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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镜中我 ...

  •   主殿高台之上,气氛微妙。各族族长、长老们围坐,目光看似聚焦于下方激烈的比武,实则暗流涌动,心思各异。角落里,杯盏交错间,压抑的议论声与各色目光交织。
      “呵,有趣。”身着华服、气质慵懒邪魅的狐族公子,轻摇扇子,狭长的凤眼饶有兴致地落在第七擂台那道清冷的青色身影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这般心性,这般手段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她仅是练气圆满?碧渊谷主,倒是藏得深呐。”
      他身边一位心腹低声传音:“五公子,您是怀疑那关于蛟族后裔的传闻?”
      “或许吧。”狐五公子不置可否,只是眼神更亮了几分,低语,“这般风骨,若真是凡根,岂不可惜?得找个机会,亲自‘验一验’才行。”
      就在此刻,第七擂台胜负已分!碧青那石破天惊的最后一击,不仅震慑了全场,也让高台上的气氛瞬间沸腾!
      “好!!!” 狐五公子猛地合拢折扇,竟是第一个起身喝彩,毫不掩饰眼底的激赏与兴奋,“漂亮!碧族长!你这位小女儿当真是璞玉浑金,深藏不露!以弱胜强,智计百出,最后那一击更是,惊才绝艳!令人叹为观止!”
      “五公子谬赞了。”碧渊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笑容,心中却暗自得意,口中依旧谦逊道,“小女不过是侥幸。野虓那孩子太过轻敌,灵力凝聚亦有瑕疵,这才被青儿抓住了破绽,引爆了灵力反噬自身。说到底,还是运气占了上风,当不得‘惊才绝艳’四字。” 他嘴上说着运气,眼角的得意却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女儿的胜利完全在他的意料和掌控之中。
      “谁料最后关头,小青竟使出爆步,连体修技法都驾轻就熟,这小姑娘当真是才华横溢,堪称全才!”身旁几位族长啧啧称奇,望向碧青的目光中,敬佩与欣赏悄然流露。
      赞叹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对野猪林的嘲讽,如潮水般涌来。
      “啧啧,野族长这儿子…可惜了啊,筑基九阶,竟栽在一个练气手里。”
      “可不是嘛,上次就缺席失了机缘,今年又这般,野猪林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我看啊,这祖地的大门,往后对野猪林怕是难开喽。”
      野猪林族长脸色骤沉,阴云密布。那些似笑非笑的眼神如刀锋般刺入他的自尊,怒火在胸中翻腾。他紧握酒杯,指节泛白,杯缘不堪重负,裂出一道细缝。
      他猛灌一口,将酒一饮而尽,起身时挤出一抹僵硬的笑:“犬子无能,让各位见笑了。”言罢,转身匆匆离席,背影透着几分狼狈。
      碧渊稳坐主位,对野丰的离去视若无睹,心中却冷笑一声。耳边恭维声不绝,他脸上绽开满意的笑,口中却连连谦辞:“不过是运气好,运气好罢了!”
      随后,他缓缓起身,灵力聚于喉间,声如洪钟,响彻比武场:“十人胜者已定,比武至此落幕!第一擂台,八方鹰族方羽,筑基九阶!第二擂台,化深鹿族鹿悠,筑基八阶!第三擂台,云中虎族虎啸,筑基九阶!第四擂台,蛇影谷徐霖……第七擂台,蛇影谷碧青,练气圆满!……”每一个名字念出,皆引来观众席上雷鸣般的欢呼。
      “以上十人,获准入祖地!”
      欢呼声中,台上老猴妖跳完祭祀之舞,幽深的目光凝视被侍女抱离的碧青,片刻后,无言地移开视线。
      此刻,旭日初升,金光洒遍大地,新一天悄然拉开帷幕。比武大典告终,化形仪式接踵而至,后续活动纷繁展开,但这一切与碧青无关。她满身伤痕,昏迷不醒,已被紧急送往医治。
      “狐五公子,您觉得小女如何?”碧渊侧身靠近狐公子,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笑,轻声试探。
      “碧渊谷主,你可知道剑仙之名?” 狐五公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似轻松地微微摇着扇子,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抛出了一个问题。
      碧渊闻言一愣,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脸上却不动声色,哈哈大笑道:“五公子说笑了!剑仙威名,震古烁今,九霄之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那可是万载以来唯一飞升的仙人,更是终结魔劫、拯救苍生的盖世英雄!说来惭愧,我蛇影谷这方小小的祖地,据传便是当年剑仙遗落的一片神剑碎片所化。区区碎片便有如此神异,仙人之能,实非我等凡俗所能揣测。” 他顿了顿,目光闪烁,小心翼翼地反问道,“只是不知五公子为何突然提及剑仙?莫非此事与小女有关?”
      “哦?你这祖地竟与她有关?倒是有趣。” 狐五公子眉毛微挑,眼底精光一闪,心中暗道:“果然,那一剑绝非偶然,只是在场这些蠢货,竟无一人认出那剑法的来历!”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悠然道:“那你可知,当年剑仙舍身封印魔君后,并未真正消逝,而是立下宏愿,以轮回之身,世代镇守九霄,直至魔患彻底根除。每一次魔劫将至,剑仙转世便会应运而生。”
      狐五公子缓缓踱步,目光投向远方天际,似乎对那些正在进行的化形仪式毫无兴趣,“算算时日,距离上一次剑仙现世,也近千年了。而最近,中州那几位坐观天象的老家伙似乎有所感应,言称魔星异动,恐怕新一任的剑仙转世,已然降临。”
      “剑仙转世?” 碧渊闻言一愣,随即大惊失色,急忙压低声音,运用灵力传音道,“难道说,五公子你怀疑青儿她”

