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坦白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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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路桓讶异转头，看向床上满眼清明的祁晔。
他没想到祁晔还没睡。
没等路桓回答，祁晔再次开口。
“你在想白天的事，蒋璇。”确定的语气。
路桓没有反驳，犹豫着“嗯”了声。
“你觉得我不该当着她的面杀了那个人？”
路桓从这话里琢磨出点别的意味，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杀他没错。”
且不说现在秩序彻底崩坏，单就杜平做的事而言，他也死不足惜。
只是他担心蒋璇再受刺激。
看她的样子，确实对祁晔有些害怕。
路桓说完，祁晔低头不语。半晌才说:“你能过来睡吗？”
“啊？行、行啊。”
路桓挪到祁晔旁边，手臂挨着手臂。
“还在想别的？”
“也没什么。”路桓下意识否认，他觉得思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但祁晔没再追问，只是默默看着他。
最后还是路桓先沉不住气，开口。
“我在想，如果我们去那个小区，没有去那个房间，也没有发现那个地下室，她还要被困在那里多久。”
“等他们把地下室的物资消耗完？等那个人重新出去却发现外面的世界早就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了吗？”
“或者那个人在外面被丧尸同化，留她一个人在地下室一直等下去，直到……”
“其实，我想知道如果没有末世，她会不会被早点发现。”
“或者说，我们能不能早点发现她，救出她。”
“不一定吧，毕竟她失踪那么久，家人应该也报案了，但直至丧尸来袭也没找到她不是吗。”
最后路桓很轻地说了一句。
“这种事，是个例吗？”
“你在自责。”
“也，不算吧。”路桓扯了下唇，“就是，感慨几句。”
“路桓，你是警察，不是超人，没有人可以解决所有事。”
路桓抿着唇看了眼靠在床里面的人。
祁晔这是，在安慰他？
“当然了，但是，当警察不就是为了保护民众，惩恶扬善吗，看到这种事，多少还是有点……”路桓吐出一口浊气，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不知道为什么，路桓现在突然有很多想说的，这让他一直不想顾及祁晔还没有恢复相遇后那段记忆后的那点别扭。
他犹豫着看向祁晔，对方也正直白地看着他。
“祁晔，你困吗？”
“你说。”
路桓转回头，继续看着自己交握的手说:“这事我以前也跟你说过，关于小樱的爸爸，我的……师父，他也是警察，我刚进警队就被师父带着了。”
“其实一开始，小孩嘛，说想当警察，一是感觉那身警服很帅，很威风。二来，那个时候总感觉，当了警察就不会被别人欺负。”
“后来考上……”
祁晔突兀地打断:“谁欺负你？”
一个没有了受过欺负的小孩，不会无缘无故有这样的想法。
路桓一愣。
“啊？没谁，就在福利院打打闹闹的，那个时候管的不严，挺常见的，后来好多了。”
路桓注意到祁晔的视线，半开玩笑道:“也不是白受欺负，我又不是不会还手，我还会叫警察呢。”
“这也是你当警察的理由？警察帮了你。”
“嗯，理由之一。”
路桓接着说:“考上警校，进警队，平时也没什么危险的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就算是和平年代，也有违法犯罪的。”
“我师父一直把我和言溪当自家人，逢年过节还有平时不忙的时候，都把我们叫到家里去。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外面买回来吃，几个人里没一个擅长做饭的。”路桓笑了下。
“说起来，有时候小樱还会炒两个菜。”
“她很聪明，很独立，很善良，嫉恶如仇。她说她以后也要当警察，他爸老了就让我和言溪当她师父。”
“但是没等到那一天，不是因为末世。师父为了救我……”
“祁晔，她本来有爸爸的。”
一只微凉的手搭在路桓的手背上，路桓慢慢抽出手，轻轻回握住那只带着凉意的手。
“所以你要保护她，教她在末世生存，承担她成长中父亲的职责？”
“我应该的，只是，我也没怎么做好。”
但做到面面俱到真的很难，尤其在末世。
“我们一路走过来，损失了很多，也失去了一些人。”
路桓抓了两下头发，“大概是中二时期的后遗症？想做点什么又无能为力，想保护自己身边的人，甚至是其他人，又没有那个能力，才会……想这些无意义的事吧。”
“你已经做很多了。”
路桓笑了下，“我怎么感觉，我现在像寻求心理老师开导的学生啊。”
“那你现在还难受吗？”
路桓仰头叹了口气，扭头开着玩笑，“好多了，谢谢祁老师。”
挺奇怪的，有时候让心情放松也不需要地方说什么，只要有人能听就好。
路桓能和团队里其他人说吗？
不能，他也不会。
他不是队伍里年纪最大的，但无疑是队伍里的核心，任何人可以迷茫困惑泄气，唯独他不可以。
但在祁晔面前，他也许可以稍稍表现出温和坚毅下的另一面。
即使现在失去部分记忆的祁晔在和他的相处中还是隔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
