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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心虚 ...

  •     “淅淅沥沥”的雨滴又开始往下落了,江篱坐在医馆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惆怅的叹了口气。

      这雨一下,义庄的人恐怕更不好过了。

      济慈堂最近的生意相当红火,红火到赵掌柜的都不习惯了,喊着要再找两个伙计。江篱原本以为这是自己在义庄打出名声的缘故,结果一个两个话里话外无不在提萧明睿。还跟约好了一样,不管病情如何拿不拿药,走之前都会留下五十两银子。

      拖他们的福,江篱的小金库近来丰满不少。

      她也不是没对萧明睿提过这事,但那人说,“诊金而已,你收着就是”。

      “五十两一次的诊金?我又不是华佗!”。

      “宰相门前三品官听说过吗?”

      江篱老实点头,“听倒听说过,可你不是说你还没入朝,只是个闲散王爷吗?”。

      萧明睿扯唇浅笑,“可能因为我爹就我一个成年儿子吧”。

      他可太懂他的优势在哪了。

      江篱小声嘟囔,“你爹这辈子也确实只会有你一个成年儿子”。

      “你说什么?”,萧明睿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江篱心想,寻常人家一年开销也不过才二十两左右,她看一次诊就有五十两银子进账,也太吓人了点。

      “这钱我拿着心虚呀”。

      “心虚什么”,萧明睿拿扇子拨正她歪掉的发簪,“不都还是贪的我们萧家的银子”。

      譬如那王都尉家里,后宅女眷都能指使都尉府兵强扣大夫,可见平日行事多么霸道。

      “话不能这么说”,江篱与他讲道理,“天下是你们萧家的天下,但他们贪的却是百姓的银子,况且这其中或许也会有一心为民的好官,只是迫不得已要随波逐流”。

      这话萧明睿还是头一次听说,“此话怎讲?”。

      “我打个比方啊,只是比方啊”,江篱率先给自己叠甲,“只是比方啊,因为别的我也不知道”。

      “嗯,我知道,你说”,他对她的奇言妙语早就习惯了,自认不会再被惊到。

      “就譬如总是决堤的颖水,朝廷每年应该都会拨下钱款治水吧”,江篱小心斟酌语言,“那些钱如果能如实用到治水上,百姓们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流离失所”,萧明睿若有所思点头,“然后呢”。

      “然后,如果钱没有完全用到治水上,决堤了,就像现在这样,你们萧家会有损失吗?或许会有,你们得拨款赈济灾民,赈济灾民的钱不还是从老百姓手里收的赋税吗?”。

      说完她又补充,“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没有说治水的钱真被贪了的意思”。

      “呵呵呵”,萧明睿用扇子挠挠下巴,笑着问她,“这也是你从书里看来的?”。

      “对啊”。

      从小学就开始上的历史课,那可不是白上的。

      所以这钱拿着是真烫手啊。

      萧明睿也许是听进去了她说的话,后面那些人就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来了。但这沉甸甸的银子装在荷包里,她是怎么想怎么不自在。

      见赵掌柜的冒雨进来,她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掌柜的”,她招呼赵清源一块来喝姜汁红枣茶,“义庄那边怎么样了?”

      “啊?”,赵掌柜眼里快速闪过一丝不自然,“就,还是老样子呗”。

      江篱把自己的打算给她说了,“我这有点闲银,放着也没用,我想着买上点肉荤给义庄的人改善改善伙食,你说怎么样?”。

      义庄现在哪里还有需要改善伙食的人啊。

      当初萧明睿一去府衙就被守在暗处的何海给认出来了,当然,认出他的远不止何海一个,要不然也不能再有后面那场暴乱。

      那义庄本就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设的。

      现在里面住的人明面上是灾民,实则是晏州总兵府的人和原燕王府的府兵。赵掌柜的生怕自己那句话说漏嘴给她察觉到了,赶紧转移话题,“你这话说的,银子哪有放着没用的道理,总有一天能用上的,你要是嫌带着不方便,我给你换成银票就是”。

      见江篱坚持,他只好搬出魏王,“义庄的一应物什都由官府负责,我们贸然送东西过去,恐怕会被他们误会是公子对他们不满,不如,你回去和公子商量商量?”。

      “有道理”,江篱这下懂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多谢掌柜的提醒”。

      “嗨,这算什么呀,咱们不是朋友吗?”,他对江篱挑眉,“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在公子跟前露脸啊”。

