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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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怡花了些时间才寻到这处僻静一隅，她撩起裙摆踢掉高跟鞋，光脚踩在石阶上，又越过矮护栏，贴着白墙坐在池边，一双白嫩的小脚顺势探入水中。
她舒服地喟叹一声，拨散了长发，轻阖眼帘仰面感受着三月的香风拂过面庞的轻柔触感，小脚还不忘轻轻搅弄起一池清凉的春水。浮了花瓣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惊飞了一只停在假山边的小雀儿。
今日表哥喜宴，闹腾得叫她头疼，现下偷偷躲在这僻静的地方小憩，可比被一群人围着强多了！
鸟语花香，只一点水声叮咚。
叶清怡面朝小池塘，葱白指尖绕着一撮头发玩。
“风吹落花落，落花纷漠漠。”她轻声吟诵着，忽又自顾自地笑起来，眉眼间尽是闲适，好不自在！
悠悠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话，隐隐绰绰，细辩之下讲得好像还是粤语。
原来想寻清静的不止她一个人啊！叶清怡只觉好笑却无意探究。
“清清……”
蕴了三分风流，七分温柔的声音又近了些，裹挟着和煦微风送入她的耳边。
叶清怡当有人在叫她的小名，懒洋洋睁开被风熏迷的眼睛，回眸望去，却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斜倚在雕花木窗边，正低头讲着电话。
阳光投在轩窗上，斑驳的光影明明灭灭，模糊了他的半张面孔，灰色衬衫上的提花领带尤泛着暗纹。
想必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吧……
不认识！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叶清怡莞尔一笑转过头去。
男人挂断电话，抬眼的刹那，恰好瞥见檐下戏水的少女。她泼墨般的长发垂落肩头，发尾一点微湿垂在肩头，白皙的小腿没入池中，随着水波影影绰绰。
一阵春风吹动枝头花落无数，她展开双臂，任花瓣落满衣袖。独属于少女的娇笑轻漾于水间廊下，荡开一池春水，惊起圈圈涟漪。
只一个侧颜，却已美过阳春三月桃李花开。
他唇角微动，将手机插入西装内袋，轻轻抚上古朴窗棂。《诗经》里的那两句早已浮上他心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巧笑嫣兮，美目盼兮。
跃金阁内浮动的尘埃被染成金色，而那朵被春风拂落的桃花还静静躺在窗台上，粉嫩的花瓣边缘凝着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他轻轻拈起这一抹春，目光不自觉地落向池边的少女。她正晃着莹白的双脚，轻轻哼着歌。
鬼使神差地，他俯身靠近。指尖擦过她发丝时带起细微的颤动。那朵桃花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他簪在了她的发间。
“唔……”少女无意识地轻哼一声，足尖扬起的水花溅湿了裙摆。他眸光微动，视线在那朵颤巍巍的桃花上停留片刻后，转身离去时，唇角翘起了几不可查的弧度。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一室清寂寥哪还有旁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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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的婚宴极尽奢华，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可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让他只觉索然无味，自顾自地倚在旁，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香槟杯。衣香鬓影间，他的目光忽然定在某个身影上。
只因那落于发间的一朵桃花，他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娇俏姑娘。此刻，她正仰着脸听沈家老二说话，桃花随着她轻笑的幅度微微颤动，粉白的花瓣衬得她肤白胜雪。
伴郎伴娘们围了一圈在拍照，独她大概因为年纪最小，众人尤其偏爱些，和沈老二一齐站在新娘边上。
“清清，看这边！”摄影师高声喊道。
叶清怡闻言转身，他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摇着书了“琴瑟和鸣”四个字的小扇，白皙腕间只一个玫瑰花手环，言笑晏晏的模样在一众身着统一嫩粉色中式伴娘服的姑娘们中显得尤为突出，浑然不知惹了在场多少人的目光。
“沈二爷，您和伴娘再靠近些。”摄影师指挥着。