路桓挺想知道祁晔别扭的原因，但祁晔不主动说，他也不会追问。
祁晔却在路桓说完沉默后，主动开口:“你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吗？”
他听完了路桓的话，公平起见，路桓也有权知道他的过去。
撇去公平这一层含义，路桓知道这件事情后，对他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你不是说过了吗？”
路桓指的是祁晔以前说的，他的家人和阳华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没说全。”
那确实是。
路桓“哦”了声，“那你现在想说吗？”
“你想知道吗？”祁晔重复问。
路桓实话实说:“想。”
“我学医不是为了治病救人。”
一句说完，路桓半天没等到下文，才意识到祁晔是在等他回话。
这，说个往事还要有互动啊？
路桓配合地问:“那是为了……呃，有份稳定工作？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有稳定工作和稳定收入后，寻亲这类事都会变轻松吧。
“不是，我母亲的工作，和医学有关。”
“哦哦，你是想继承你妈妈的衣钵？也，也挺好的。”
“不算。”
“啊？”路桓有点懵。
祁晔不再让路桓猜下去，直接道:“我没见过我的母亲，但据我之前的了解，她的身份，和……钱潜应该没什么差别。”
路桓锁着眉，从祁晔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对家人的了解和认识不是来自于告知，而是来自自己的观察，或者说是调查。
问出口后，路桓的疑问得到验证。
“有中间人，我问过，虽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没过多久，我转过学，和那个人也没在见过。”
“他走前和我说过，以后我要是有能力，或者说、有权力，可以去阳华市找她。”
路桓面露难色，“听起来，你妈妈可能是在做一些保密工作？”
而且，貌似还有危险性，才不能让孩子待在身边。
不过也不能全往坏处想。
路桓安慰道:“你别太担心，虽然过了这么久，但既然她的身份不一般，应该也会有人保护。在末世医疗人员都非常稀缺，是各个基地重点保护的对象，不会有什么事的。”
祁晔“嗯”了声，突然侧过身，右手揽住路桓的腰，神色如常。
倒是路桓一时有些没适应，半晌才重新将手搭在祁晔身上。
路桓想起什么，问:“那，你爸爸呢，没有提过吗？”
“我还有个吊坠，应该跟他有关。”
路桓闻言，登时想到被祁晔当掉的那个黑玉坠。
急着说:“那玉坠在你失忆的时候被换掉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你……”
“没事。”
祁晔突然把急得坐起来的路桓按了回去。
“不一定是坏事。”
路桓的眉头仍写着不解。
“他大概不是什么好人。我收到那个玉坠的时候，那个人说，这个东西我自己留着就好，最后别让别人看见。”
“现在玉坠不在我身上，未必是坏事。就算最后要靠什么信物相认，也不必是这个。何况，阳华的基地，还不至于连做亲子鉴定的条件都没有。”
路桓仍有些不放心地看着祁晔。
祁晔看上去不甚在意，但路桓知道，若是真的不在意，又为何要从小便留着红绳和玉坠。
他倒是想见自己父母，这不是没机会吗？
既然现在祁晔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人，哪怕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想实现。
祁晔撑着床身子后仰，随意望了眼窗外，“不早了，睡吧。”
路桓“嗯”了声，揽着祁晔的手紧了紧。
两人的姿势看着略显怪异，但并没不舒服的地方。
祁晔看着路桓闭着的眼，心头那点怪异好像渐渐消散。
他曾试图理解，为什么自己在失去记忆后，能那么快对一个人敞开心扉，即使对自己都知之甚少的他并没有暴露太多，但自己对路桓下意识不设防是显而易见的。
红绳都被他戴在了路桓手上。
他不怀疑曾经自己的判断能力。
只是对自己的感情有些难以理解，或者说……
明明他该对一切抱有警惕。
另一层含义里。
他也在想，若是初次见面他便以全部的面貌面对路桓，或许他们不会有开始。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否会杀了所有闯入地下室的人。
也许会，他自认不是好人，在受威胁时，当然会为自己扫除障碍。
也许不会，如果他确认路桓几人不会对他造成阻碍，相安无事也未尝不可。
但毫无疑问，他绝不会与路桓等人同行。
所以，他始终认为，若他从未失忆，路桓大概也不会喜欢上他。
那么路桓现在的喜欢和关心，又到底是对谁。
对，自始至终都是他。
但这本身是悖论，他到底还是没有记忆，只剩下亲近的本能。
窗外干瘪的树叶在树上摇摇欲坠，有些树顽强蹿出新枝，有些只能任由生命凋零。
祁晔伸出手，隔空覆在路桓脸上，从眉骨划到鼻梁，再到闭着的薄唇，再轻轻放下。
他想。
他想恢复记忆了。
在找到，家人之前。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坦白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