      五公子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碧谷主,青小姐确实天赋异禀,不同凡响,但绝无可能是剑仙转世。剑仙前几代的转世之身皆是人类,且有传言说她对妖族不太青睐。况且,剑仙转世之身又怎会是凡灵根呢?无论在哪一世,剑仙转世都天生便通晓剑意,无需后天修炼。”

      五公子轻轻笑着,继续说道:“只是我对青姑娘确实有些兴趣罢了。虽为凡灵根,却在符咒、术法、剑术、体术等方面都有涉猎,且能将这些技艺相互结合,竟能击败筑基九阶的对手,实在是颇有意思。不过,天赋虽佳,与那几位天赋异禀的怪物相比,还是稍显逊色。”

      “只是我狐族确实对她的符术造诣颇为看重。贵谷也清楚,我们一直与人类的沙海王朝长期对峙,近年来摩擦更是频繁不断。即便以我们狐族的实力,想要找到一个精通符术的人,也并非易事。而如今魔族即将入侵,剑仙转世在即,天下怕是有大事发生,像她这样懂符咒和术法的妖族,更是弥足珍贵。”

      狐五公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碧渊,心中却在飞速盘算:“那一剑,绝非寻常!与当年卷宗记载中,柳飞霜早年所用剑招的意境极为相似!这个碧青,就算不是剑仙转世,也定然与剑仙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牵连,若是真的,那剑仙转世的消息可比一只小小的蛟族大多了,看来我势必要亲自打探一下了。”

      “好说好说!一切都好商量!”

      碧渊轻轻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似乎也随之放松下来,“看来这小废物确实是得到了狐五公子的兴趣,能不能傍上这条大腿,就看她之后的造化了。”碧渊如此想着,

      “这小废物的血脉我们研究了数十年都毫无结果,现在留在谷里也只会丢人现眼罢了,但若是以她来攀上曲鸦族的高枝,倒也不失为一个对各方都好的结果,对长老那边也算有个交代。”

      然而剑仙转世这样的消息,着实让他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难道魔族真的又要卷土重来了吗?上一次魔族入侵的时候,他还尚未出生,只是在儿时听上一任谷主零零散散地提及过一些。相传,那次魔族入侵之时,乌云如同巨大的帷幕,遮蔽了整片天空,数年之间,大地不见阳光,一片黑暗。魔族的大军无比强横,每个魔族战士都悍不畏死,他们的兵锋所向,直指魔君被封印的地方。当时,人类和妖族的各个部落宗门联合起来奋力抵抗,却根本无法阻挡魔族的进攻,局势岌岌可危。

      然而,就在魔族大举入侵的关键时刻,那位剑仙转世不知从何处出现。

      她手持长剑,仅一剑就仿佛斩破了天地之间的界限,重创了魔族大军。此后,她更是凭借着一己之力,与数名达到归一升仙境的魔族领袖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中,她斩杀了近半数的魔族首领,为人类联军争取到了宝贵的机会,使得人类联军最终得以击溃魔族,将他们重新驱赶出了九霄大陆。可是,在这场惨烈的战斗结束后,那位剑仙转世也身受重伤,不知所踪。传闻中,她击溃魔族后,觉得此世的心愿已经达成,便与世长辞,灵魂化作轮回,继续守护着这片大陆。

      如今,持续千年的大陆又传来了魔族的消息,这个已经平静了近千年的世界,恐怕又要陷入混乱之中了。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满是混沌,仿佛时间与空间都被吞噬殆尽,失去了任何意义。
      远处,隐约传来一个声音,仿佛从无尽的黑暗中渗透出来,对着碧青呢喃道:

      “你这么拼命,是为什么呢?”
      混沌的意识空间里,碧青缓缓睁开眼。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抹茫然,目光游移在四周的无垠虚空中。

