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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儿子受情伤了怎么办 ...

  •   沈曜珩眼眶微红着,他想,人怎么能经历这么多苦难。
      如果遇到沈曜珩的代价是经历这么多苦难,那沈曜珩宁愿他们从未遇见。
      “苏枕澂,我爱你。”沈曜珩几乎是单膝跪在地上,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你听见了吗?苏枕澂,我说我爱你。”
      “三年前,不,或许是六年前,在玉川大学里,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你现在不相信我没关系,我可以追你,再追你三年,六年,你不信我,我就追你一辈子。”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活着,苏枕澂,你要是哪天一声不响永远离开了,我会很失望,我会发疯。”
      “苏枕澂,你想让我失望吗?”
      “滴答滴答……”钟格看着阴沉的天气,往雨棚下站了站,下雨了。
      最初的雨,像极了谁偷偷拭落的泪,细小而隐忍,无声地跌在窗台。后来,呜咽化作啜泣,泪滴越坠越急,噼里啪啦砸在空荡的医院,溅起的水花里,全是无人诉说的怅惘。
      苏枕澂哭了。
      “你说你不爱我,那为什么在我面前会哭?”沈曜珩接着说。
      “为什么在跳江前,会为我迟疑?”
      “为什么问钟格,那些人能不能伤害到我?”
      “为什么给我写遗书?”
      苏枕澂哭得更厉害了。
      钟格背过去,抽完最后一根烟,吐了口气。
      雨肆无忌惮下了起来。
      “苏枕澂,有些东西没有人教你,接下来,让我慢慢教你,有些东西你以前没有,接下来,让我慢慢给你,给不给是我的事,接不接受你说了算,知道了吗?”
      苏枕澂哭得说不出话。
      “我这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知道了吗?”
      沈曜珩终于知道,自己不能再试探着问苏枕澂要不要,接不接受了,对付苏枕澂,不能试探,要直接给他,让他慢慢接受。
      苏枕澂的心房已经打开了一半,沈曜珩的进度条也拉进了一半。
      沈曜珩看到那心房露出的光亮,松了口气。
      三年的等待里,他早已分不清那是执念还是不敢承认苏枕澂死去的事实。
      既然再相遇,那就不能再失去他一次。
      苏枕澂从没想过人可以流那么多泪,怎么会在沈曜珩面前这么爱哭。
      他记得小时候爸爸告诉他,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要学会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一味抹眼泪,那是懦夫的表现,“是个人,你就不要哭。”他说。
      妈妈也从没在他面前哭过。
      他坚信了哭是不对的。
      可为什么在沈曜珩面前,眼泪这么不受控制。
      他很多年没有掉这么多眼泪了。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钟格打着把伞,离开了医院。
      大厅依然很安静,即使是在此刻,苏枕澂还是尽量压低声音,只发出抽噎气息。
      “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沈曜珩看他止住了一些,说,“我爱你,所以没有在那三年里找过你,我可以尊重你所有的决定,但这并不妨碍意外的发生,我会接受意外的发生,就像一周前在那份市场调研报告上看到你的背影一样,就像你三年前从跨江大桥上跳下去一样,我们没有办法得知下一秒要发生的事情,我不会知道,我的执念会在某一天迎来一张照片,你也不会知道,那位犯罪者的身上,佩戴着一把枪。”
      沈曜珩尽可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直白且难以接受,他尽可能把话说得婉转,不给苏枕澂留半点拒绝的余地,“方昭蘅的所作所为不是你能够决定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有很多人听了你的话,会向阳而生,也有一些人听了你的话选择不相信然后离开,但是,那都不是你能够决定的,选择权不是在你一个人的手上,如果有人认为,一个人的死应该归咎于心理医生没有及时疏导的话,那么你应该告诉他,你不是死神,也不是天使,你没有掌控任何人生命的权利,不应该为任何一个自我逝去的生命自罚。”
      沈曜珩不清楚自己的这段话有没有打破苏枕澂内心的自我折磨,但至少应该是打动了的。
      他止住了哭泣,一双始终低垂着的杏眼终于看到了眼前炽热如火的目光。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怎么推都推不走,他好像更适合去当心理医生。”苏枕澂这么想。
      抢救室门外。
      与多年前一样的站位,一样的两人。
      “看看你教的孩子。”苏砚舟不满地说。
      方桥漪已经不想理这个沙币了。
      但内心实在是慌乱,她要说点什么平复心情,于是冷笑一声:“她不是你的孩子吗?”
