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没人会怀疑一个总是笑着的男孩家里有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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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宁遥来上海的第三天，季然已经成功从ICU转到普通病房，在这期间季然时不时会醒来一会，但大多时候还是处于昏睡状态。
沈芸交代了宁遥几句就去询问医生季然的恢复情况，而宁遥在病房外等家属看护时间的到来
“可以进去了，但别太久，病人需要休息”
护士的话音刚落，宁遥就迫不及待地推开季然病房的门。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病床上的季然半靠着枕头，头上缠着白色绷带，正望着窗外发呆。
听到门响，他转过头，在看到宁遥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你来了”季然的声音有些沙哑，嘴角却扬起熟悉的微笑。
宁遥站在门口，突然不知该如何移动。
三天了，从季然被推出手术室到现在，他终于能真正和他说话，而不是隔着ICU的玻璃窗无声凝视。
但此刻，所有准备好的问候语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怎么，不认识我了？”季然轻声调侃，但眼神中有一丝不确定。
这句话打破了宁遥的僵硬。
他快步走到床边，想拥抱季然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最终只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
“疼吗？”宁遥问，目光扫过季然头上的绷带。
季然摇摇头：“有点头晕而已，医生说我很幸运，再偏一厘米就可能…” 他没说完，但宁遥明白。
“你妈妈去找医生询问你的恢复情况”宁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她说你父亲已经被正式起诉，这次她不会撤诉”
季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终于下定决心了”
“你…恨他吗？”宁遥犹豫地问。
季然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不知道…他喝醉时是个恶魔，清醒时又…又曾经是个好父亲，小时候，他教我骑自行车，带我去钓鱼…”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可后来…酒精改变了他…”
宁遥轻轻捏了捏季然的手指，无声地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第一次动手是在我十岁生日那天”季然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他喝多了，因为我妈妈买的蛋糕太小...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我站在他们中间哭，他就...停手了”
宁遥的胸口一阵发紧。
十岁，那时的季然还是个需要父母保护的孩子，却已经不得不成为保护母亲的盾牌。
“之后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一次”季然继续说，眼神飘向远处“每次他都道歉，发誓戒酒，妈妈也总是原谅他。”
“直到我初二那年...”
他突然停住，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宁遥安静地等待，感受到掌心中季然的颤抖。
“那天我放学回家，听到妈妈在哭，我冲进卧室，看到他...他在打她”季然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这种平静比任何哭喊都令人心疼“我扑上去拦他，他抓起台灯...”
季然突然松开宁遥的手，解开病号服的扣子，转过身露出后背。
宁遥倒吸一口冷气——在那片本该光滑的皮肤上，横亘着几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物品划伤的。
“十五针”季然平静地说“警察来了，邻居们围观，妈妈说是意外，但公司知道了，把他调到了分公司，我们也搬了家”
宁遥的视线模糊了。他伸手轻轻触碰那些伤疤，感受到季然在接触瞬间的轻微颤抖。
他心疼，他想抱抱季然，想去抱抱小时候的季然
这些伤痕比头上的新伤更加触目惊心，记录着一个少年不堪回首的过去。
“之后就是循环，调职，搬家，戒酒一段时间，然后又…”季然系好扣子，转回身面对宁遥“你总是看到的那个阳光开朗的季然，是我想让你们看到的样子，我跟他一样，都是虚伪的，毕竟没人会怀疑一个总是笑着的男孩家里有问题…”
宁遥想起第一次见到季然时的印象——那个转学生笑容灿烂，自信开朗，仿佛没有任何烦恼。
谁能想到这副面具下隐藏着如此深的伤痛？
“为什么现在愿意告诉我这些？”宁遥轻声问。
季然低下头："因为...我不想再伪装了，尤其是对你"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季然还想说什么的。宁遥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将季然拥入怀中
季然僵了一瞬，然后崩溃般地将脸埋在宁遥肩膀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宁遥感受到温热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衬衫。他轻轻拍着季然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这个总是阳光开朗，总是保护别人的男孩，此刻在他怀中脆弱得像个婴儿。
“我在这里”宁遥轻声说“我陪着你”
