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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恶魔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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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的村子非常小，我是通过传闻了解到这个世界。”
“他们对我很亲切，接受孤苦伶仃的我。”
“他们告诉我，一些森林外，我不知道的故事，关于这个世界。”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村子外是个经常和魔物发生战争的危险地方。”
“绝对不要，对村子外面产生好奇，这个村子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也同样……这个村子不值得被魔物所惦记……”
“这里很少有外来者……不对，之前有个驱魔师，不过……现在这个村子只剩下我了……”
我看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少年，满目疮痍，乐此不疲地介绍着这个村落，我也产生好奇：“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他打开房门，示意着我进去，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才看清楚周围暗红的血迹，很明显，腥臭味早已被烧焦味掩盖。
我自顾自地找着凳子坐好，他也笑脸相迎，递送过来温水，他的左手有着很明显的伤痕，但是递过来的右手却十分完好，我接过，关于伤痕我并不是很在意，我更在意的是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一天……发生了异变……”
在木屋内，吵杂声不断传来，我大步逼近，脚步声很重，却被他们的议论声所遮盖。
村民不知道在围着什么，我只能跨过人群，来到父亲身边，他皱着眉头，那是我第二次见他不高兴……
“父亲，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神色慌张，像是要掩盖什么：“贝利，你怎么会到这里？”
我冒着虚汗：“父亲……你们这是？”
他面色惶恐，却立马微笑起来，那些想要隐藏的想法，似乎并不需要隐藏……他说着：“贝利，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长舒一口气，我也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他拿起一只血淋淋的兔：“我们，在隔壁发现了尸体堆，没错，死人堆成的山丘……”
“尸体？”
“嗯，隔壁村子的人，都死了……”
“又是瘟疫吗？”
“哪有什么瘟疫，我倒情愿是瘟疫……算了，那个假货……算了，你看那个……”
我只看到像极了文艺复兴时期教堂壁画中被插满长矛贯穿的堕落天使。锁链穿过他的脊柱，伴随着这个非人的生物挣扎，锁链劈里啪啦作响，周围人立马拿着鞭子抽打，迫使着那具苍白的躯体保持跪姿。
像极了某种病态的艺术品。苍白的皮肤接近透明，身形修长而优雅，肌肉线条流畅的不像人……高耸的颧骨，锋利的鄂线，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弧度。那种美，极具诱惑力，像是毒蛇的鳞片，在烈日中闪耀，美丽却致命。
我忍不住打断着他：“嗯？故事不介绍父亲的外貌，反而介绍其……”
“恶魔，他的美，是陷阱。”
我的父亲只是淡淡地说：“幸好我发现后开枪射中了他……不然我们也会死。”
周围人说着：“那真是太走运了。”
“不过也是……对于你这种废物，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父亲说着：“贝利，你平时没事干，就看管恶魔。”
“把恶魔交给他？”
“还能怎么办，也不能白吃白喝。”
父亲继续说着：“如果恶魔逃出去，我们都会死掉。你要打起精神。”他并没有因为周围人恶语相对而去安慰我，那种语气，反而是命令……
我只能应声回答：“知道了……父亲……”
杀死掉所有人的恶魔……如今被捆绑什么都做不了……
他身上有着伤口，不断流血……
我颤抖的手指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锁链，金属上已经凝结了一层暗红的血痂。恶魔跪在木屋中央，像一座被亵渎的雕像，贯穿脊柱的锁链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别乱动，”我低声说，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干涩，“我只是……帮你处理伤口。”
恶魔没有回应——他当然不能。厚重的皮革束具封住了他形状完美的嘴唇，蒙眼布下只露出高挺鼻梁的轮廓。但当我靠近时，他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臂肌肉突然绷紧，锁链哗啦作响。
我咽了口唾沫。父亲射出的子弹还嵌在他左侧肋骨下方，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像是墨水在羊皮纸上晕染开来。村民们说这是恶魔血液的颜色——有毒且腐蚀性极强。但此刻从伤口渗出的液体看起来和人类的血液并无二致，只是更加粘稠。
