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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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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路过村口这就来看看。”
安沁放下东西赶紧出门,没有一点寒暄。
转身出门的路上,又是和李主任的一番拉扯,好不容易出来就看见小孩子嗷嗷大哭的场面。
温言瞳嘴角下弯表示无奈,眼睛向她发出求救的信号。
安沁忍住笑,把男孩手里的棒棒糖拿过来,拆了外面的糖皮,“没事,吃吧。”
刚才已经掉了两行泪滴的小孩,此刻突然眼睛弯弯,开心的看着安沁。
温言瞳人都看傻了。
“快走。”
安沁拉过她匆忙上车。
后面是李红在后面追已经开出十几米远的车,还在喊:“小安,留下来吃顿饭啊。”
“没事儿,那小孩就是怕生。”。
“啊,我最怕小孩了”女孩的声音明显带了点哀怨。”
安沁忍不住笑了一声。
“怎么讲?”
“感觉很可怕,像小恶魔,还是猫咪可爱。”
安沁想了想她要住的地方,没有小孩,挺好的,就一个老人。
“那还好,你家里没有小孩。”
“我家……诶?什么意思。”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停在一座小房子前。
“你家到了。”
她家?
眼前的小房子,很简单,一栋简单的二楼小院,外面的白漆像是近年刚刷上的,外墙围着一群簇拥的蔷薇花,给这出简朴的小院增添一丝色彩。
“奶奶,我是安沁,我来看您啦。”
安沁在外面喊了一句,就自顾自的走进去了,这问话不像询问,而像一句通知。
温言瞳在后面拖着行李箱,跟上她进去,心中一万个不解冒出来,又无奈咽下。
阿婆慢悠悠从里面踱出来,手里还攥着半截没织完的毛线围巾。
满脸笑容的看向安沁,发觉后面有个生面孔,又细细打量她身后女孩的眉眼。
“沁沁,这是你朋友吗?”
安沁不做回答,只是把带来的水果和点心搁在墙角的矮柜上,转身时嘴角噙着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温言瞳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衣服下摆,指节泛白。
沉默了几秒后,她终于抬起头,声音细微却清晰:“我是章莹的女儿。”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老人嘴唇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蓄起一层水光。
“好……”
“都长这么大了……”
皱纹缠绕的手抬起,想触摸面前女孩的脸,中途半悬停空,最终只是轻轻落在女孩的肩上。
安沁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家庭苦情剧的路人甲。
只是现在没有背景乐,此情此景此时,只有风吹过老槐树的沙沙声填补这番空白。
安沁到底忍不下心看这虐心认亲桥段。
她平时是喜欢看家庭抓马狗血剧,平时一到这种场面她激动地连厕所都不想去。
但事情一旦落到到身边熟人身上,感触就完全不一样。
生活到底不是抓马偶像剧,普通人只想寻求安安稳稳的生活。
她叹了口气,趁着两人把她当背景板的空隙,安沁偷偷溜走。
一老一小这样相顾无言,阿婆抬手抹了把泪要来帮她拿行李箱。
“囡囡,阿莹给你起了什么名字呀,她现在过的咋样,你那么远过来肯定累了吧,阿婆给你做点吃的,想吃什么呀,你妈妈最喜欢吃红烧肉了,你呢你喜欢什么,我这就去做。”
阿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她,把多年的思念握进手心。
“诶,你安沁姐呢?”
