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桃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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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谷乐疾步如飞，刘喜旺在他背上直翻白眼，颠得想吐。
“慢点，慢点儿。”刘喜旺吐出一口长气，道：“我说恩公，咱们去仙子庙避一避，等明儿正午太阳正烈的时候再出来。虽说仙子庙闹鬼，但毕竟没真死过人，可以过夜的。”
“闹鬼？”季放祯停下脚步，“喂喂喂！你刚刚不是说那叫仙子庙吗？怎么还有鬼，萧仰凌建的地方不可能有鬼。”
刘喜旺道：“瞧瞧，这个小郎君急得呦！我是说闹鬼，又不是真的有鬼。你说的那位修炼奇才离开桃花潭后，那地方就开始闹鬼了。据说夜里还有人点灯，有个女人又是梳头又是叹气的。”
诸葛桓不屑，道：“不是说大家都不敢进鬼桃源吗？谁知道的这么清楚？”
“呃......这个，反正就是有人说。”刘喜旺看他们都不信，尴尬地说：“当然，也可能是编出来吓唬村里小孩的。如果真有女鬼，她点灯干嘛？都已经是个鬼了，还要读书写字不成？就算有，她也没伤过人，没准儿是枉死在桃妖手下的冤魂，和我们村还沾亲带故呢。”
四人相顾无言，虽有万千疑虑，也只能先往仙子庙去，将凡人之躯的刘喜旺安顿好再说。
走了大约一两里地，季放祯终于看见所谓的“仙子庙”，刘家父子所言非虚，这里的确有辟邪的阵法，可惜经年日久，灵力已经快消失了。诸葛桓和孟珩的本领在季放祯和谷乐之上，便由他们二人负责加固阵法。
怪风不止，先前还有几缕阳光恹恹地照着，此刻天色愈发暗了。荒废已久的院落里野草丛生，雨点打在芭蕉上，更显凄寒，残破的窗纸背后，一道微弱的烛火隐隐闪烁。
季放祯反倒松了口气。世人皆知妖鬼是不爱点烛火的，能点灯的肯定是人，亦或者是暂居于此的修士。当然，最重要的是系统没有报警，还从之前的红灯变成了黄灯，说明他远离了危险。
季放祯清了清嗓子，道：“打搅了，我们是来桃花潭除妖的修士，可否让我们进来避一避雨？”
嘎吱一声，门开了。
五个人在门外，没一个人敢进。诸葛桓胆子最大，探头朝里张望了一圈，拿出引星盘。
季放祯嘀咕：“这玩意儿不是失灵了吗？”
话音刚落，诸葛桓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没妖怪。”
“是谁打扰老婆子睡觉啊？”
这声音苍老疲惫，宛如一阵阴嗖嗖的冷风，大家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季放祯握住剑柄，要是真有妖魔鬼怪，也好及时应对。
诸葛桓道：“老人家，我们自璇玑道而来，是来除妖的。他他他，这个人是我们救的。”
他想让刘喜旺作证，侧头一看，刘喜旺已经吓晕了。
老婆婆道：“进来吧。”
谷乐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嘻嘻道：“诸葛公子，你先。”
诸葛桓回礼：“你先。”
“一群臭小子，不怕妖怪，倒怕我这个老太婆。”角落里燃起一束暖光，一个老婆婆提着油灯，飘到了屋子中央。她的头发虽然蓬乱，浑身上下却是干干净净的。
看见她，季放祯蓦然间想起外婆，竟然不害怕了。他找了个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乖巧道：“打扰您休息了，老婆婆。”
老妇点头，将屋子里的油灯都点亮，大家总算可以看清仙子庙的内部构造。堂中有尊塑像，虽是泥土捏就，却也是匠人虔诚细细琢磨出来的，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模样。
老妇问：“你们从哪儿来的？”
“璇玑道。”
“悬丝门。”
季放祯总结：“坏事就报璇玑道，好事就报悬丝门。”
老妇不禁一笑，道：“来做什么？”
这一次，大家答得整整齐齐：“来猎妖。”
季放祯注意到她腰间的铜牌，似是仙门之物，诧异道： “您也是修士？”
老妇看上去已经有七八十岁了，可她目光炯炯，眼神十分锐利。
她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算是吧。”
诸葛桓起身行礼，问道：“不知您出身何门？”
“掌月司。”
在座的人皆未听说。
老妇叹息一声：“山野小户，不提也罢。”
季放祯不想冷场，让系统赶紧搜索。原来这掌月司是蜀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开山鼻祖不详，至今也只有七十年的历史，门中子弟不知散落何处。要说这掌月司有什么奇异之处，便是大弟子凌琼芳五十岁才入门修炼，她年纪太大，除了掌月司，没有门派愿意收。十八年后，凌琼芳拜别师门下山游历，在帝休山降服巨蟒凝夜紫，一跃成为金丹期，在修真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她的故事虽然传奇，但世人最关心的还是她的高龄以及她取走的蟒蛇胆，所以给她取了个言简意赅的江湖诨名叫“蛇胆婆”。