      “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吗?”她低声自语,低头凝视自己的双手。半透明的指尖闪烁着微光,点点星辰般的流光在指缝间轻盈游走,宛如夜空中坠落的碎星。
      这片意识空间浩瀚无边,深邃得如同宇宙的幽渊,无始无终。然而,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无数细小的光点漂浮其间,仿佛银河被揉碎后洒落在墨色的池水中,时明时灭,闪烁不定。
      碧青轻轻抬起手臂,动作轻缓却仿佛触动了某种隐秘的力量。刹那间,无数星辰随之共鸣,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这些光点沿着无形的轨迹彼此交织,勾勒出一张璀璨的光网,在黑暗中短暂地绽亮,宛如夜空中盛开的焰火,绚烂而转瞬即逝。
      这一幕奇景让碧青不由得想起曾经学过的生物学知识——神经元突触的放电如同电流般跳跃,时隐时现,构成了人类的意识,也赋予了思考的能力。她凝视着这片光影交错的景象,心中泛起一丝惊叹。
      就在光影闪烁的间隙,碧青忽然注意到,在这片意识空间的深处,有一处区域始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宛如黑暗中的一盏孤灯,恒久而温暖。
      怀着好奇,她轻飘飘地朝那光亮的方向移去。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也不知飘荡了多久,她终于停下脚步,一扇门赫然出现在眼前。门缝中透出明亮的光芒,刺破了周围的黑暗。
      碧青好奇地伸出手,轻轻一推,门竟毫无阻力地应声而开。她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而在房间的正中央,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身着一袭与碧青本体鳞片颜色相近的青色衣裙,样式古朴,却纤尘不染。她赤着双足,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落。
      那个小小的身影缓缓转过身,那双与碧青别无二致的青色竖瞳,此刻却像蒙尘的古玉,空洞而冰冷,了无生气。当她的目光终于聚焦在碧青的意识体上时,才泛起一丝微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碧青彻底愣住了。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隐藏的传承、强大的残念、甚至某种未知的危险……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幅景象。她下意识地,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出了那个在她脑海里盘旋了七年、却从未找到过答案的问题:
      “……是你?”
      这张脸,这张脸,她既熟悉又陌生。七年前,当她从冰冷的河水中醒来,第一次看到自己倒影时,便是这张稚嫩、精致,却又苍白,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死寂般冰冷的脸。
      是这具身体的……原主!
      “你……你一直都在?”碧青的意识体微微一颤,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释然,有警惕,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心虚。她一直以为原主的意识早已消散,或是与她的灵魂融合,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以这种形态,“存在”于这片意识的最深处。
      “在?” 那个女孩声音响起,稚嫩的音色里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不然呢?你以为,像你这样的外来者占据了我的身体,我就能得到安息?就能像那些真正死去的东西一样,魂归天地,彻底解脱吗?”
      那小女孩声音陡然尖利,带着一种几乎要溢出的怨毒,声音刺耳得几乎要撕裂这片意识空间。
      “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是你!是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鸠占鹊巢!不仅抢了我的身体,还害得我连安安静静地‘死’都做不到!”
      她身影骤然变得凝实了几分,一股冰冷刺骨的怨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七年了!整整七年!你用着我的身体,顶着我的名字,心安理得地活着!修炼着那些可笑又无用的人类把戏!你以为你打败了那头蠢猪很了不起吗?还不是废物!凡灵根的废物!挣扎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你到底在瞎折腾什么?!”
      小碧青一步步的走近。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锁住碧青,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喂喂,这可是你的身体!”碧青有些恼了,反驳道,“天生的凡灵根,吃再多灵丹妙药也提升不了半分。我拼尽全力挣扎了这么久,才勉强有了点自保的能力。你一口一个废物地叫,不是在骂你自己吗?”她越说越气,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只为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却被原主这样贬低。被人看不起她忍了,但她绝不允许自己看不起自己。
      “挣扎?”小碧青猛地站起身,声音变得狰狞刺耳,“那你告诉我!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凡灵根’,为了‘活下去’,挣扎了多少次吗?!”
      不等碧青反应,她猛地一把撕开自己身上那看似完好的青色衣襟!
      没有血肉模糊,但那具小小的、白皙的意识体胸口,赫然烙印着一道道狰狞恐怖的、仿佛被雷电灼烧过的焦黑印记!而当她转过身,那光洁的脊背上,更是布满了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疤,鞭痕、爪印、骨裂愈合后的扭曲痕迹,触目惊心!
