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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弄堂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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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老弄堂的穿堂风带着栀子花香。安洛枳跟在何时宴身后,皮鞋踩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拐角处的老虎窗突然推开,满头银卷的老太太探出身子:"小何回来啦?"
"阿婆。"何时宴仰头应声,沪语尾音柔软得不像话,"带人来看看。"
老太太的目光在安洛枳脸上转了三圈,突然拍手:"哎呦!电视里那个设计师!"竹竿上晾晒的碎花床单被风掀起,露出后面斑驳的砖墙——用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羽毛图案。
何时宴的手突然收紧。安洛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墙皮剥落处露出更久远的涂鸦:两个小人手拉手,旁边写着"H&A"。
"我十岁画的。"何时宴用脚尖碾着地缝里的青苔,"那时候......"
弄堂深处传来钢琴声,打断了后半句话。是《梦中的婚礼》,弹到第三小节总卡壳。何时宴突然松开他的手,大步走向尽头那间贴着福字的老房子。
木质楼梯吱呀作响。三楼朝北的房间里,积灰的钢琴上摆着相框——少年时的何时宴站在领奖台上,身旁空出半个人的位置。
"全市中学生钢琴比赛。"何时宴拉开琴凳,"本来该是两个人。"
安洛枳的指尖拂过琴键,在中央C键侧面摸到刻痕:A L Z。他猛地抬头,何时宴正从琴凳暗格里取出本泛黄的《动漫周刊》——2016年夏季刊,内页赫然是十五岁的安洛枳cosplay比赛的报道。
"我爸葬礼那天。"何时宴将杂志放回原处,"我在琴房发现了这本杂志。"
窗外晾衣绳上的水珠滴在窗台,碎成几瓣月光。安洛枳突然明白为何那年苏格兰牧场,何时宴会准确说出他所有喜好。
钢琴声又断在第三小节。何时宴突然坐下,修长的手指覆上琴键:"听好。"
流畅的旋律倾泻而出,是安洛枳从未听过的版本。当节奏进行到最激昂处,何时宴的左手无名指刻意抬高,让蓝钻折射的光斑跳动在安洛枳心口。
"自己改编的。"最后一个音符久久回荡,"《恋爱法则》主题曲。"
深夜的大排档烟雾缭绕。安洛枳咬着烤馒头片,看何时宴用沪语跟老板讨价还价。油渍斑斑的小桌上,手机亮着林晚刚发的消息:【包裹里夹着张老照片!】
附件加载出来的瞬间,烤馒头片掉在桌上——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版的何父与安父并肩站在埃菲尔铁塔下,手里举着同一张设计图纸。
"所以......"安洛枳的声音发紧,"我们父亲是......"
"合伙人。"何时宴擦掉他嘴角的孜然粉,"1年那批设计图,应该是他们一起找的。"
背后电视机突然播放起娱乐新闻:"何时宴复出首秀将亮相上海时装周......"画面切到记者采访,背景里A&H Studio的logo清晰可见。
老板端着砂锅馄饨过来,瞅瞅电视又瞅瞅他们:"小何,你长得像那个明星嘞。"
"是吗。"何时宴面不改色地掰开一次性筷子,"他比较帅。"
安洛枳在桌下踢他,却被勾住脚踝。手机又震,林晚发来设计图扫描件——1976年的婚纱草图背面,多出一行钢笔字:"给我们的孩子,H.Y.Z & A.L.F。"
两个姓氏缩写中间画着颗小小的草莓。
外滩的晨雾未散,安洛枳趴在酒店窗台看黄浦江上的驳船。何时宴的手臂从背后环上来,带着酒店沐浴露的柠檬香。
"今天去工作室看看?"他的下巴搁在安洛枳肩窝,"林晚说样衣间漏水了。"
A&H Studio上海分部租在法租界老洋房,推门就看见林晚踩着梯子抢救布料,地板上散落着泛黄的信封——全是当年何时宴用小号给安洛枳发的私信,从未得到回复。
"安老师!"林晚举着电吹风大喊,"物业说水管......"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何时宴正弯腰捡起其中一封信,信封上邮戳显示是安洛枳大学毕业那年。
"别......"安洛枳伸手去抢,却见何时宴已经展开信纸——
【今天在便利店看到个吃草莓面包的男生
很像你
我买了所有口味
但都不是你嘴角沾着的那种甜】
阳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地板上所有的未寄出的思念。林晚悄悄退出去时,听见安洛枳带着哭腔问:"为什么不说?"
"现在不是找到了吗。"何时宴将信纸折成纸飞机,从落地窗掷向花园,"晚一点也没关系。"
纸飞机在晨光中划出弧线,最终落在玫瑰丛里。那里埋着昨夜带回的弄堂青苔,而更深处,两颗来自巴黎的橡树种子正在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