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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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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难是被晁思拉来的。暑假在村里待了快两个月,回城后总被人说身上带着股 “土味儿”,他笑着应和,转头就跟着来酒吧凑个热闹,倒不是喜欢吵闹,只是觉得这种光怪陆离的地方,比民俗典籍里的符号更能磨掉身上那点 “乡野气”。他穿着简单的白 T 和牛仔裤,坐在吧台角落,指尖转着玻璃杯,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舞池,嘴角挂着惯常的、让人挑不出错的笑,像个对一切都很包容的局外人。
直到视线落在靠窗的卡座。
他怎么在这儿?不过几天没见面,这人就到酒吧玩爽了?
莫若一个人坐在那里,有些拘谨和生涩,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威士忌。他穿着件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很白。侧脸线条比在村里时更冷硬了些,眉眼垂着,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里捏着支烟,却没点燃,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烟盒边缘。
祝难挑了下眉,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觉得 “巧”。在村里时,这朵看起来一碰就碎的 “小白花”,他的心里有点什么被点化了,在那张僵硬的纸张落下的瞬间,祝难决定主动出击。
他端着酒杯走过去,脚步声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对方听见。
“莫若,好巧。” 祝难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是那副热情又无害的调子,仿佛他们在村里是相处融洽的朋友,“怎么?一回来就断了联系找不到人了?”
这句话像一句废话,可是也让人明白,这是在与自己划清界限。
或许这里有祝难很在意的朋友,也或许在城里,大家都有隐藏好的傩面,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几天前仿佛判若两人。莫若迅速戴上了属于自己的那副面具,找回了当初自己冷漠的样子,把之前相遇的一切都忘掉,现在是素未相识的莫若和对面趾高气昂的祝难。
这次好像换了主场,祝难真的把自己当主人了。
莫若抬起头,眼神先是茫然,随即染上一层疏离的冷。他认出了祝难,那个在村里穿着傩舞戏服、笑得像尊弥勒佛,却在没人时用看戏眼神打量他的大学生。
“嗯。” 莫若的回应很淡,甚至没打算多看他一眼,手指重新捏紧了那支未点燃的烟。
祝难却像没察觉他的冷淡,自顾自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城里比村里热闹多了,不过少了点意思。” 他状似随意地说,目光扫过莫若面前的威士忌,“一个人喝酒?”
莫若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不喜欢祝难,从在村里第一次见就不喜欢。这人的热情太假,像层涂满蜜糖的壳,底下藏着什么,谁也说不清。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祝难比村里那些一眼就能看穿心思的人难对付得多。
“你不是也一个人?” 莫若反问,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刺。
祝难笑了,这次的笑里多了点真实的玩味。“被朋友拉来的,他们在那边蹦迪,我嫌吵。” 他朝舞池方向扬了扬下巴,“倒是你,看着不像喜欢来这种地方的人。”
“你很了解我?” 莫若的声音冷了几分。
“不算了解。” 祝难晃了晃杯子,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弧线,“只是觉得,你心里装着事,这种地方的吵闹,遮不住。”
这句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莫若维持的平静。他攥紧烟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母亲的事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十几年,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被祝难轻飘飘一句话戳中。
他抬眼,直视着祝难,眼神里的 “小白花” 伪装彻底剥落,露出底下的冷和锐。“祝同学倒是看得通透。” 他刻意加重了 “同学” 两个字,带着点嘲讽,“还是说,学民俗的,都擅长猜别人的心思?”
祝难脸上的笑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兴味。他就喜欢看莫若这样,像只被惹毛了的猫,收起温顺,露出爪子。比在村里那副沉默隐忍的样子有趣多了。
“猜心思谈不上。”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刚好能让两人听清,“只是觉得,有些事藏太久,会烂在心里。不如找个地方,说出来 —— 哪怕是对着陌生人。”
莫若的心猛地一跳。他怀疑祝难知道些什么,又或者,这人只是在试探。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拉开距离,语气恢复了平淡:“祝同学想多了,我没什么事。”
“是吗?” 祝难挑眉,没再追问,反而话锋一转,“对了,村里王婶家的事解决了,她儿子后来没再做噩梦,托我谢谢你,说你那天留的那幅画,看着让人心里踏实。”
莫若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临走前,确实在王婶家墙上画了幅简单的山水。他当时只是随手为之,没想到祝难会记着。
“举手之劳。” 他含糊道。
祝难没再说话,只是笑看着他,那笑容依旧没什么破绽,却让莫若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再待下去,说不定会被祝难套出更多东西。
他拿起外套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祝难也跟着站起来,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我送你?”
“不用。” 莫若拒绝得干脆,转身就走,脚步甚至有些快,像是在逃离什么。
走到酒吧门口,晚风灌进来,带着点凉意。莫若回头看了一眼,祝难还站在吧台边,隔着晃动的人影和迷离的灯光,对方似乎还在朝他的方向笑。
他皱了皱眉,心里那股不安更甚。
祝难看着莫若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液的辛辣滑过喉咙。
莫若这朵黑莲花,比他想的更警惕。不过没关系,游戏才刚刚开始。他对莫若母亲的事本没兴趣,但莫若这个人,太有意思了——他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想要掌控一切的局面,所有的故事还是得自己画上句点。
他抬手招过酒保,又点了一杯,嘴角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笑。
这场重逢的关键在于:祝难的 “试探” 带着玩乐心态,他对莫若的秘密好奇,却并非真心关心;莫若的 “防备” 藏着紧绷的神经,他既警惕祝难,又隐隐觉得对方可能是解开真相的线索。酒吧的环境放大了两人之间的疏离与暗流,为后续的纠缠埋下钩子—— 一个想 “玩”,一个想 “查”,他们的交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