      这些伤痕并非实体,却仿佛带着某种精神烙印,散发出浓烈的、令人窒息的痛苦气息!
      碧青只觉额头一阵剧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入记忆的漩涡。无数画面如尖啸般撕裂她的意识,铺天盖地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残酷。
      出生之时,原主的小蛇身体静静地蜷缩在殿里的角落,绝望地望着石壁上倒映出的、象征最低等资质的凡品水纹。
      周围族人的目光从震惊转为不甘,再到愤怒。那天,她小小的身躯被无数的各种属性的灵力强行灌入,一次又一次地用着各种方式测试着灵根,直到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濒临崩溃。
      五岁那年,原主被强迫吞下无数稀奇古怪的药材、丹药、兽骨,甚至被灌入驳杂的灵气。有的让她浑身燥热如置身火海,有的让她痛不欲生,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都在撕裂般嘶吼。
      七岁,原主站在一座阵法中央,天空乌云密布,雷光在滚滚黑云中闪烁。“接下这道金丹渡劫元婴的雷劫,接不下来,你就不用活了!”冷酷的声音响起。巨大的闪电轰然劈下,她小小的身躯几乎化为焦炭,化形珠也无法维持人形,鳞片尽碎,五官七窍鲜血淋漓。
      九岁,原主站在陡峭的山崖下,身后传来碧渊冰冷的声音:“给你半天时间,爬上去。爬不上去,今天再去化骨池洗一次髓。”听到“化骨池”三个字,她的身体本能地一颤。可爬到半山腰,灵力早已枯竭,手指再也扣不住崖壁。坠落的那一刻,她心中竟生出一丝解脱的快意。
      直到那天,碧渊不知从何处听来一个法子,说蛇族在灵潭落水窒息之际能激发潜能。他一次次将原主扔进水中,看着她在窒息中挣扎。最后一次被丢下去时,她放弃了挣扎,任由冰冷的水灌满口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这样……结束吧
      记忆的洪流退去,碧青的意识体剧烈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那些痛苦太过真实,仿佛她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遍。她看着眼前这个同样在颤抖、眼中充满了泪水和无尽恨意的小女孩,喉咙干涩,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现在……”小碧青抬起头,泪水早已模糊了她苍白的小脸,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又充满了刻骨的嘲讽,“你还觉得我之前说的那些,是在无理取闹吗?”
      我早就该死了!死在那次雷劈,死在那次坠崖,死在那冰冷的潭水里!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来了?!占据了我的身体,让我连彻底解脱都做不到!只能困在这个鬼地方,日复一日地看着你……用我受尽折磨换来的残破身躯……去追求那些可笑的希望,到头来还是什么用都没有!”
      她猛地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了进去,发出一阵压抑而绝望的呜咽,像一只被抛弃、遍体鳞伤的幼兽。
      “你不是我,你也理解不了我的绝望,而且这也不是你的身体……你到底在拼什么命啊?” 她的声音从膝盖间闷闷地传出,不再是之前的尖锐,而是带着一种疲惫与迷茫,“求你了,不要再给我任何希望了,就让我做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安安静静地早一点彻底消散掉,然后你去找个更好的身体附身,不好吗?”
      碧青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意识体的掌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胸中翻腾,有愤怒,有同情,有不甘,还有一种悲哀。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地开口:“妖族不需要废物,这个世界不需要弱者,这个道理,我懂。”
      她抬起头,蹲在她的身边,直视着蜷缩在角落的小碧青,一字一句,仿佛在对自己说,也在对她说:
      “我知道,在你看来,身为凡灵根便是原罪,是弱者,早就该被淘汰,湮灭于尘埃。我也知道,那天在冰冷的潭水中,你主动放弃了挣扎,一心求死。我更知道,是我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孤魂野鬼,意外地占据了你的身体,将你的残存意识困在了这里,连选择死亡的最后权利都剥夺了。”
      “但是!” 碧青的声音陡然转折,“是谁规定弱者就只能引颈就戮?!谁规定生而平凡就必须认命?!即便顶着这‘凡灵根’的桎梏,我不也曾在生死一线间,击败那个高高在上的筑基九阶吗?!弱者,同样有属于弱者的生存之道!”
      “你怨我夺舍,我又何尝不怨这该死的命运?!”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被压抑的激愤,“谁愿意莫名其妙地被抛入这个弱肉强食的鬼地方?!谁愿意顶着一个‘废物’的名头,日日夜夜在生死线上挣扎求存?!谁愿意时时刻刻面对那些冰冷的、挑衅的、充满恶意的目光?!我也想回去!回到我那个虽然不完美、但至少也是我拼了命也可以自己掌控命运的世界!”
      “如果你知道怎么让我回去,这身体!随时还给你!你的生死,我绝不再干涉分毫!” 碧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与爆发力,“但关键是,我现在回不去,也没法再附身别人。”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急速起伏,意识体也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明灭不定。她挣扎着,摇晃着站起身,一步步,艰难地走到小碧青面前。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粗暴地触碰,而是缓缓蹲下身,努力与那双依旧埋在膝盖间的、颤抖不止的肩膀保持平视。
