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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玉赪摇头,叹道:“这些年来,有多少妖魔能从你的剑下存活?何况他区区一介凡人。”

      南崖雪拧眉望向玉赪,显然心存顾虑。

      “我并未想过取他性命。”

      “是么……”玉赪停止盘念珠,饶有意味地看着南崖雪。

      “毕竟,背负灾星命格不是他的本愿。”

      “再者,这两个月的观察看来,此人对北辰宫造成不了太大威胁。”

      不是南崖雪故意偏袒,实在是她盯得紧,若是九方灼有所图谋,必然逃不过她的法眼。

      九方灼有自知之明,送命题什么的,能避免就避免吧。

      南崖雪心存仁善,想过留九方灼一命,那一剑为的是逼出罗睺的分身。

      她做到了,而且成功将这股力量消灭干净。估计过两天,解决完之前棘手的伤患,百草阁能放松一阵。

      聊起竹浣月,玉赪又悲又怒,认为是她调换襁褓,导致九方灼活下来,给天下带来灾难。

      玉赪感慨小师妹变了,居然为仇家的骨肉徇私,留下这天大的祸端,罔顾大局。

      这一炷香的时间,南崖雪只是静默地听着。玉赪控诉竹浣月的不是,好似如今种种苦难皆因她起。

      接着,玉赪先抑后扬,说竹浣月是一时糊涂,或是受了九方家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玉赪不希望这件事公之于众,届时北辰宫那群人势必对竹浣月口诛笔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叫乌天靖难办。

      从始至终,南崖雪没有提及竹浣月的过错,玉赪却总将矛头指向这位不在场的死人。

      无法否认的是,竹浣月的确托付阿强至山寻雁手中,谁能保证九方灼不是她掉包的呢?

      最后,她仅是问了九方灼葬于何处,挑了一枝红艳的梅花走。

      伫立茫茫大雪中央,南崖雪挖出冰雪和泥土下的森森白骨。

      胸口有她的灵力残存,这人是她杀的没错。

      至于这是不是九方灼本人,需进一步确认。

      触到那人的胸骨,南崖雪明显感受到炽热气焰升腾,在她指尖烫出一个水泡。

      死者怨气不小。

      南崖雪重新安葬这具尸骨,为其立下一座无名石碑,碑前摆放着红梅,在冰天雪地中寄托未亡人的遗憾。

      此后几个月,她不再留守踏雪殿,频繁往来掌门殿与百草阁。

      如玉赪预测,九方灼死后,被灵脉影响、身体发生变异的北辰宫弟子情况大有好转。腐肉伴着鳞片脱落、瞳孔恢复正常,他们无不赞颂百草阁的高超医术,没有将这事与九方灼的死联系在一起。

      与此同时,边境传来捷报,众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鲜少有人关注到踏雪殿殒命的少年。

      乌天靖慰问各方,南崖雪和玉赪则是心照不宣地隐瞒那日的谈话,打消掌门的疑心。

      多日不见,乌天靖肉眼可见地神气了许多。

      掌门师叔又突破一层境界,南崖雪心中无澜,淡道了声贺。

      九方灼走后,凛冽山风无需顾忌伤及凡人之躯,肆意掠过崖边的老松。松针铺满石径,无人清扫。

      南崖雪不甚在意。

      还有哪些变化呢?

      无非是晨起时缺了声“师尊”,武场多了把风吹雨淋的锈剑,冰泉旁冰蕈菇泛滥,寒意袭人……

      院中的石碑结了霜,她倚在一侧,眼底倒映着飘飞的雪花,喃喃道:“他死了。”

      习惯以琐事为丝,编织进生活,化作人们不假思索的本能。

      当它骤然抽离,脱口的呼唤成了渺渺天地间的空荡回响,南崖雪惊觉,她不适应失去那人的日子。

      每当想起九方灼,她会取出染血的破荷包,反复提醒自己,那人已死的事实。

      一年过去,崖顶冬梅花开花谢,踏雪殿依旧冷清。

      北辰宫招收了一波门徒,新人景仰踏雪仙子,期望拜入南崖雪的门下。

      可惜她无意收徒,独立于高山之巅,众人失望而返。

      没了身边人时刻关照,南崖雪暂停服药,压制体内所剩无几的热毒。

      估摸着,去灵霄雪山闭关修炼一段时日,她便无需为此烦忧了。

      先前是遵循山寻雁的意愿,为照顾徒弟才待在北辰宫。

      既然徒弟没护住,北辰宫有乌天靖和玉赪坐镇,表面一派欣欣向荣,并不欢迎她。南崖雪以为,她应当离开一段时日,静一静心神。

      这一计划,受到了玉赪的挽留以及乌天靖的语言关怀。

      临行前,她最后前往九方灵脉一趟。

      灵脉日渐枯竭,产出不比从前,北辰宫减少投入,九方家的矿奴日子过得愈发艰难。

      掌门殿的席阳为南崖雪讲述这一年灵脉的变化,告知北辰宫某位前辈隐有封锁灵脉的意愿,遭到以乌天靖为首的一众长老驳斥。

      “玉赪师伯怎么看?”南崖雪问。

      眼前的少年左脸戴面具覆面,听闻是去年在踏雪殿被寒气所伤,伤疤丑陋,难以消除。

      席阳的未婚妻因此取消了婚约,他也沦为同门间的笑柄。

      这般,仍未削减他对南崖雪的崇敬。

      他扯着损坏的嗓子,声音嘶哑:“玉阁主没有发表意见。”