沈知南笑着揽住她的肩，少女以团扇半掩了面容，又极娇气地拍开了沈老二的手。那朵桃花在她发间轻轻摇晃，好像随时都会坠落，却又固执地不肯离去。
望着人群中明艳的身影，男人眼底闪过一抹玩味。俏丽又乖巧的她，和先前在跃金阁小池边赤脚戏水的时候可不大一样，思及此，居然难得的博了他弯唇一笑。
“清清妹妹，来一首！”
“来一首！”
沈二带来的小妹妹生得明眸皓齿，如花似玉，一群人起哄让她唱首歌为大伙儿助助兴。
众人的起哄声中，沈知南一个利落的翻身跃上舞台，“一个人唱多没意思，”他朝叶清怡伸出手，“不如来个男女对唱！”
众人一听就不乐意了，台下异口同声的起哄打断他的话，“沈二！你丫想得美！”
一时闹得不可开交，叶清怡掩唇轻笑，团扇遮了半张面孔。她故意偏过头去，发间那朵桃花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心难定意难受，一双人在月下头……”
清越的嗓音如珠落玉盘。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水晶吊灯的光折射进香槟酒液，恰似她浮着光的秋水眼眸。
“沈二的女伴？”友人看了一眼旁边无甚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说：“确实漂亮，不愧是……”
话音未落，一道冷冽的视线扫来。友人顿时噤声，只识趣地摸了摸鼻子，将后半句“混高端圈子”的话咽了回去。
叶清怡眼波流转间，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阑珊处，那男人正垂首凝视手中的酒杯，修长的指尖沿着杯沿缓缓摩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画面莫名与她记忆中的某个瞬间重叠在一起，轩窗边，那人也是这样低着头讲电话，光影影绰，依稀只能辨清他的下颚线条……
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她朱唇轻启，即兴改了唱词：
“浮光小姐长裙摇摇，回眸一笑拨乱心跳……”
叶清怡手腕一翻，团扇随着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隔了些距离，男人抬头，缓缓看向台上的小姑娘。
“跃金公子白衫飘飘，蓦然回首辗转今宵。”唱到这句时，她眼波盈盈望了过来，发间的花瓣轻轻一颤。
他抬眼的动作很慢，眼镜后的眸光却深邃似潭，穿过晃动的香槟塔与缭绕的烟雾，直直落在台上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身上。
皓月千里，静影沉璧，浮光小姐和跃金公子，这即兴改编的唱词着实巧妙，只可惜……
他抿了口酒，喉结微动，将后半句叹息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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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珩！”
婚宴散场时，月色早已润透了整座园子。他刚踏下汉白玉台阶，身后就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呼唤。
沈知南两步上前，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领带早已不知去向。这位娱乐圈当红小生笑得很是恣意，全然不见镜头前的矜贵模样。陵城谁人不知，沈二就是那典型的娱乐圈混不下去就要回家继承百年望族家业的主儿。
“许久不见，元大公子还是这么的玉树临风……”沈知南调侃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瞥见台阶上的身影，“清清，这边！”
行到阶前的叶清怡见沈老二在冲她招手。换下伴娘服的她一面低头检查着衣裙是否整齐，一面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下。
她一席天青色绣青竹的旗袍，长发以一支翡翠细雕芳菲发簪绾起，美得像是亭廊轩榭里的一帘幽梦，逆着光缓步而来的模样瞬间惊艳了众人。
当她终于抬眼，视线却越过沈知南，直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他在看她……
那男人站在三步之外，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此刻他灰色衬衫上的提花领带在月光下清晰可辨，她直觉面前这人，就是早前在跃金阁窗前用粤语讲电话的那一位了！
“清清？”沈知南又唤了一声。
这个称呼让叶清怡耳尖微热，不禁心生遐想。只因，那声落在小池塘边的“清清”，大概确是无意出自他的唇间。
叶清怡状似不经意地移开视线，余光却瞥见男人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月光如水，将叶清怡的容颜缀映得格外清晰。
他单手插兜站在月下，镜片后的目光始终未移，将少女强作镇定却微微发红的脸颊尽收眼底。
