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如芥（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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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鸿福都不想检查的兽窝果然是臭气熏天。
季放祯屏住呼吸把窗子打开，寒风灌入，屋内也跟着亮堂起来。
角落的笼子里关着一只黑不溜秋的动物，虎眼狮鼻，目光炯炯，威严犀利，乍看像豹，仔细看才发现头上有角，肩上还有一对很小的翅膀，这也飞不起来吧……
难道这就是杜宏说的火麒麟？
季放祯走近，兽笼上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火麒麟”，可木牌上的画像与本尊大相径庭，简直是卖家秀和买家秀的区别。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看见陌生人进来，小麒麟的身体往后退，嘴巴大张，露出尖利的獠牙，发出“嘶嘶”的声音。
季放祯暗自祈求它不会喷火。
“蠢东西，瞎叫唤什么？”杜宏扔出一根玉米棒子，砸在它脑袋上。
小麒麟嚎叫了两声，趴下身体蜷成一团，没动静了。
“就是欠打！以后它要是闹，你就狠狠砸它。”杜宏道。
季放祯不敢苟同，他发现屋里的水缸快干了，低眉顺眼道：“我去打水。”
“嗯。”杜宏干站着，也不打算帮他。
季放祯挑了小半桶水洗手，揉搓许久还能闻到那只臭虫留下的酸腐味。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哪里见过打绿屁的虫子。试想二十一世纪的教学楼里出现这样的生化武器，根本没人扛得住。
杜宏站在旁边，“嘁”了一声，“这点脏东西都忍不了，等会儿有你好受的。这样吧，上午把这间屋子打扫干净，做得好，下午就没事了。”
季放祯听他这样说，心里舒服了点，找来扫帚簸箕开始清扫粪便。
杜宏见他真的老实了，心下满意，搬了一把椅子在屋外守着。他以前也算家境殷实，刚进来的时候分到厨房，后来家道中落，就被人挤兑到了这儿。
每天跟一帮牲畜打交道，四周也没个能说话的人，更没机会在长老和管事们面前露脸。
唯一的好处就是灵兽苑没人看管，他可以隔三差五做点药丸子下山去卖，虽然比不上厨房的油水多，但是聊胜于无。
经过方才的试探，季放祯显然是个软柿子，还是个先天残疾，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以后进山采摘花草的事就全推给他做。
“杜哥。”季放祯拉开门缝，探出头，说话吞吞吐吐的，“那个，我想上茅房。”
“不准上，扫干净了再说。”
季放祯涨红了脸，“可我有点急。”
“嗯？”杜宏抬手，两根荆棘倏地爬到了季放祯脚边。
“我不去了。”
季放祯最怕这玩意儿，“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蠢货。”杜宏低骂了一句，心底冒出一个主意——干脆让季放祯负责那只火麒麟好了。
那畜生自打收进来，就跟他有仇，最近已经有七天七夜不肯吃东西了，不是病了就是和他斗气。但它毕竟是齐长老带回来的，要是死在自己手里，怪罪下来不好交代，不如让季放祯背锅。
……
过了一会儿，季放祯总算把那些臭烘烘的干草粪便全铲出去了，因为味道大，他又特意用清水浇洗，打扫了好几遍。
“弄完没？”杜宏踹门而入。
“差不多了。”
“行，差不多了就去做饭。”
季放祯一怔。
杜宏冷笑：“你该不会以为有人专门给你做饭吧。”
季放祯低头，“我知道了。”
那些荆棘留下的伤口极小，不流血，但是稍微碰到就会刺痛。他现在不是杜宏的对手，只能忍，季放祯把这种窝囊策略称之为“蛰伏”。
杜宏刚转身离开，季放祯就丢下扫帚往外冲。
“去哪儿？厨房不在那边！”
“茅房。”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杜宏的嘲笑声。
人有三急，但凡再多待一刻钟，季放祯就得尿杜宏头上。厕所都不让人上，还有没有人权了，他是个人，又不是机器。
呸，封建社会哪儿来的人权。杜宏不过是比他多学了点法术就敢如此嚣张，不敢想象那些黑心肠的修士会有多坏！
季放祯出来后，也不敢离杜宏太近，生怕他把那两条蛇一样的荆棘放出来害人。
“一荤一素一汤，赶紧去做。”杜宏吩咐道。
季放祯长这么大，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西红柿炒鸡蛋和水煮青菜，什么都不会。之前在豆腐坊的时候，他都是跟大家伙一起吃，餐费从工钱里面扣。平时饿了也就是买个包子馒头，再要不就是捏点面团子煮熟了吃。
既然杜宏不怕被毒死，他也无所畏惧。
季放祯没心思琢磨花样，更懒得管味道好不好。任何菜到了他手上，都会被剁成猪草，拌在一起下锅。酱醋油盐的份量拿捏不好，不妨事，一股脑倒下去就行。
锅铲胡乱搅和了一会儿，季放祯担心火候不到，把一锅猪草煎成了黑糊糊的饼子。就连那汤，也煮得跟泔水似的，色香味俱不全。
杜宏本以为找了个好使唤的下人，看见季放祯端上来了的菜，差点呕出来，脸色比烧焦的土豆炒肉还难看。
“是饭吗你就端上来？混账！”他夹了一筷子，怒斥道：“这叫土豆棍，不叫土豆丝。”
季放祯装傻道：“我家里穷，从小吃不饱饭，这些菜我都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做。”
“晦气东西！”杜宏啐了几口，摔门而去。