季然抬起头，泪眼朦胧中，他看向宁遥的眼神既脆弱又坚定：“你不觉得…我很可悲吗？这样的家庭，这样的过去…”
“季然”宁遥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擦去泪水“我说过的，我爱的是你，真实的你。”
“无论是阳光的一面，还是不完美的一面”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季然心中某个紧锁的门。
他的泪水流得更凶了，但这次，眼中不再有痛苦，而是一种释然。
“我本来想等高考后再告诉你的”季然抽了抽鼻子“想等我们考上大学，等我远离这一切，成为一个'正常人'后再…”
“你就是正常人”宁遥坚定地说“你父亲的行为不能强行定义你是谁”
季然凝视着他，眼中的情感如此赤裸，让宁遥几乎无法呼吸：“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当他举起烟灰缸时，我唯一的念头是'至少宁遥不用看到这个'。”
宁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刻，季然想的还是保护他，保护这段感情不被暴力和鲜血玷污。
“我害怕你知道后会远离我，会害怕我，但我不想对你隐瞒……”季然垂头不敢去看宁遥，他就像个没安全感的小狗，耷拉着耳朵
“不会的”宁遥握住季然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以后我来保护你”
季然抬头破涕为笑：“明明我才是那个总说要保护你的人”
“我们可以互相保护”宁遥也笑了
阳光渐渐西斜，为病房镀上一层金色。他们就这样坐着，手拉着手，不需要言语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宁遥想起第一次在天台上，季然分享父亲酗酒的事时轻描淡写的语气。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不过是季然长久以来保护自己的方式——将伤痛最小化，假装一切都好。
“我妈说要离婚”季然突然说“看来是真的要摆脱季启东这个人渣了，”
“她会得到抚养权吗？”
“我都快十八岁了，不需要抚养权”季然苦笑“但至少，她终于能自由了。我也能...”
“自由地做自己”宁遥接上他的话。
季然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高考后，无论我们去哪所大学，都再也不用担心他突然出现，再也不用半夜被争吵惊醒…”
“我们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宁遥轻声承诺。
门外传来脚步声，季然迅速擦干眼泪，松开宁遥的手。
门被推开，季然母亲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检查文件。
“医生说再观察几天要是恢复的差不多就能回家静养了”她看起来比前几天轻松多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宁遥，你妈妈刚才打电话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宁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缺考两天了，班主任和母亲一定急坏了。
但看着季然苍白的脸色和期待的眼神，他实在说不出“马上就走”这样的话。
“我…”
“你应该回去”季然打断他，声音出奇地坚定“模拟考很重要，而且...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宁遥想反驳，但季然母亲也点点头：“季然说得对，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宁遥看了看季然，又看了看他母亲，最终妥协：“那我明天早上走”他转向季然：“但我会再来看你，好吗？”
季然微笑着点头，眼中满是理解和感激。
当晚，宁遥在医院的陪护床上辗转反侧。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季然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的仪器滴答声。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
“宁遥？”季然突然轻声唤道“你睡了吗？”
“没有”宁遥立刻回应。
“我在想…关于高考后的事”
宁遥翻身面向季然的病床，虽然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嗯？”
“如果我们...如果我们在不同的城市呢？”季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清华北大都在北京，但我可能考不上那么好的学校...”
宁遥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答案在他心中无比清晰：“那我们就异地恋。周末见面，假期一起过，现在高铁这么方便，距离不是问题，这也是你说的”
“你确定吗？异地恋很难的…”
“会比戒酒还难吗？”宁遥轻声反问。
黑暗中，季然笑了：“当我没说”
“季然”宁遥突然严肃起来“无论我们在哪里，我都会等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吗？高考结束那天，我们在天台见面”
“记得”季然的声音温暖而坚定“我会去的，带着录取通知书和...一个全新的开始”
宁遥在黑暗中微笑。
窗外的月光似乎更亮了，照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像一座桥，连接着现在与未来以及两个少年与他们共同的明天。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没人会怀疑一个总是笑着的男孩家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