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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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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乔左手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右手拿着一只帆布鞋,慢悠悠走到足球场正中间。
头顶一轮圆月掩藏在云层下,清冷的月光给整个球场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薄雾裹挟着湿冷的夜风从球场中央向外蔓延。
“喏,你的鞋,穿上吧,我带你去教室看看。”
沈星乔身前坐着一名少年,身上穿的是当地有名的私立高中校服,只是有些破旧不堪,他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上的鞋也像是从泥坑里捞出来一样满是泥泞。
这少年不说话,紧抿着唇,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他把头又低了低,鼻子以下都埋在了膝前的胳膊里。
沈星乔无奈叹了口气,不过也习以为常了,大多来这里找他的高中生十有八九都是这个情况。
“行了,想哭就哭,这里又没别人。”
沈星乔弯腰半跪了下来,把帆布鞋递到少年脚边,右手像变戏法一样凭空捞出了一张面巾纸,还飘着玫瑰花香味。
柔软的纸张拭去了少年眼角的热泪,沈星乔又耐心等他穿好了鞋,这才站了起来问话。
“秦沐是吧,认得我吗?”
少年没什么焦距的眼睛抬了起来,看了沈星乔半晌,才悠悠点了点头,“知道的…妈妈说配合你我就能好起来。”
“嗯,那你起来,拉着我的手,我带你去教室看看。”
秦沐非常听话的一路跟随着沈星乔往教室走,二人走至教学楼下时清晨的阳光已经升起了,雾气在晨曦的温暖中几近消散。沈星乔单手收了雨伞,扭头认真对秦沐说道:
“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松开我的手,知道了吗,记住了吗?”
秦沐不明所以,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安,小声的问:“松…不小心松开了…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就是下次我还得再重找你一遍!”
“…知道了,哥哥…”
“嗯。”
沈星乔看着这个有些木纳的男孩,心想这最好是个听话的,不然从头再来他倒是无所谓,遭殃的只有男孩爹妈的钱口袋。
正想着,“砰”的一声,对面卫生间的门被撞开了,“秦沐”拽着另一个“秦沐”的头发从门内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一脸坏笑的围观者“秦沐”。
画面十分诡异。
“….不,不行……别看……啊!”
沈星乔正被那声“砰”震的耳根子疼,谁料对面走出来七八个“秦沐”,直接吓得他身旁的秦沐掉头就跑。
“不是哥们…你不是说你被校园霸/凌欺负吗,这怎么瞧着你也欺负别人啊?”沈星乔目瞪口呆,“跟医生隐瞒病史是大忌啊兄弟!”
教学楼外日出的阳光瞬间被乌云遮蔽,一轮圆月从云层里钻出,惨白的月光坠落下来,像砂砾一般凝滞在空气中。
“哎,又能提前下班了。”沈星乔再次撑起了左手的黑伞,吹了声口哨,一只黑色的猫头鹰不急不慢飞了过来,落在他右手小臂上。
“难怪小白让我来,倒手的肉又丢了不是,笨蛋,白痴,啥也不是…”
沈星乔眼皮突突直跳,要不是没手捉它非把这小黑子半身毛拔光不可。
“行了黑哥,赶紧开门吧,早点收工不好吗,早睡早起身体好啊。”
黑色猫头鹰又斜瞄了一眼沈星乔,铜铃般的眼睛闭上再张开,两个立体三角架一正一反从两只眼中飞出变大,在沈星乔身前两米远的地方交叉成了六芒星的形状。
“明天见了,黑哥。”
沈星乔抬脚跨进门内,声音愉快的道别,左手的黑伞和右手的猫头鹰则化成了星芒消失在了月光下。
卧房内,沈星乔坐在一张电脑椅上慢慢睁开了眼睛,身前的单人床上躺着的正是秦沐。
少年睡的很沉,这张脸上既瞧不出操场上的自卑自闭,也瞧不卫生间门前的嚣张跋扈。
“早说你多重人格啊弟弟,治疗方法和费用都不一样。”沈星乔气的磨牙。
他起身给秦沐掖了掖被角,按灭了床头的台灯,拿着书桌上的病历离开了卧房。
客厅里秦沐的母亲正坐立不安的等待着,随着“咔哒”一声门响才意识到“治疗”结束了,比预期的两小时短的多。
秦沐妈立即站了起来,目光焦急中透着期盼,“沈医生,小沐他怎么样,有好转吗。”
