喜欢他。”
“谷乐，你说是不是？”
谷乐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想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季放祯和萧仰凌给了他这么多好处，他们不说，他也不能胡说，可过于敷衍诸葛桓也是不行的。
他斟酌了一番，严谨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季放祯：“......”
“好啦。”诸葛桓合上扇子，道：“不说就不说，修仙问道，谁还没个道侣了，搞得多稀罕似的。本公子从小到大追求者无数，随便招招手，找二三十个道侣不成问题。”
这话季放祯就不同意了，他把“道侣”这二字看得很重。
“说的倒是轻巧。道侣是甘愿替你受百倍之伤，承千倍之苦的人。按这个标准，就是寻遍天下，也不见得找得出一个！”
诸葛桓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季放祯下巴一扬，可算硬气一回。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龙鳞（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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