“你需要取出弹片。”我对自己说，同时也是说给这个被束缚的生物听，“否则伤口会溃烂。”
我拿起从村里医生那里偷来的镊子，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工具。恶魔的皮肤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光泽，肌肉线条如同古典雕塑般流畅完美。这与村民们描述的“丑陋怪物”相去甚远。我犹豫了片刻，终于将镊子尖端探入伤口。
恶魔的身体猛地弓起，锁链瞬间绷直，贯穿脊柱的金属发出可怕的嘎吱声。我吓得后退半步，但随即发现他并不是要攻击我——只是在忍受剧痛。他那被束缚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
“对不起，”我无意识地道歉，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他紧绷的肩膀，“很快就好了。”
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温热从指尖窜上手臂。恶魔的体温比人类高出许多，肌肉摸起来像丝绸包裹着的钢铁。更奇怪的是，在我触碰他的那一刻，他全身的颤抖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将镊子探入伤口。这次恶魔只是轻微地瑟缩了一下，任由我操作。弹片卡得很深，我不得不用力时，能感觉到他腹部肌肉在我另一只手的按压下起伏，汗水顺着他雕塑般的腹肌沟壑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烫得惊人。
“取出来了。”我终于捏着染血的金属片退开，长舒一口气。恶魔的头微微偏向我这边，尽管蒙着眼睛，却给人一种被注视的错觉。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锁骨在苍白的皮肤下形成诱人的凹陷。
我拿起准备好的干净布条，浸湿后开始擦拭他身上的血迹。水珠顺着他肋骨分明的胸膛滚落，划过紧实的腰腹。
恶魔猛地扭动身体，锁链剧烈晃动。我吓得跌坐在地，以为他要攻击我，却看到他艰难地摇了摇头。
“你……也在害怕？”我惊讶于自己居然在试图理解他的意思。更惊讶的是，恶魔竟然点了点头。
一种奇怪的默契在我们之间建立起来。我继续为他清理其他伤口，避开那个神秘符号。当湿布擦过他后背时，我发现那里布满了旧伤——鞭痕、烙印、甚至还有像是牙齿留下的疤痕。这些伤痕层层叠叠，有些已经泛白，显然不是最近才有的。
“他们经常这样对你吗？”我轻声问，手指不自觉地抚过一道横贯肩胛骨的狰狞伤疤。恶魔的肩膀轻轻耸动。我是在……同情吗？
清理到他被锁链贯穿的背部时，我的胃部一阵绞痛。金属环深深嵌入皮肉，周围的皮肤已经溃烂化脓。我小心地擦拭，恶魔的身体立刻绷成一张弓，被束缚的双手攥成拳头，指节发白。
“必须清理干净，”我咬着下唇说，“否则会感染。”
当我处理完所有伤口时，油灯已经快要燃尽。恶魔的状态看起来好多了，虽然束缚依旧，但至少不再流血。我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碰他蒙眼的布条。
“这个……需要换吗？”
恶魔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我慢慢解开布条结，随着布料滑落，我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像是将整个夜空浓缩在了虹膜里，漆黑中闪烁着星辰般的银光。没有瞳孔，却让人感觉被深深凝视。此刻这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目光如有实质般扫过我的脸庞。
“你的眼睛……”我着了魔似的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时被他突然的躲闪惊醒。恶魔别过头，银黑色的眼睛半阖，长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仅为恶魔疗伤，还差点触碰这个禁忌生物最危险的部分。传说恶魔能用眼睛施咒，能用目光蛊惑人心。我仓皇后退，打翻了水盆。
“我该走了，”我慌乱地收拾工具，“明天……明天我会再来换药。”
当我转身要走时，身后传来锁链轻微的响动。我回头看去，发现恶魔正用那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注视”着我，被束缚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接着，他做了一个让我血液凝固的动作——他微微颔首，就像一个优雅的贵族在表达谢意。
我逃也似地冲出木屋，冷风拍打在发烫的脸颊上。村民们的话语在我脑海中回荡：“恶魔没有感情”、“它们只会模仿人类行为来迷惑猎物”、“永远不要相信它们的表演”。
但当我躺在自家床上，眼前挥之不去的却是他忍受疼痛时颤抖的睫毛，是他听出我脚步声时微微侧头的姿态，是那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被束缚住的呜咽。
最让我不安的是，在为他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感觉自己才是被看穿的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