      天知道,他起初真的只是不忍她一个姑娘家的流落街头才将人叫住的,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只是顺带而已。谁能想到啊,整日阴恻恻瞪他的竟然是魏王殿下。

      “不能吧”,江篱已经不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人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应当和王府关系不小吧?”。

      “呵呵呵呵呵呵”,赵掌柜憨笑着转杯子,“幼年时期跟着我义父去过几次,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

      江篱揶揄他,“怪不得都尉府都能不放在眼里哟”。

      “嗨,别提了,别提了”。

      说起来赵掌柜的就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再没有比在虎面前狐假虎威更让人尴尬的事了,他都不敢想公子当初是怎么想他的。

      江篱觉得还是有的,譬如在正主面前大谈他的美貌。

      想到这里她问赵掌柜,“所以当初有人看你家公子推塌王府围墙一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掌柜看一眼后边打盹的春樱小声说,“是真的,我们王妃貌美动天下,王府马车但凡进了京华门,沿街很快就会被一睹她风采的人围满。公子貌似王妃,自王府破土动工之日起,周围就时不时有人围观走动,开府那日更是将整条街都堵的水泄不通,眼见王府围墙都被推塌了,陛下就又将他召进宫中去住了”。

      萧明睿确实像余夫人,但江篱觉得至多五分。余夫人婉转柔美多点眉目间是化不开的郁色,让人只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相似的五官,萧明睿给人的感觉却更沉更凛冽,更高不可攀。

      想想住在别院的余夫人,江篱就忍不住的叹气,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整日却只能困在一方小小的院落里,真是太可惜了。

      她是以江篱亲眷的身份敲响的小院的门,住去别院自然也是以江篱亲眷的身份。

      昨日,她和萧明睿去看她,她一身白衣坐在廊下抚琴,晚风吹动她宽大的衣摆,飘飘然,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飘走。

      这是江篱第一次在人身上见到如此重的孤寂感。

      她这几年应该过得很不容易,儿女不在身旁,亲人不得相见,既盼外面有消息又怕外面有消息,必定十分煎熬。

      “大夫在吗?有大夫在吗?”。

      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两人关于雨季后外出收药材的闲谈,江篱赶紧起身迎上去,“在的在的”。

      “您就是江大夫吧”,来人看到了救星一般扑到江篱身旁,“您看看我女儿,求您看看我女儿”。

      他身后走出一个蒙面的女子,约摸十五岁的样子,眼中噙着泪的模样我见犹怜。

      江篱示意她跟自己到坐诊的隔间,柔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女子没有说话,反手摘下了面纱,她整张脸竟都是肿的,左半边脸上还敷着不知道是草木灰还是香灰的粉末,这会已被血水打的一片泥泞。

      “春樱,去外面折5根小臂长的柳条放水里烧开”,她连声安排,“水滚了之后放到冰盆里放凉,快,要快”。

      “白木,取三钱黄连,五钱黄柏煎汤”。

      “哎,好嘞”。

      “这是水烫的还是油烫的?”,她心疼的问。

      女子怯怯的回话,“水,是水烫的”。

      “烫了有几个时辰了?”。

      “三个?四个?我,我,我不知道”。

      眼看她要落泪江篱赶紧说,“不要紧,不要紧,来,我先把个脉,别哭,眼泪落到伤口上会更疼”。

      明显发烫的体温,让江篱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面上却装作无事的样子与她说,“待会我要先洗掉你脸上的灰,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会很疼,忍忍好吗?”。

      女子还未说话,外面的男人就急不可耐的问,“江大夫,我女儿的脸还有救吗?”。

      烧的水还没好,江篱刚好有空和他解释,“救是当然有救的,但要想恢复如初,怕是不容易,烫到的时候就应该来医馆的,你们耽误了她”。

      “完了,完了”。

      男子双股一软,竟直愣愣的跌到了地上,“都完了”。

      江篱十分不解,赵掌柜的轻轻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刚好春樱捧着冰好的开水过来了,“姑娘,您看看这水温成吗?”

      江篱仔细洗了手,打湿帕子用最轻的力度给这女子擦净脸上的香灰,连换了三盆水,才算彻底清洗干净。

      那男子缓过神后还不死心,“您不是神医吗?怎么会没救呢?”。

      随着他的声音一直沉默的女子,猛的哆嗦了一下,江篱以为是自己的手下太重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轻点,这样好不好?”

      女子咬着下唇,眼里的泪珠落得比外面的雨滴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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