季放祯小声问：“婆婆姓凌？”
老妇神色一动，“嗯。”
谷乐若有所思，道：“掌月司......婆婆你是不是还到过青溪村？”
“不错。”
谷乐兴奋道：“我们村还有您的神像呢！我小时候，你来我们村抓了一只猪妖。”
凌琼芳离开青溪村之后就往镜渊城来了，途径桃花潭时听说这里有妖孽为非作歹，便有心留下行侠仗义。可她太过轻敌，此前又在帝休山被毒蛇咬伤，凌琼芳与桃妖战了几回合都败下阵来。据她所说，鬼桃源的桃妖性情古怪，每次出招都留有余地，只将凌琼芳的肉身毁去，留着她的残魂。凌琼芳无可奈何，只好暂居仙子庙，做一个孤魂野鬼等待时机。
众人听罢，对凌琼芳敬佩不已，又恨这妖孽心思阴沉，伤了前辈不说，还三番两次挑衅折磨，实难对付。
孟珩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话，此时叹道：“她若是再来，我们几人联手，不知道能不能将其剿灭。”
凌琼芳摇头：“来的只会是分II身，她的本体正如此山，难以撼动！”
诸葛桓见同伴无精打采，心中郁结，莫非这一回真是他冲动行事才让大家涉险？他垂着头，却也不愿意承认。
季放祯心思简单，坐在地上抱住双腿，把头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看萧仰凌的神像，嘴角微扬，仿佛还和萧仰凌住在璇玑道一般。
直到把每一处细节都看够了，他才找了块草席子趴下睡觉。侧头时发现墙壁上也有一副萧仰凌的画像，应是附近哪位技艺高超的画师所作。时间太久，壁画剥落，变得灰扑扑的，唯有一双寒湖似的眼睛凌厉威严，令妖魔胆寒。
不知不觉品鉴良久，季放祯的胳膊都枕麻了，四下安静，想来大家都已经歇息。他打哈欠翻了个身，面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凌琼芳杵在他面前，眯着一双清亮的眼，嘴唇紧抿。
“吓死了。”季放祯拍拍心口，“凌前辈，您有事？”
凌琼芳摇头。
这种风格的摇头，季放祯简直太熟悉了，他上学的时候考得稀烂，老师是这样摇头的，修炼的时候犯错，萧仰凌也是这样摇头的。
此乃“恨铁不成钢”式摇头。
“我做错什么了？”季放祯理直气壮，他笃定这次没干任何拖后腿的事。
凌琼芳戳了戳他的脑门，道：“这堆人里面，你不老实，那个跋扈的也不老实。”
季放祯朝诸葛桓一瞟，那家伙和孟珩睡在一处。孟珩已经睡了，诸葛桓在他身边，撑着脑袋玩他的头发。
季放祯点头道：“他是不老实，但我老实得很。”
“哼。”凌琼芳冷笑：“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我最老实了，不信您去问，这里面最老实的就是我。”季放祯急了。
凌琼芳只好将话挑明：“少年，睡觉的时候不要想情情爱爱的。”
季放祯不自觉地睁大了眼，小声道：“我......没有。”
凌琼芳道：“到了这地方，千万不能想这些东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季放祯不解：“这又是为什么？”
凌琼芳道：“唉，不可教也，到时候就明白了。”
“前辈，你说清楚嘛！”
凌琼芳声音幽幽：“心中无念，自然无碍。”
季放祯还没懂，重新躺下，对着画像又凝神看了一会儿，慢慢睡着了。梦中，似乎有一双手在解他的衣服，他不耐烦地推搡，无果，只能恼火地睁眼，脸上立刻又惊又喜。
“萧仰凌，你怎么来了？”
萧仰凌坐在他旁边，也不说话，握住他的手，微微俯身，看样子竟像是要吻他。
啊？这不太好吧。俩大男人搞这些。
不对......
不对！
季放祯反应过来了，立马甩开他的手，怒道：“你别碰我！”
萧仰凌也不恼，还是定定地看着他，眉目含情。
季放祯阴着脸，暗骂：哪个坏东西竟敢冒充萧仰凌！
萧仰凌说过，他们不能结为道侣，怎么可能还吻他！
不是，他的意思是，他们俩都是直男是好兄弟来着！更何况，萧仰凌冷厉孤僻，时不时嫌弃他威胁他，还用小银鞭打他，怎么会有温情款款的一面？
“小糊涂蛋，还不醒！”
一道女声厉声呵斥。
伴随着泠泠声响，周遭一切仿佛被利剑劈开。季放祯回过神，屋里根本没有萧仰凌。
一位女子身披绯红纱衣，侧坐在地上，紫裾金缕，素裙流光。她轻抬右手，空中粉花飞舞。
“他们都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你别乱来！”凌琼芳喝道。
她手下的驱妖铃响得越急，女子越得意，纤纤十指仿若笋芽，不疾不徐地招来一枝桃花，不顾众人骇然，悠然起身，露出裙下绣着桃花的金鞋。
四道剑光齐齐扑去，女子镇定自若缓步徐行，只将那花枝轻轻一挥，便有气浪翻腾，将剑力硬生生全部打了回来。
凌琼芳恨恨地道：“妖女！”
“桃木辟邪，我可不是你说的妖女，你该唤我桃花仙人。凌仙姑，有些日子不见了。”
女子转身，现出一张古艳秾华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桃夭（四）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