      南崖雪忽然转身,注意到他躲闪的眸光。

      面具堪堪遮住左脸,虬结的疤痕若枯藤盘曲,从下颌爬至耳后。

      “惊扰到仙子了。”他抬手盖在脸颊上,深深埋低脑袋,小声道歉。

      “方便摘下……”

      南崖雪朝席阳伸出手,温和的灵气徐徐流淌。

      对方却如惊弓之鸟,猛然向后退缩。

      “不可!”他仓皇捂住那副面具,嘴里乱七八糟地吐着“对不起”“失敬”等字样。

      见他不乐意,南崖雪悻悻然收回手。

      短暂休整后,两人忘掉不愉快,继续向前赶路。

      经过一座狭窄石桥,席阳三步两回头,叮嘱南崖雪当心脚下。

      下方是滚烫的岩浆,掉下去定没有活路。

      身前之人不止于口头关心,一面与南崖雪攀谈,分散她的注意力,一面悄然施法,阻隔上升的热气。

      这番举止体贴入微,让南崖雪无端想起九方灼。

      她猝不及防道:“你与我那徒弟有几分相像。”

      传闻踏雪仙子有一徒弟,其貌不扬,平日深居简出,颇得南崖雪喜爱。

      可叹少年薄命,一年前惨死于失控的暴风雪,南崖雪痛心不已,再未对外提起这名徒弟。

      这些在北辰宫不是什么大秘密。

      席阳一怔:“仙子哪里的话。阳粗鄙之人,资质愚钝,怎敢与仙子之徒相提并论。”

      “你和他一样,胆识过人。灵脉底下的魔物生死成谜,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不肯随我走这一遭。你倒好,来便来了,还能走在我的前方不腿软。”

      她轻笑一声:“后生可畏。”

      犹豫片刻,席阳没问南崖雪对徒弟的看法。岂知南崖雪主动开口,追忆师徒二人的葱茏往昔。

      这位仙子的描述中,凡人徒弟是一个令她头疼的存在。

      他脆弱、吵闹,时常冒出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是一株扎根冰缝的野草。

      毋庸置疑,南崖雪的徒弟是阿强。

      “他是个倔脾气,心里打定了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

      席阳纳闷,阿强不是最服从南崖雪来着,何时与她唱反调?

      “感情一事,难分对错。我以为给他一点时间,他自会醒悟,看来该清醒的人,是我……”

      这时席阳终于明白,南崖雪说的人是九方灼。

      “仙子同我说这些是何意?”席阳背对着她,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开锁。

      此地为北辰宫与九方家携手封印罗睺核心之所在。

      瞥了他一眼,南崖雪抿唇一笑,越过他走向布满裂痕的石门后。

      数条岩浆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其间的赤红锁链缠绕庞大阴影,颤动时溅起百丈高的熔浆。

      这扇大门初次开启,席阳不曾见过内部的光景,愣在原地半晌,听到南崖雪的呼喊才跑上前,劝她保持距离。

      南崖雪恍若未闻,一指轻点少年的额心,灼烫热气再不能伤他分毫。

      女子居高临下,俯瞰脚底苟延残喘的魔物。

      魔物闭眼假寐,没有半点生气,其他人见了,想必是不会对它的状态生疑。

      一团每况日下的浊气罢了,用不了多久,自然会被天地吸收,滋润万物。

      但有一人,他微仰起头,眼底映着脱离铁链束缚的魔物残片。

      焦黑雾气凝聚成模糊人形,咧开大嘴、露出两排烧火的牙齿,膨胀着冲南崖雪袭来。

      席阳,不,九方灼注视着身前的南崖雪,紧张到喉咙发涩,说不出话。

      她不是能感应到罗睺的魔气吗?为什么不躲?

      利爪将女人撕成碎片的前一秒,九方灼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拉出魔物的攻击范围。

      下一个转身,南崖雪反手推开九方灼,一剑斩灭猖獗的魔雾。

      玄铁制成的锁链震颤不停,发出阵阵嗡鸣,与坚冰碰撞,音调陡然拔高,如同地狱恶鬼不甘的嘶吼。

      本应趁机偷袭南崖雪,将她击落熔岩下,一雪前耻,九方灼手脚顿住,在不远处凝神望着那灵动的身影,始终没有动静。

      战况激烈,南崖雪无懈可击,罗睺一转攻势。

      九方灼眼睁睁见着,黑雾探出一只手,直奔向他。

      这时,一股无名的力量钉死他的四肢,使得他完全不能动弹。

      他猩红的左眼泛起光芒,呼应远古凶兽。

      罗睺欲要占据一副新躯体,正面迎战南崖雪。

      它代表的是贪婪与毁灭,不会理睬微末蝼蚁的死活。

      汹涌的灵力灌入体内,九方灼既不能反抗,也没办法顺从,因为这灵力太过霸道,自一开始就不打算给他一条活路。

      九方灼幡然悔悟。

      濒死之际,他看到南崖雪切断黑雾与罗睺的联系。

      数道法印打出,加固铁链上的古篆符文,南崖雪长身玉立,从容地向身前七窍流血的狼狈少年伸手,问了几句他的伤势。

      不久,黑雾消散,九方灼的耳畔还回荡着罗睺叽里咕噜的咒骂声。

      “吵死了。”他小声嘀咕。

      “嗯?”南崖雪困惑地指了指自己,“你在说……我吗?”

      “不、不是的!”九方灼赶忙否认。

      迎上那双嫣然含笑的眸子,他羞赧地垂下头。

      “师尊是从何时起认出弟子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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