季放祯暗自偷笑，以后杜宏应该不会逼自己做饭了。
要不怎么说越能干的人，干得越多，越能吃苦的人，越有吃不完的苦。
他不敢享用自己满腔怨气之下“精心烹制”的黑暗料理，直接倒了。第二次做饭担心浪费粮食，就还是水煮面团和青菜，味道虽差，但勉强可以下咽，饿不死就行。
“想吃玉芝姐的豆花了，她每次都给我加桂花蜜，又甜又香，上哪儿找那么好的人。”季放祯一边嚼面团，一边想：等我找了道侣，也要给她做豆花吃，还要带她回现实世界玩，必须尽快催萧仰凌解除婚约才行！
收拾完碗筷，杜宏正巧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油纸包裹，看也没看季放祯一眼，兀自取了一瓶酒，哼着小曲进了屋。
因为杜宏不信任他，剩下几间兽窝都没有给他钥匙，他虽然能听见其他灵兽的叫唤声，但进不去，无法满足好奇心。
想到杜宏暂时不会找自己麻烦了，季放祯松了口气，把之前拌好的火麒麟饲料提进屋里，倒进火麒麟面前的食槽里。
“你怎么不吃？”季放祯戳了戳他的爪子，又往石槽里放了一点干花，小册子里面提过，火麒麟喜欢吃芬芳馥郁的花果，可这一只依旧是懒洋洋的。
“你家不在这里吧。”季放祯自言自语。
小麒麟睁开了眼皮。
“我也不是这里的人，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季放祯左右无事，拈了一片草叶，折成小星星，放在它的窝边，“小时候，我妈妈也会给我折星星……”
季放祯声音一顿，他不想当个怨天尤人的人，但他真的想家。
“我好想妈妈。”
“哦咿！”小麒麟叫了一声。
季放祯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道：“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
小麒麟点头。
季放祯擦干眼泪，指着食槽里的饲料问：“你不喜欢吃这个？”
小麒麟低头，勉强吃掉碎成沫的凝烟苔，伸出爪子，拍飞了最上面的草叶，摇了摇头。
季放祯感慨：真不愧是灵兽，智力不凡，居然还会用这种方式和人类沟通。
“那你怎么不告诉杜宏？”
麒麟听见这个名字，立刻发出“嘶嘶”的声音，很是戒备，看得出他俩有仇。
“你一个人在屋里瞎念叨什么呢？”杜宏想去厨房拿点香料，路过兽窝，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拍了拍门。
“我自言自语。”
“说什么？”
季放祯敷衍道：“就是我老家的事情。”
“该不会是跟那只畜生说的吧。”
季放祯没做声。
“还老家，不就是乡下来的吗？你老家是有金子还是灵石？”杜宏道：“老子吃完酒就要睡了，安静点，要不然我打死你！”
季放祯不敢顶嘴。
“以后你专门负责这只。”杜宏道，“做得好我就替你在刘管事面前美言几句。”
齐长老刚送来的时候说是麒麟，养了小半年，还是这幅怪样子，性情更是狂暴凶戾，有一次杜宏喝醉了酒，忘记关笼子让它跑了出来，还被它咬伤过。现在终于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开，杜宏心里舒爽。
季放祯听说这间屋子归自己管之后，竟不觉得是负累，好歹是个可以独处的地方。
“来！给你洗个热水澡！”季放祯打开兽笼放小麒麟出来。
它知道自己身上脏，竟也不让季放祯抱，乖乖跳进了桶里。季放祯把帕子用温热的水沾湿，小心翼翼给它擦脸。因他的动作格外温柔，小麒麟更愿意和他亲近了，伸出舌舔舐季放祯的手心。
“你真是麒麟？我觉得不像。”
它的毛是棕褐色的，火麒麟的毛应是火红色的。
季放祯往它身上淋水，又给它剪指甲，一共洗了六次，水总算变清澈了。
一切结束之后，季放祯累得满头大汗，道：“我也要洗个热水澡，我外婆跟我说，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洗个热水澡就好了，吃顿好的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
“哦咿！”
小麒麟叫了一声，似乎很是赞同。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季放祯想了想，“我外婆养的小狗都叫二蛋旺财什么的，土名好养活，我也给你取个接地气的名子……板凳儿怎么样，四四方方立在地上，敦实又可爱。”
小麒麟垂着头，倒是也没反对，估计是勉为其难答应了。
“那你现在肯吃东西了吧。”
板凳儿甩了甩脑袋，看在季放祯的面子上，又吃了一块小土豆。
“原来你吃这个啊。”季放祯拍拍手，“我知道了。”
他蹲下来，仔细端详板凳儿的模样，说破天它也不是麒麟，但瞧着眼熟得很，好像在哪儿见过。
季放祯想不起来，让系统检索一下。
【此乃貔貅。】
“貔貅？！”
那可麻烦了，难不成要用金子喂。
【那也不是。它不是吃土豆了吗？但是，金子可以让他变得更厉害！】
“不对，貔貅又没有屁l眼，怎么会拉屎？”
【吃金子就没屁l眼了，通俗点讲，灵兽也需要激活。】
“感觉你在骂它……你们一个要电，一个要金，日子真奢侈，不像我，一个馒头就饱了。”
季放祯回到厨房，找到半筐土豆捣碎成泥，再端给板凳儿的时候，它毫不犹豫地舔干净了。
季放祯满意，拍拍胸脯，道：“以后就是我们俩在一处过日子了，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如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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