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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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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映出那人一身青布长衫和薄雪似的围巾，他们这代人已经离开古地球很久，智脑机预存信息涵盖已知一切，可无论智脑机如何拼命检索，见这人眉目一瞬，李昀竟然只想到雪后河山这四个字，或许从未见过的远古风景，就是这人身上的清澈和寒冷。
那人原本是笑问李昀，温和的神情却渐渐霜寒雪覆，一双凤眼几乎剔透如冰。
“你能看见我？”
李昀一笑，竟是忽然伸手接过那盏灯，而李昀忽然出手，那人几乎立刻就要反击，李昀却只是举起了灯，映着那人的清冷的眉目。
“我为什么会看不见你？嗯？晏医生？”
灯光映照那人之时，智脑机正在李昀的逼迫之下临近烧穿主控的运行，最后终于检索到一句应景的诗行，然而检测分析后却又判断出不合时宜，甚至自我怀疑五秒钟前那次自检可能还是不够彻底，有必要再次自检。
李昀却在人机交互空间中踹了不住闹腾的智脑机一脚，下一脚就要往主控上招呼，而这一脚要是落下去，就能直接把它踹成返厂状态的植物机，智脑机终于放弃最后的自救。
“只恐夜深花睡去——”
交互空间中悬浮着一句冷铁雕刻般的古唐诗，若是展开，还会有详细分析，综合当前环境影响因素、身体状态数据以及情绪波动幅度进行完整论述，解释为什么这样一句从未经过李昀主意识的古唐诗却是此刻最精简的概括。
但也或许是因为古汉字源自象形，那是刻在石壁上最初的画，一笔笔也都刻在基因中，在语言被创造之前，就已经将某些天性传承，所以在没有展开分析之前，李昀似乎就已经读懂了那句诗，难免轻笑出声，好在没有念出声。
“这小哥是外乡人吧？看着好面生。”
医馆中有人见了李昀，生性淳朴但也好奇的小镇居民忍不住就要搭话。
晏医生眼中满是怀疑和冰冷，却似乎顾虑着医馆中的人，没有再多话，转身进屋。
李昀却向前一步，一手为他提灯照明，一手掀开竹帘，很有些旧时绅士的做派，晏医生眉间微蹙，似是风过雪山，李昀看着竟然有一瞬恍惚，手中都是一沉，像是灯盏几乎脱手。
灯焰轻晃，整个医馆都像是经历了一场级别轻微的地震，轻的更像是幻觉。
“小哥还是学生吧，来这朱仙镇，是探亲还是路过？”
“这小哥生的真是俊俏！跟杏花巷尾清水家的女儿倒像是一双儿。”
医馆中躲雨的人纷纷笑语，自然随意的如同他们原本就是这座小镇的居民，而李昀的智脑机已检测过所有人，检测结果却显示所有人都是本土星球5级原住居民，当然除了晏医生，毕竟智脑机刚刚经历过一场轻级别机颤，再不敢引起晏医生警觉，自觉避开晏医生，并努力缩小检测范围，怂到想死机。
“小哥成亲了吗”
李昀笑着一一回应，言行都很像是一个留洋归来的民国学生，并不适合出现在这旧时代的小镇，却也不是完全不合理。
雨夜天寒，晏医生竟然端来了枣花姜茶，躲雨的几人直接取过，拨弄汤匙，饮茶驱寒。
而这些原住居民也算是倒了天大的霉才进入这座幻觉之中的古镇，随机撞入S1记忆中的团团影像，异常强大的电磁波模拟出的影像堪称电刑，瞬间就能让人脑电波紊乱，连带着他们的智脑机也错乱到身份认知障碍，立刻就会调取古早地球民国时期江南一带人的全部资料，踩着反控直接将资料输入这些人的主意识中，协助幻觉创造者共同将一切设计到天衣无缝。
但幻觉终归只是假象，影像容易模拟，饮食就未免太过精细，因为控制更细微感知的精神力波动密集到近乎尖锐，轻易就会被感知，何况还是在一个S1级别的重器控制范围之内，就像是去别人家地里偷颗菜，偷完就该跑，却还要进人家厨房煎炒烹炸，生怕主人发现不了似的，所以李昀并不能理解晏医生为什么会为这些人提供茶饮。
“我也想讨晏医生一盏茶。”
晏医生送过茶，回到柜台，李昀却跟了过去，侧倚着柜台，目光全部落在晏医生身上，语气轻缓，毫无逻辑的断句在晏医生这三个字前后。
智脑机检索过后，意外发现古地球中有一种非常相似李昀此刻言行的状态，在几乎无尽褒贬不一的词语筛选后，智脑机最后却在“撩拨”和“欠揍”这两个词语之间摇摆不定。
“你确定你喝到的会是一盏茶？”
这座医馆虽然无比真实，许多人饮茶谈笑，就像是当年，却不过是一场黑暗之中的共同幻觉，若是被高空监控拍摄下来，只是一群人在一片废墟之上，摸着黑的手舞足蹈，胡言乱语。