      “叫你别出去搞钱,安安静静在家把孩子带好,你看看你做了些什么!”苏砚舟如多年前那般压低了声音说。
      方桥漪却平静下来了:“苏砚舟,我们在一起,都是父母之命,很多人看不起你,但我不在那很多人里面,我从没把你入赘在我家这件事当成什么丢不起人的大事,当初你老实本分,我以为我们会不一样,我以为我也可以和一个人白头到老,后来我知道你变了,好啊,我接受,是人都会变,你可以在外面乱搞,你在外面找多少个老婆,睡多少个人,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但是你非装都不装一下,把你在外面的小老婆引到家里来,真是蠢得要死。”女人的声音平静如海,“几年前让澂澂知道这件事就足够我后悔,我一直以为让孩子知道这件事的责任在我,是我没瞒好,是我让他受到了伤害,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原来纸是包不住火的。”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已经这样了,孩子已经被你教成这样了,是我的错吗?”苏砚舟用强烈的语气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丝心虚。
      “离婚。”
      “你说什么?!有必要吗?孩子这样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你别发疯了行吗!”一提这两个字,苏砚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上次站在这里的时候因为心软没有离。”女人的声音平静且坚定,“你公司那堆破事儿我不会给你捅出去,但有些肮脏的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给社会大众一个交代,你要是不同意离婚,我们就法庭上见。”
      这个结果对方桥漪相当不利,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足够使苏砚舟的产业毁于一旦,但方桥漪也免不了一顿调查和经济纠纷。
      苏砚舟站起来,还想争论,抢救室的灯灭了。
      大夫摘下口罩,脸色极其难看。
      “两位都是病人家属吗?”
      “对,是她的父母。”苏砚舟转头说。
      方桥漪猛然惊觉,这次好像和上一次站在这里不一样,或许是方昭蘅没有说出那一句“别担心,我有分寸”,她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大脑仿佛宕机,她一直认为,这次会和上次一样,方昭蘅会和苏枕澂一样,从抢救室出来,然后自己心平气和和她谈谈,一切就会过去。
      “非常抱歉,我们必须告知您这个悲痛的结果。患者因心前区遭受严重的锐器损伤,导致心脏和大血管破裂,尽管我们第一时间进行了手术止血、输血和心肺复苏,但其损伤程度已超出了医学救治的极限,最终因失血性休克抢救无效。我们理解这对您和家人是巨大的打击,后续如有任何疑问或需要帮助,我们会全力配合解释,医院也提供心理支持服务。请节哀,保重身体。”
      “什么意思?”苏砚舟显然也不相信这个事实,抬手拦住医生:“是……是死了的意思吗?”