对上那副比春桃还艳丽三分的娇靥，他居然丝毫不觉意外。她微微垂首时，耳畔一缕碎发随风轻晃，恰好露出泛着淡淡绯色的耳尖，这般恰到好处的羞怯，将闺阁少女乍见外男时的情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她发间那朵被他亲手簪上的桃花，此刻已经不见踪影。
叶清怡乖巧地站在沈知南身边，二人年纪相仿，两小无猜宛若一对璧人，说话时的声音又有如清泉从石上流过，声声入耳，让人心生怡然。
可他分明注意到，她纤长的睫毛频频轻颤，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他领带的暗纹提花上。
“阿珩，好久不见，我……”沈知南的声音忽远忽近。
叶清怡破天荒地有些走神，只因对面那个男人的存在感实在是过于强烈。
沈老二喊他阿珩，阿珩…他的名字里应该有个“珩”字吧？
她在心里默默念诵。珩者，美玉也。倒是衬他这般温润又淡漠的气质……
她正出神，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眸便撞进他深邃的眼波里。叶清怡顿觉心跳乱了节奏，她根本读不懂这人的情绪，唯有他眼尾那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似乎泄露了一点难得的温和。
“清清…”沈知南这声轻唤里饱含了十足的宠溺，尾音上扬，在夜色中荡开几分缱绻。这两个字也徐徐入了他的耳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是《诗经》？他居然难得有了点想探究的兴趣。
元家三少元谨沅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嘴角噙着玩味的笑：“这位是？”虽是问沈知南，眼睛却盯着叶清怡。
沈二刚要开口，忽觉臂弯一紧。叶清怡亲昵地挽上来，葱白的指尖却暗中掐住他胳膊内侧的软肉。
“知南……”她声音甜得能掐出水来，可唯有沈知南能听出其中威胁。每次叶清怡这样喊他总有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沈知南心领神会地说：“朋友的妹妹……嘿嘿！”
元谨沅心照不宣地笑了，拽沈知南到一边。才被叶清怡拧了一下的沈知南哪敢忘记那明目张胆的威胁？！得罪她一个，等于得罪她身后那一群，这买卖不划算！于是，沈知南同元三少爷的马虎眼打得那叫一个认真。
这时，元家的车缓缓驶来，车灯划破夜色。他上前两步，剪裁考究的西装裤腿擦过叶清怡的旗袍下摆，带起一阵清冽的木质香。
“青青？”
他的声音温柔动听，让叶清怡心跳漏了半拍。男人微微俯身又问：“是哪两个字？”
叶清怡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矜贵清冷的男人会主动同她搭话。紧张之余，嘴比脑子还快地吟了一句：“清夜长，泛玉觞，风传细细香。”
声音娇软似蜜，偏那秋水眸中含着几分俏皮的慌张。他看得分明，唇角微扬。
原来是，李后主的《长相思》。
他忽然倾身，独属于他的气息蓦然逼近，惊得叶清怡往后退了半步。
“先生名里有个‘珩’字？”叶清怡强装镇定地问。
“并无。”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西装袖扣，“珩是家里长辈取的字。”
噢？
叶清怡见他正欲离开，以为不会再有答案，才想退开，他却回首看她，眸中似有星河倾落：“谨守其言，玉振金声。”
这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自我介绍让她的心猛地一悸。还未回神，男人已颔首一礼，转身坐进车内。深色车窗缓缓升起，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松了松领带。
“阿珩！”元谨沅小跑着追上去，回头朝叶清怡眨了眨眼，“改天让沈二带你来听曲儿！”
引擎声中，迈巴赫碾过满地月光绝尘而去。叶清怡站在原地，翡翠耳坠还在轻轻颤动，像在应和着她乱了节奏的心跳。
沈知南倚在汉白玉栏杆上，看着叶清怡出神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被元家大公子勾了魂了？”
叶清怡回过神来，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胡说什么！”
“你久不在陵城自然不晓得，”沈知南故意压低声音，“刚刚那个年轻些的是元家三少爷，是个外科医生。”
他促狭地眨眨眼，“至于那位戴眼镜的嘛……”
叶清怡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就是个造药的！”
说得好似一家子江湖郎中，叶清怡忍不住掩唇一笑，“二子，你倒是熟悉。”
沈知南果然还是习惯叶清怡这样叫他，得意道：“那当然，改明个有空带你去和他们玩儿！元三少可会……”
夜风送来远处飘渺的树叶沙沙声，他的名字在她唇间辗转，竟比那阙《长相思》还要缠绵上好几分。
原来，跃金阁里的跃金公子叫，元谨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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