      “我承认,我的到来,或许延长了你的痛苦,让你不得安息。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用着这具躯壳‘活着’,我就绝无可能如你所愿,选择沉寂!”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如同在冰原上顽强燃烧的火焰:
      “把我丢到这里的是谁?是神?是天道?还是什么狗屁系统?我不知道,也无所谓!但它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运?!”
      “我只想活着。即使是弱者,我也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我要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残酷,看看我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就算最后依旧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自己走过去!就算是用爬的,我也要亲眼看到路的尽头!”
      “说得好听!那又有什么用?!” 小碧青猛地抬起头,泪水混杂着刻骨的讥讽在她脸上肆虐,声音尖利刺耳,打断了碧青那带着倔强的宣言,“反抗命运?你凭什么?!在这个世界,修炼就是靠天赋!九霄大陆上像你一样不认命、拼命挣扎的人多了去了,可结果呢?多少人挣扎一生,连练气都入不了门?!你呢?你修炼了七年,突破了吗?!”
      她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碧青的脸上,那双燃烧着疯狂与绝望火焰的青碧竖瞳死死地钉着她,“别再做你那可笑的白日梦了!就算你侥幸爬进了这破祖地,你也一样晋级不了!因为你这身皮囊,从根子上就是个天大的笑话!等你出去,还不是得乖乖被送去嫁给那头又蠢又丑的肥猪?!与其那样屈辱恶心地活着,不如现在就一起死了干净!”
      “因为——我们这所谓的‘灵根’,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碧青的意识海中轰然炸响!
      不等碧青消化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小碧青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在空旷的意识空间里疯狂回荡,充满了淋漓尽致的绝望和自我毁灭般的嘲弄:
      “哈哈哈哈!假的!一个假的灵根!你能想象吗?!我!碧渊唯一的女儿!蛇影谷的‘小公主’!天生根本连灵根都没有!彻头彻尾!一个连最低贱的妖兽都不如的废物!!”
      “假灵根?!”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碧青的灵魂深处,她感觉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几乎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不可能……灵根怎么会有假的?没有就是没有。”她喃喃自语,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理智。
      小碧青逼近一步,那双因激动而缩成一线的青色竖瞳几乎要贴到碧青的脸上,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揭开残酷真相后的快意:“告诉你吧!我在这里观察研究了七年!这个灵根完全就只是一层空空的壳子而已!”
      “而就是这个‘假灵根’,也是用命换来的!是用我母亲的命填出来的!我破壳那天,她感知到我体内空空如也,她——那个我素未谋面的母亲——她用自己的命!逆天行事,强行聚拢天地灵气,才给我伪造了这么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废物!一个永远不可能突破筑基的、凡品中的凡品!”
      “什么狗屁天生异象?!那不过是她生命燃尽时最后的光芒!她死了!为了我这个根本不该存在的废物死了!而我,就带着她用命换来的这个‘假货’,像个笑话一样,承受了整整十年的折磨!!”
      小碧青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凄厉,最后几乎变成了泣不成声的嘶吼,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泪。
      碧青被她摇晃得东倒西歪,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地,如遭雷击。小碧青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精准而残忍地刺穿了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七年的坚持,无数次的挣扎,拼死换来的祖地名额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用生命和痛苦写就的巨大谎言。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努力,在这一刻,瞬间崩塌,化为齑粉。
      她茫然地抬头,望向意识空间那片永恒不变的、柔和却冰冷的虚空,心中翻腾的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无力的……荒谬感。她想痛骂那个将她丢到这破地方的混账,无论是系统、天道还是什么该死的神仙。可骂又有什么用?
      她听过别的穿越者,有逆天外挂,有高人指点,有系统辅助,甚至随便掉下悬崖都能捡到绝世秘籍。可她呢?除了这具被判定为“废物”的身体,和一屋子不知真假的符咒术法,她一无所有。七年了,她像个苦行僧一样挣扎,到头来却被告知,连她赖以挣扎的基础,都是假的!
      比武大典上惊鸿一瞥的白衣女子……那道玄奥的剑舞……难道真的只是她濒临绝境时,自己幻想出来的海市蜃楼吗?
      “为什么……会这样……”碧青喃喃自语,声音空洞而茫然。
      不……不对。
      一丝微弱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顽强地跳动了一下。光影闪烁。
      “等等……”碧青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聚焦,她盯着还在抽泣的小碧青,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你,我们母亲真是妖族吗?”