      方桥漪面如死灰般盯着医生的脸,祈求从医生的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可是没有。
      “请节哀。”医生低下头说。
      苏枕澂就在角落里站着,身体又一次震颤起来,手无意识蜷缩,血从纱布里渗出来。
      沈曜珩拉着他走进拐角处,紧紧抱住他。
      “我,我真的对不起她,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苏枕澂极其痛苦地说,“该死的是我,不是她。对不起。”
      “苏枕澂,你累了。”沈曜珩想不到任何可以缓解他痛苦的办法,他除了叫停苏枕澂持续的自责别无他法,“苏枕澂,不要想这些了。”
      苏砚舟和方桥漪那里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苏砚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虚或是悲伤,他根本不敢想。
      护士撤除方昭蘅身上的各种插管,撤除监护仪,消毒,整理遗容,很快完成。
      方桥漪拖着自己的腿在抢救室外看着。
      “先生,这是《遗体处理知情同意书》,请签署。”一个战战兢兢的小护士站在苏砚舟身边说。
      苏砚舟已经无暇顾及小护士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梳的什么样子的发型,甚至没有办法思考护士抛给他的这个问题,木然抬起手接过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双脚像被水泥浇筑,定在原地。
      方桥漪表情冷漠,跟着推床的医生护士走进太平间,然后停下,留她一个人在那里。
      方昭蘅没呼吸了,这里没有声音,但方桥漪还在呼吸。这像一场梦,荒谬的,残忍的,却无比真实的梦。
      方桥漪哭了。她这辈子总共没哭过几次,但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沈曜珩还在角落里抱着苏枕澂。
      “苏枕澂,哭不是错,没有人规定有谁生来就不能哭的,你永远可以在我面前哭,这里没有别人。”沈曜珩怀里的人没有眼泪,这永远比涕泪横流更可怕。
      苏枕澂的呼吸快了起来,快得沈曜珩感到一阵心慌。他意识到什么,忽的松开手握住苏枕澂的肩膀,摇晃着他喊到:“苏枕澂!苏枕澂!”。
      苏枕澂听不到了,身子一软,骤然倒在沈曜珩的身上。
      沈曜珩将他抱起来,去做检查。
      “存在严重低血糖,导致脑功能受损并引发意识丧失,血液检测显示长期营养不良,蛋白质和电解质水平显著偏低,加上您刚才提供的信息,属于受刺激后的应激反应,强烈的情绪或外界刺激引发过度换气,种种原因堆在一起导致了昏迷。”沈曜珩的私人医生这么告诉他。
      “知道了。”沈曜珩说。
      沈曜珩站在床边,空调开着,房间的温度刚刚好。
      他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沈曜珩很少抽烟,除了必要的商业应酬,他不会碰烟。
      这里是沈曜珩的另一处住宅,一栋五层别墅,他的房间宽阔且空旷,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收揽住区大花园的所有景色。
      沈曜珩深邃的眼窝下露出一丝不忿,却没有任何疲惫。
      雨丝斜斜地扎进窗外那棵古国槐里,墨绿的枝叶在雨中轻轻颤抖,任凭风雨敲打,却不见一片叶子飘零。盛夏的槐树正值壮年,满树葱茏,每一片叶子都像被岁月打磨过的士兵,牢牢攀附在虬曲的枝桠上。
      他半眯着眼,透过朦胧雨幕凝望——枝桠间似乎有一只鸟,正瑟缩在浓密的叶荫下躲雨。那小小的身躯随着树枝的摇晃微微起伏,雨水顺着层层叠叠的叶片滴落,在树下汇成小小的水洼,而那棵古国槐,依旧静静伫立,用满树的葱茏,守护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沈曜珩勾起一抹笑来,那只鸟让他想起一个人,其实并不是想起,而是始终站在心尖上没有放下过的人,他想把苏枕澂永远关在这里,他希望这场雨能永不停歇,鸟儿能永远停留在这棵树下。
      他将烟头掐灭,蹑手蹑脚走下楼去。
      “爸,你怎么来了。”沈曜珩看着沙发上的人说。
      “我老婆说怕她的宝贝儿子受情伤,让我来看看。”沈聿修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敲个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并没有中年老男人那招牌的啤酒肚,相反,他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斯文败类,沈曜珩的脸正继承了这一点。
      沈曜珩的脸上闪过沈聿修从没有见过的,一种挫败自嘲的神色,并不是准备放弃的意思,那神色简直称得上偏执。
      他也坐到沙发上,那张脸或许只有这个时候才有几分成年男人的成熟气概,他也学起沈聿修的样子,往后一靠,两人动作简直像一比一复刻出来的那般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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