“今天的治疗不是很顺利,您先别急,秦沐的情况暂时还算稳定,只是关于他的病情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沈星乔声音温和的如同三月的暖阳,脸上带着微笑语速适中不急不缓的解释着秦沐的情况。
他的话语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对面母亲不安的情绪一点点平复下来。
“下周五我再过来,也请您这几天多开导他。”
沈星乔约了下周治疗时间后离开了秦家。
外面夜幕如墨,黑的像秦沐的精神世界一样,沈星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凌晨12点53分。
三条未读短信,最近的一条来自47分钟前,室友许池问他今天是不是也不回寝了,并言辞恳切的希望沈星乔第二天回去时能带一份午餐给他。
要是正常治疗,结束时大约要到三点多,那肯定是不回学校了,沈星乔自己有房子,虽然离的远但总比打扰室友好。
可今天委实太早了。
沈星乔今年研二,导师的课题基本已经完成,只要隔三叉五回一趟实验室,装模作样做做实验填充一下论文数据就可以坐等毕业了。
“精神修复师”,也叫“筑梦师”,这个副业是沈星乔半年前考下执业证并开始营业的,算是医生行业,同样注册在医院,不同的是,“筑梦师”只需要修习心理学相关的课程即可以考证,毕竟精神波动能够自主调频与其他人同步的,还愿意做这种夜班工作不怕猝死的人,真的不多。
“还是回家吧。”沈星乔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快步走向停车场,正从兜里掏出车钥匙,突然被一股透心的凉意浸透全身。
沈星乔把车钥匙揣回兜里,环顾了一下四周,双眉轻轻锁紧,左手虚握着随时准备召出那把黑伞。
夜晚的微风温柔拂过,停车场内零星停着十几辆车,远处花坛里传来细碎的“簌簌”声和“喵呜”的轻叫。
一切看着都很稀松平常,但沈星乔知道,他又入“梦”了。
精神波动如此大规模外放,还强制路人与其同频,这要放在政府要员身上,就是实实在在的一次蓄意绑架了。
但沈星乔作为这方面的专家,他清楚的感觉到“梦”的主人可能对于自己正在“梦游”一无所知。
他一边寻着波动的涟漪去找人,一边关注着天色的变化,虽然还是夜晚,但夜空上群星闪耀月光如皎,怎么看这梦主都不像精神上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
走了百十来米,沈星乔在街边的长椅上找到了一个正在熟睡的人。
“……”
走近看,还是个熟人,隔壁学院表演系的系草陈书熠。
沈星乔一边近距离端详了一番这位“高冷男神”的睡颜,一边毫不客气的捧起了这张俊脸用力拍打了几下。
“别睡了,快起来,我出诊费很贵的。”
随着沈星乔的动作,陈书熠转醒过来。
“记得自己叫什么吗?”沈星乔问。
“不记得。”陈书熠答。
“知道自己怎么了吗?”
“不知道。”
“认识这是哪吗?”
“不认识。”
好的,标准的一问三不知。沈星乔拿出手机,翻开新的备忘录敲了一段现病史:
陈书熠,男,22岁,梅恩大学表演系大三学生。因不明原因精神出现大范围波动,强制路人随其入梦,入梦后自我认知障碍,行为认知障碍,环境认知障碍。精神波动稳定,凶险等级C。
“你记得什么?说说看。”沈星乔声音温和眼尾含笑,唇角上扬到合适的角度引导着这位“患者”诉说“病情”。
奈何陈书熠不吃这套,他在长椅上坐直了身子,谨慎的盯着沈星乔看了一会儿。
“你是谁?问这么多做什么?”校草拧着眉毛,眼睫投下的阴影里是一对漆黑的眼球,确实很高冷,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做什么,救你啊。”沈星乔哼了一声也不装了,剑眉下一双狐狸眼原形毕露。
“救我,我怎么了要你来救?”
陈书熠面上嘴硬,实则心虚的要死,他一觉醒来忘了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在这,却又偏偏记得自己白天上课时偷偷看动漫玩手游,晚上和同学一起吃了牛肉火锅,记忆仿佛分成了许多个片段,他刚刚“醒来”之前似乎正梦到自己在参加一场请仙大典。
“你现在……”沈星乔话没说完,便看见不远处一道庞大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漫天尘沙扑面而来。
“帝君遇刺,封锁现场!”
清冷的女声从高处传来。与此同时周围场景急转变换。长街、高树、绿化带、停车场、住宅楼全部一点点如雾一般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雕梁画栋的中式楼阁凭空乍现。
“别看了,快跑啊!”
陈书熠一把拽住沈星乔的胳膊,拔腿就跑。
沈星乔几不可闻的“呵”了一声,左手里隐约亮起的微光又慢慢熄灭了。
“为什么跑?”
“你聋吗,没听见凝光说帝君遇刺吗?!再不跑要被抓起来下大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