      “当然是妖族。”小碧青皱眉,“我没见过她。那个死鬼老爹说,她在我破壳那天就力竭而亡了。但是我曾经清晰地感受过残留在蛋壳上的、属于她的灵力气息,和后来出现在我身上这层‘凡灵根’的气息一模一样。所以我猜,她就是为了给我伪造这个假灵根才耗尽生命而死的。””

      “她是妖族,可妖族几乎从不修习术法符咒,那书房里那些符咒术法哪来的?”碧青追问。
      “我……我怎么知道……”小碧青再次被问住了,陷入了更深的茫然,“可是……她总不可能是个人类吧?。”
      “这正是第一个疑点!”碧青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第二个疑点,就按你所说,母亲牺牲自己给你造了假灵根。但妖族世界弱肉强食,自私凉薄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就算她有舐犊之情,不忍心你天生没有灵根受苦,也绝不至于愚蠢到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这完全不符合妖族的生存逻辑!她完全可以放弃你这个‘残次品’,凭她的能力,再生一个血脉天赋正常的孩子并非难事。她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背后必然隐藏着比单纯的‘母爱’更重要、更根本的原因!”
      “还有!”碧青紧接着抛出第三个、也是最致命的疑点,目光锐利如刀锋,直刺问题的核心,“碧渊那个老混蛋!他如果早就知道你是‘假灵根’,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突破筑基,为何还要如此偏执地坚持整整十年,用尽各种残酷血腥的手段,耗费了难以想象的资源和代价来‘激发’你的潜能?仅仅是因为你是他的女儿?别自欺欺人了!以他的凉薄自私,你觉得可能吗?!他如此大费周章,必然是在图谋着什么!图谋着隐藏在你这‘假灵根’之下、被你母亲用生命掩盖的某种东西!”
      一连串的追问如同连环重锤,一锤紧似一锤,狠狠砸在小碧青的心防之上!
      她呆呆地看着碧青,那双刚刚还充斥着泪水与绝望的竖瞳中,第一次露出了巨大的困惑与动摇。那些被她视为铁律的认知、那些长久以来支撑她绝望的根基,在这一刻开始剧烈地晃动、松脱。是啊……为什么?这些显而易见的疑点,她从未深思过,或者说,是被长久以来的痛苦、折磨和无边无际的绝望彻底麻痹了神经,让她早已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只剩下麻木的承受。
      “你的意思是……”小碧青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除了痛苦和怨恨之外的情绪——那是对未知真相的迷茫和一丝微弱的探寻,“母亲给我造假灵根,不是因为我天生‘没有’灵根,而是为了……掩盖某种更重要的东西?她……她有别的理由?老头他折磨我,不是为了激发所谓的灵根,而是……”
      “否则这一切都解释不通!完全不合逻辑!”碧青步步紧逼,语气斩钉截铁,试图彻底敲碎小碧青心中那座由绝望筑成的坚固壁垒,“你再仔细想想!关于你的母亲,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任何不寻常的地方!任何细节!她留下的气息,她的物品,或者碧渊无意中透露过什么?她到底是什么妖族?!”
      小碧青彻底沉默了,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眼中闪烁着剧烈的回忆与挣扎的光芒。她下意识地抬手,虚虚地摸了摸自己意识体头上那支样式古朴的鳞簪,仿佛想通过这个无意识的动作,从被尘封记忆碎片中挖掘出些什么。许久,她才像梦呓般,犹豫着低声道:“我……我好像……记起一点……非常非常模糊……在我还是蛋的时候……被一种很温暖、很温柔的气息包裹着……那气息……一直在我身边……她的头上……似乎……似乎能感觉到……有一双……断掉的角……”
      断掉的角!
      这个细节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碧青脑海中所有的疑点!
      “龙族!” 碧青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笃定,“龙族最重血脉传承,古老而神秘,传说中他们不仅力量强大,更天生亲和天地法则,对符咒术法有着远超人族的领悟力!也唯有龙族,才会如此看重一个子嗣,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
      这个念头如此疯狂,却又像一道闪电,完美地照亮了所有的黑暗角落——母亲神秘的身份、那些不合常理的人类符咒术法书籍、碧渊十年如一日的残酷逼迫。
      “啊?!”小碧青被“龙族”这两个字和碧青眼中骤然爆发的光芒彻底惊呆了,一时竟忘了挣脱被碧青无意识按住的头。
      她呆呆地抬头看着碧青,眼中的疯狂和绝望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深邃的茫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真相的渴望。
      回忆如同失控的海潮般再次涌来,这一次,更加清晰。那个模糊的、温暖的身影,轻轻抚摸着她还是蛇卵时冰凉的蛋壳,将额头抵在上面,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双温柔的、带着无尽悲伤与决绝的竖瞳,以及那额头上……确实存在的断裂的角!
