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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孤城(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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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青坐在秋千上晃悠着身体,花生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啃番茄,身后是一个古怪的巨树,根部像大榕树,但枝头悬着丝瓜,另一颗巨树的枝芽上却生长出青椒与番茄。
“这是芸豆树哦。”花生说。
“芸豆树?”林砚青疑惑地问。
花生把最后一口番茄吞下,手掌在衣摆上蹭了蹭,他灵活地爬上树,摘下一根树枝,脑袋从繁密的叶子中探出,冲林砚青笑了笑,随后一跃而下,把那根树枝抛给林砚青。
“芸豆树全身都是宝贝。”花生说。
林砚青接过那根树枝,翻来覆去地看,并没有什么特别。
花生把树枝放在地上,从靴子里拔出一柄匕首,顺着树枝的脉络划了道口子,绿色的枝液从缝隙中流出,他像剥花生一样将树枝拨开,从里面掏出一把黑色的籽,他把那抔籽放在衣摆里搓了搓,搓干后递给林砚青。
林砚青捧着那抔长得像芝麻一样的籽,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芸豆树的种子,只需要一点点泥土和水,就可以长成参天巨树,他会开花结果,会给人们带来希望。”花生认真地说,“这是希望的种子。”
林砚青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些种子,他把种子放在掌心捻了捻,喃喃自语道:“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我们去哪里探险都会带着芸豆树的种子,这样就不会饿死,也不会受伤。”
林砚青豁然开朗,确定地道:“在我爸的记事本里夹着类似的东西,我见过。”
“你爸爸是谁?”花生抱着膝盖,满脸的困惑,“你总是提到他,仅次于你的年糕叔叔和弟弟。”
“他叫林陌深,你见过他吗?”林砚青怀抱着希望问。
花生:“......”
他的脸色古怪,像吃了坏掉的番茄,“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赖的家伙?林砚青,你真是个无赖。”
林砚青费解地看着他。
花生合上他的手掌,笑眯眯说:“好吧,我会努力完成你的心愿。”
林砚青还想问什么,脑海里炸开一声枪响,他猛地倒吸一口气,久违地睁开了双眼。
他发现自己身处陌生房间,无数嘈杂的声音在耳畔徘徊,脑海里滋滋作响,他花了几分钟时间冷静,杂乱无章的声音如退潮般散去,他清晰地听见贺远山哭泣的声音,声音从另一间房传来。
林砚青揉着脑袋艰难坐起身,身体僵硬又迟钝,晕眩感逐渐消散,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缕白色发梢,他茫然地低下头,发觉自己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胸口,竟然与梦中别无二致。
隔壁的啜泣声一直未停歇,他顾不得身体的异常,跌跌撞撞向着门口走去。
他循着声音的方位走到次卧,震惊地发现贺昀川满身是伤地躺在床上,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左腿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搭在床上,断骨戳在外面,伤口已经发黑。
贺远山跪在床边的地板上,无措地只会流泪。
“贺叔?”林砚青扶着门框,嗫嚅道,“昀川怎么了?”
贺远山陡然扭回头,泪流满面的脸上浮现起希望,“阿青,你醒了?”
林砚青走到床边上,小心翼翼抬起掌心,却不知道从何下手,贺昀川浑身都是血,仿佛一碰就会伤上加伤。
“他被薛晓峰打了,现在没有药,去不了医院,是我该死!是我没有照顾好他!”贺远山捶胸顿足,哭得声嘶力竭。
“黎黎呢?他......”林砚青恐惧地望着他,“他怎么样?”
“他被薛晓峰关在了家里,那畜生在小区里搞了自卫队,让所有人当他是皇帝,不顺从他的不是被关起来就是被杀了,薛晓峰今天出去了,临走把昀川打了一顿......”贺远山哽咽着说。
“小区里那么多人,或许会有医生,我去广播室。”林砚青连忙起身向外走。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林砚青转回头,就见贺昀川醒了过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攥住了他。
“别去。”贺昀川几不可闻地说着什么,贺远山听不清,但林砚青却听得一清二楚。
“东门外面有辆车,带黎黎......你们走......别管我......”
贺昀川说完就晕厥了过去,林砚青喉头发哽,但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他撩开贺昀川额头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掷地有声地说:“所有人一起走。”
林砚青拔腿往外走,贺远山抓起凳子上的榔头追了上去,急道:“大门被锁起来了,外面都是自卫队的人,你现在出去很危险。”
林砚青已经走到了铁门背后,他想起刚才那一声枪响,问道:“我的枪呢?”