何况S1还在毁天灭地，这方小小的医馆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而他们既然在这里避难，但凡神智正常就不应该招惹晏医生，智脑机却是眼睁睁看着李昀举止失常，无力演算。
“若不是茶，听说江南有酒女儿红，也可以共饮一杯。”
李昀倾身近前，近到失礼，晏医生终于从书上抬头，珠玑般的眼睛冷冷看着李昀，如果不是碍于S1的威胁，李昀可能已经被他以精神力扫出医馆。
智脑机果断选择了“欠揍”这个词，一边默默保存在后台，一边哆嗦的演算着，却连晏医生的智脑机型号都没扫到，更没敢确定防卫方案，一个人却忽然闯进医馆。
“晏医生，心犀病了，请你帮她看一下。”
一个身着苍青袍褂的男子掀开竹帘，抱着一团红色绸缎走进医馆。
男子年纪很轻，书卷气浓，眉目秀致，抱着红绸缎就像是怀抱心爱之人，举止间满是江南儿郎的温柔多情。
一瞬之间，医馆中再没有一个人动，也没有一个人开口，鸦雀无声，静如哑剧。
男子将红绸缎放在柜台上，慢慢打开，包裹中却是一颗小小的人头。
乌发如云缭绕着满月般的脸，豆蔻年华，新嫁娘妆，唇色如樱桃初绽，长睫如蝶翅翩跹，看着活生生的，连双眸都似将欲睁开。
柜台上的红绸缎如一泓血，漂浮着折莲一般的头。
李昀原本以为发过狂的S1如果没有被及时封进官舱，力竭后也会以物怪的形态进入假死阶段，却没有想到S1会重新回归为人类形态。
而S1没有再穿新郎吉服，显然此刻是处在成亲夜之前的记忆之中，却怀抱着新娘的头，径直走入本不属于他的精神空间之中，幻觉和记忆交错，虚拟和现实混乱，物怪和人身替换，一切都在时空嵌套中乱了。
“心犀一直不说话，是不是病了？”
李昀：……
晏医生：……
真是应了第二次迁徙银镜时代的那句谚语：时空嵌套，肯定乱套。
“晏医生？”
男子疑惑的看向晏医生，奇怪他为何不动不答。
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晏医生终于缓缓合上书，这座医馆既然是他创造的幻觉空间，S1就不应该发觉，更不应该在他都没有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下直接闯入，更何况他早在进入朱仙镇时就选择了一团记忆影像衍生的电磁波，那并不是直接存在于S1记忆之中的某个人，而应该是S1当年隐约听说过的某个人，如同那个年代被人偶然提及却几乎从未见过的行政长官或是明星之类的人物，所以在这座幻觉古镇之中，即使有人见到他，也会如同没有见到一般忽略，就像是那些躲雨的居民，即使从他手中接过茶盏，也会转眼忘记，可是李昀看见了，而S1也看见了。
“小姐可能是受了风寒，您请稍等，我去配一副药。”
晏医生去抓药，转身时却随意看了李昀一眼，李昀竟然觉得那一眼分明写着“你刚才不是挺会招人烦的吗？怎么现在不敢说话了？”
“我来帮你。”
李昀莫名受了刺激，然而他刚一动，男子忽然为人头理弄红绸，人头的长发如水藻垂落，甚至落在了李昀的防护靴上，智脑机吓得在交互空间中尖叫的像打鸣。
李昀：这****谁还敢乱动！
晏医生无实物表演的完成了抓药和配药，甚至最后还做出煎药这一高难度动作，能拖延的时间都拖延完了，晏医生终于端着药碗走出来。
“心犀，喝药了。”
这人头要是能喝药才是真有鬼了，而这小新娘应该也是这颗星球的原住居民，不知是谁家的可怜孩子，硬生生被抓来配冥婚，还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战军砍断了头，若是化鬼，也该是厉鬼。
好在男子没有给人头灌药，而是将药碗放在人头前，低身如拜，端正如供奉。
药碗和人头一同静置，如一幅阴森的静物画。
“她为什么不喝药？”
男子神情困惑，迷茫四顾，最终目光竟然落在李昀身上，迷雾般的眼睛似乎看着多年之后的梦醒。
“你说她为什么不喝药？”
李昀几乎要笑了，这种级别的重器轻易就能毁掉一颗星球，若要杀人，也该给个痛快，却偏偏叫他们碰上个精神错乱患者，杀人之前必须先来场角色扮演，还***不按说好的剧本来。
“你说她为什么不喝药？”
男子又为了一遍，李昀一直不回答似乎让他困惑，也让他不安，他甚至慢慢转身，走向李昀，李昀终于不想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