      良久,小碧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茫然:“从来……从来没有人……摸过我的头。”
      那一刻,碧青清晰地看到了她癫狂外表下隐藏的脆弱,那是一个渴望被爱、渴望被承认,却从未被温柔对待过的、孤独的孩子,与她很像。
      她心中一软,按在她头上的手,动作也不由自主地放轻,带着一丝迟疑地,轻轻地揉了揉。
      “我觉得,不可能是龙族。”小碧青沉默了许久,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消化掉这个石破天惊的猜测,缓缓摇头说道,“龙族……他们太高傲了,视万族为蝼蚁,绝不会允许高贵的血脉外流,更别说与蛇族结合。而且……如果真是龙族,碧渊那老混蛋恐怕早就……”她没说下去,但恐惧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是,”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按照你的猜想推论下去,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蛟族。”
      “蛟族?”碧青微微一怔。
      “很久以前,仙魔大战时,部分龙族投靠魔族,战败后被抽取血脉,退化为蛟族,成为龙族的附庸。尽管如此,蛟族体内仍残留一丝龙族血脉,偶尔会有纯血龙族的后裔诞生。为了杜绝这种可能,龙族后来发动了一次清洗,蛟族死伤惨重,幸存者四散逃亡。如今,九霄大陆上带有龙族血脉的妖兽,多是蛟族后裔。”
      “而据说我们蛇影谷的蛇族,最早从中州蛇族本家分离。据传,那位蛇族本家家主也是一位蛟族后裔。或许是逃亡途中,有蛟族蛇影谷结盟,血脉因此流传下来。”
      碧青听着,心中那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她再次轻轻地、带着一丝怜惜地摸了摸小碧青的头。这一次,小碧青没有躲开,甚至微微眯起了眼睛,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角落、被小心翼翼顺毛的流浪小猫,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卸下防备的依赖。
      “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过了好一会儿,小碧青才重新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她自己的倔强,“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些疑点,确实有道理。如果我真的天生就是空灵根,母亲确实没必要多此一举,牺牲自己给我造个假灵根来欺骗所有人。”
      “但,”她抬起头,直视着碧青,“目前这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保留意见。”
      “那就是还有希望,不是吗?”碧青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鼓励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我们有了共同的目标,都想要解开这身体的秘密,找到真相,变得更强。那不如合作吧?”
      “你……你凭什么这么信我?我可是妖!妖性难测!说不定我找到方法就吞了你的意识!”小碧青色厉内荏地说道,但底气明显不足。
      “凭这个。”碧青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小碧青,“凭我们现在是一体的,谁也离不开谁。也凭……”她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比武大典最后,是谁在最关键的时候,偷偷分了一丝灵力给我,让我站起来的?看起来你也没那么想死。”
      “你——!”被径直戳穿了心思,小碧青脸颊瞬间爆红,猛地扭过头去,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我那是……我只是不想嫁给那头丑陋的肥猪!对!就算死,也不能便宜了那东西!”
      “嗯。”碧青莞尔,不再逗她,而是认真地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碧青,来自另一个世界。从现在起,我们是伙伴了。一起找出真相,一起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小碧青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白皙、修长。
      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别别扭扭地伸出自己的小手,轻轻握了上去。
      小碧青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了。
      冰凉与温暖交汇,仿佛两个在黑暗中漂泊了太久的残缺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的依靠和一丝光亮。
      “嗯……暂时……合作吧。”她小声嘟囔着,却没有抽回手,反而不自觉地握紧了一些。