“你和陈舷的枪都被薛晓峰没收了,他如今不怕子弹,留了一把给黎黎,还有一把不知道在哪里。”
“我刚才听见了枪响,黎黎可能有危险。”林砚青说,“贺叔,你留在这里,我先去一趟广播室,然后去找黎黎,如果有医生愿意过来,你先带他去看昀川,黎黎那里有药,我尽可能带回来。”
贺远山一拍大腿,把榔头递给林砚青,叮嘱道:“你自己当心。”
林砚青盯着那把榔头,脸上浮现起困惑。
“用这个把门锁砸了。”贺远山说。
林砚青恍然大悟,这栋楼的卷帘门坏了,薛晓峰让人焊了铁栅栏,中间开了个门,门上按了几把锁。
林砚青把遮光的卷帘门抬起来,猝不及防对上了几道视线,看门的刘文与陈武面面相觑,愣了几秒,一惊一乍道:“你醒了!”
林砚青一声不吭,高举起胳膊,用力抡下榔头,众人始料未及,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整个铁栅栏随着门锁一起掉了下来,斜斜地挂在门柱上,而那把榔头的手柄竟然也给砸断了。
“这门焊得一点都不牢。”林砚青把榔头扔了,冲门口的两人招了招手,从容地说,“试试看我的‘异能’。”
他在梦里演练过无数遍的格斗技巧今天终于有机会用上了,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掌握了,毕竟那只是一个梦魇。
可与生俱来的直觉又让林砚青笃定那绝非是虚假的梦境,那个白雪皑皑的世界真实存在。
这么想着的同时,林砚青攥住其中一人的衣领,不必任何格斗技巧,挥臂一扔,就将刘文甩到了墙上,刘文嗷呜喊痛,后背撞击在墙面上,下一秒又掉回地面。
墙壁一寸寸龟裂,在刘文支撑着爬起来的瞬间,墙面轰然倒塌,碎石掩埋了他。
贺远山目瞪口呆,惊愕地张大了嘴。
林砚青亦是愣住了,没想到眼前这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身手竟然还不如花生厉害。
“我会给你找医生的。”林砚青只能这么说,他转头望向呆若木鸡的陈武,“你如果不想看医生,就老实一点,明白吗?”
陈武咽了咽口水:“我明白了,不是,我遵命!”
林砚青拔腿就跑,他需要办的事情一桩一件还有不少。
*
薛晓峰暴躁地想要杀人,他在墙头等了几个小时,枪声传来的时候,他正在扯衣领,身体里有一种特殊的气流在暴涨,他感觉自己像个快要爆炸的气球,所有的忍耐都到了临界点。
枪声就像一个信号,提醒薛晓峰有事发生,他从墙上跳下来,奔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他不怕子弹,于是将枪留给了夏黎,另一把枪他给了谢之航,但里面只有三颗子弹,那是他最好的兄弟,除夏黎之外,他最重要的人。
薛晓峰冲向20号楼,发现门被撬开,他顿时雷霆震怒,谢之航说得果然不错!他一离开这里,夏黎就背叛了他,明明他那么为了夏黎考虑,为他付出了所有,可为什么夏黎却不知感恩!
枪声是从楼里传来的,薛晓峰握紧了拳头,乘坐电梯上楼,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听见哐哐哐的声音,走出电梯后发现,有一双腿卡在另一间电梯里,他倒吸一口气,惊慌大喊:“鸭梨!”
薛晓峰极速走了过去,走近后却发现是谢闻星倒在电梯里,身下淌满了血,呼吸已经停了。
而屋子里隐约传来啜泣声。
薛晓峰推门进去,却见房子里乱成一团,夏黎蹲在墙角抱胸哭泣,淌得满脸都是泪水。
薛晓峰骤然睁大了眼,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急问:“怎么了,鸭梨你怎么了?”
“谢、谢之航要杀了我,他说、他说你因为我去冒险,他让、让谢、谢闻星杀死我。”夏黎说话一抽一顿,眼泪簌簌而落,沾湿了纤长的睫毛,他沾了满手的血,不断用掌心擦拭着裤腿,语无伦次地哽咽着,“我、我杀人了,薛大哥,谢之航要杀我,我杀人了......”
薛晓峰暴跳如雷,本就燥热的身体越发狂躁,他亟需一个发泄的地方。
“谢之航!亏我把他当成兄弟!他却把我当成傻子!”薛晓峰咬牙切齿道,“他一定是变异了!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他握住夏黎染血的双手,坚定地说:“鸭梨,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夏黎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哭噎着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薛晓峰愤怒地离去,誓要将谢之航碎尸万段。
夏黎听着电梯叮一声闭拢,哭哭啼啼站起来,走进卫生间挤了点洗手液,将手掌洗干净,他望着镜子里泪流满面的自己,哭声戛然而止,幽幽哼起歌来,他仔细擦干水珠,撩了下头发,走到阳台上举起望远镜,歌声轻盈悦耳,悠荡在晴空万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