      意识如同沉溺在温热的深海中,缓缓上浮。当碧青再次睁开疲惫的双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氤氲的水汽和熟悉的木桶边缘。她仍维持着小青蛇的形态,浸泡在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热水中,水中漂浮着各种碾碎的灵草与矿物粉末。
      一股酥麻而温养的暖流,正源源不断地渗入她的四肢百骸。不同于之前霸道冲刷经脉的灵力,这股力量细密如春雨,无声地滋润着她因过度透支而撕裂的经脉、疲惫的肌肉乃至受损的精神识海。
      “啧,醒了?命还挺硬。”
      一道略娇艳声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碧青转动蛇瞳,看到一抹刺目的火红倚在门框上。碧落抱胸而立,上下打量着木桶中的小蛇,眼神复杂,似有不屑,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和…或许是担忧?
      “外面都快吵翻天了,” 碧落撇了撇嘴,迈着如同猫一般优雅又带着侵略性的步伐走进房间,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她身上独有的、带着微辛辣感的异域花香,“你这‘凡灵根废物’一战成名,现在可是谷里的大红人。”
      她走到木桶边,伸出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桶沿,语气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那些个眼高于顶的族长、平日里不拿正眼看人的客卿,现在都排着队想见你;还有好几个临近部族的族长,巴巴地派人来打听,话里话外都是想跟你‘结个亲’呢!哼,想当年我晋级金丹时,也没这般风光,倒让你这小丫头片子占尽了风头!”
      碧青沉默着,感受着药力带来的舒适,没有立刻回应。一战成名?大红人?结亲?这些词语在她听来只觉得讽刺。他们追捧的,不过是她“侥幸”展现出的利用价值罢了。
      “运气好而已。”良久,她才用细微的、带着嘶嘶声的蛇语回应,声音干涩,“他若躲开那道爆炸符,输的就是我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碧落淡淡道,眼神却锐利了几分,“不过你也别得意。那些老家伙不过是闻着腥味的鲨鱼,看中你突然展现的潜力,想提前下注罢了。”
      碧青在心中冷笑,这点她自然清楚。妖族强者的功利与现实,她早已领教。
      “不过,”碧落话锋一转,似乎终于要说到正题,她下意识地开始把玩自己垂落在胸前的一缕赤色长发,“那些歪瓜裂枣的提亲就算了,倒是有个消息你得知道。那个千面狐族的五公子。”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他对你倒是很感兴趣。之前就放出话来,指名道姓地说等你从祖地出来要见你一面。狐族可是西州排得上号的大族,那位五公子的父亲更是曲鸦族的首席长老,权势滔天。他本人又是狐族族长最宠爱的小儿子,性子虽然跳脱了点,但眼光毒辣得很,从不做亏本买卖。”
      碧落瞥了一眼木桶里的小蛇,语气带着几分告诫:“你能入他的眼,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但若真见到了,收敛收敛你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脸臭脾气!狐族……大多喜欢嘴甜会说话、活泼有趣些的姑娘。”
      说到最后,碧落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许多,眼神也有些飘忽,白皙的脸颊上竟也浮现一抹极其罕见的、不自然的红晕,似乎有些难为情,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期待:“对了,你……你要是真的见到那位五公子,方便的话,就顺便,帮我问一句,他大哥就是那位狐族大公子,最近可还好?听闻他又闭关去冲击什么秘境了。”
      最后几个字,细若蚊蚋,几乎消散在氤氲的水汽中。
      原来如此。碧青心中了然。说了半天,弯弯绕绕,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打探她那位心心念念的大公子。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能让性子如此火爆、眼高于顶的碧落露出这般小女儿情态,那位狐族大公子,想必确实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她居然也有求于你的一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意识空间里,小碧青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幸灾乐祸响起,“不过她眼光倒是不错,狐族那位大公子,听说可是整个西州年轻一辈里最顶尖的那几个‘怪物’之一,战力深不可测。碧落这姐姐多年前不知怎么见过他一面,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整天念叨。一有他的消息就跑去找,每次都扑空,还乐此不疲,真是……”
      “哎,等等!你怎么突然就能在我心里说话了?你不是说你不是我老爷爷……” 碧青的意识体在心里皱眉。
      “什么老爷爷!” 小碧青不满地哼了一声,“是你自己把意识空间的那扇‘门’打开了,我自然就能感知到你的想法,也能跟你说话了。哼,反正身体还是你控制,我顶多能稍微影响一下灵力流转,或者帮你看看身体状况。真是的,七年了!七年没好好感受过自己的身体了!”
      “你自己的身体还需要熟悉?”
      “废话!被你这个外来户占了七年,早就生疏了!还不是你害的!”
      就在碧青和小碧青在意识里无声拌嘴的时候,外面的碧落见她半天没反应,以为她不愿意,顿时有些急了,语气也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急躁和强硬:“喂!问你话呢!哑巴了?!”
      见碧青还是没动静,碧落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这样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能在祖地里更容易找到那些实力强横、但脾气古怪的老家伙们!这可是违规的,你出来后绝不准跟任何人说!只要你答应我,见到五公子后,一定帮我问到大公子的近况和行踪!”
      “好。”碧青终于回过神,用蛇语嘶嘶地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得到碧青肯定的答复,碧落眼中明显迸发出一抹亮光,紧绷的肩膀也瞬间放松了下来。她像是怕碧青反悔似的,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料考究、绣着繁复暗金色蛇纹的小香囊,那香囊材质特殊,触手微凉,隐隐散发着一股宁神静气的奇异草木清香。“这个给你,算是我给你的报酬!”
      她快步走到木桶边,动作麻利地指尖凝聚灵力,在自己白皙的手指上轻轻一划,挤出一滴色泽殷红、蕴含着精纯妖力的精血,准确地滴在香囊之上。香囊如同活物般,瞬间将那滴精血吸收殆尽,原本清雅的草木香气中,立刻混入了一丝带着淡淡腥甜、属于碧落本源的独特妖气。
      “这是用千年灵纹香木的木心炼制的‘引魂囊’,” 碧落将香囊放在桶沿,神色郑重了许多,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严肃,“进入祖地后,找到一处灵气浓郁之地,再滴入你自己的本命精血。凭借血脉共鸣和这香气牵引,与你同源的先祖灵体中,神魂力量较强的那几位会被吸引而来。我们那位太爷爷,脾气又臭又硬,但实力深不可测,若能得他青眼,哪怕只得一两句指点或一丝传承,也够你受用无穷了。我当年……就是靠这个才勉强让一位先祖现身的。”
      碧青挪动着还有些僵硬的蛇身,张口将那香囊轻轻叼住。她现在无法化形,只能如此。
      “记住我说的话!一定帮我问!”碧落见她收下香囊,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凶巴巴的样子。
      “还有那些女的母的雌的,我会帮你挡住。你要是不问,我就打断你的腿,再把你扔化骨池!”碧落恶狠狠道。
      碧青被她最后那句话激得蛇皮一紧,慌忙用力点了点头。
      碧落这才满意地瞪了她一眼,理了理稍微有些凌乱的鬓发,转身离去。
      “什么女的母的雌的?你知道吗?”碧青问心里的小碧青。
      “不知道。”小碧青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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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故事慢热,梦想能写出热血浪漫的女子故事。 传统升级故事没有系统,和主角一起探索世界逐渐成长。前期铺垫较长会有点惨,到另一位女主在第三十八章左右出场会好很多啦。从相知相遇再到相守,爱就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啊。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