五月的风铃木悄然绽放,花叶共生,炊烟穿过绿叶间,花瓣轻轻颤动,花香和饭香一齐落在她鼻尖。
这就是她妈妈长大的地方。
五天假期的第一天,安沁决定躺平。
她假期最堕落的具体表现就是:一次性囤够几天的粮食,一直食用敷衍的外卖,一直刷评分不错的电影。
她看了看冰箱,已经空了。
打开备忘录,列下需要采购的食物清单,她准备出门。
在玄关换完鞋,她打开手机查看下是否有工作消息,却意外看到消息框有那个女孩发来的消息。
“姐姐,我把钱放在你车子座椅后面的收纳袋里了。”
后面是一个小猫敬礼的表情包。
安沁皱了下眉头。
拿了包电梯直达停车场,她往车子后面的座椅找了下,还真有五张红色的钞票。
叮咚,第二条消息。
“阿婆说你有东西落这了,让你有时间过来取一下。”
昨天她去了一趟待了一会很快就走了,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是以前在那里落下的吗。
温言瞳一觉睡到暮色四合。空气中只有不远处池塘里,青蛙们此起彼伏的声音,更显得房间中寂静,甚至冷清。
一觉睡醒,她准备下楼。
一楼的房间中有一间是阿婆在住,其他几间都放了被子衣服板凳桌子一系列杂物。
中午的时候,阿婆带她循着阶梯,转个弯,来到二楼,楼梯是开放式的,上面爬满蔷薇花。
这是她的房间,墙面是米白色,简单的米黄方桌上放着一束菊花,插在瓶子里。
桌边的绿白格子窗帘被挽成蝴蝶结系在两边,木窗敞着,风卷着草木香散进来,檐下风铃轻晃,叮咚声里裹着午后的静谧。
床上放着着叠着块蓝色被子,叠得四四方方,床单的一角绣着栀子花。
这是一间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每一处都透着利落和安心。
现在,她走出门,经过走廊,旁边那间房门是打开着的状态。
她顺着月光看向里面的老式织布机,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去,俯视着这处。
想象着阿婆在这工作时的场景,梭子会在经线间来回穿行,织出柔软棉布。
桌子上有一件小小的米白色的毛衣,干净又整洁。
毛衣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别针,上面挂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给阿莹的孩子”。
标签上写着“1999年冬”。
那是温言瞳出生的年份。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灰尘光柱中沉浮。
现在是2019年啊,二十年的岁月照在在她身上,是从一个小婴儿到现在的亭亭玉立。
而这件小小的,被认真保存的毛衣,还是一如它诞生初始那般,没有任何变化。
有道佝偻的影子照进屋子,映到毛衣上。
阿婆在身后,倚着房门,轻声说:“你妈妈呀,从小就喜欢穿裙子,她小时候的裙子,都是我在这儿织的。”
“这件毛衣…本来是想等你出生时寄过去的。”
阿婆慢慢走过来,“可阿莹没给地址。”
空气中只剩沉默,阿婆伸手轻轻抚上毛衣。
“后来啊,我就想,等你长大了,总有天会回来,到时候再给你。不过现在看,这尺寸肯定是穿不下了。”
她笑了笑,眼角堆起细细的皱纹。
“唉看我这糊涂的,阿瞳中午没吃饭,现在肯定饿了,饭都做好了,阿婆现在去摆出来。”
阿婆急急忙忙转过身,温言瞳不去看她,也不敢看她的脸。
“哒哒”,她循着阶梯下楼。
院子里中央晾晒着床单,风把浅蓝色的棉布吹的鼓胀,阿婆在厨房和院子里穿梭,老人瘦小的身影在布幔间时隐时现。
温言瞳喉咙发紧,捏着下衫手指微微颤抖。
她一直以为母亲和外婆是决裂的,她也是不受外婆家的喜爱的。
可那件毛衣却告诉她,外婆曾经那么期待她的到来。
“累坏了吧,睡了一下午精神了嘛哈哈,快吃快吃。”
阿婆外面套着一件小马甲。五月份,清湖镇的天气并不冷,只是这几天晚上有些寒气。
安沁过来的时候,就遇上她们两个争着洗碗的场面。
“我来帮她,阿婆您就歇着吧。”
安沁来到温言瞳那一侧,正好帮她把碗筷夺过来。
飘过来的是白茶花的香味。淡淡的,凉凉的,花瓣的味道,像她一样。
温言瞳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起身扭头,果然看到预料中的那人。
“沁沁也来啦,吃饭了没呀?我再添份碗筷来。”
阿婆一见她,起身热情的招呼。
“奶奶,我吃过饭才过来的。您老快歇着吧,我们去洗碗。”
安沁来的早,正巧碰上来两人开饭的时候,又见两人聊的热烈,不想破坏这份祖孙情深。
安老师非常识趣的在车里啃了点面包才下来。
“好好。”
难得家里一下子有两个年轻人,阿婆不再推辞,笑呵呵的回应着。
“要在这住多久?”
两人沉默无言的洗着碗,安沁突然蹦出这一句。
温言瞳用白色的绢布,擦干净上面的水滴,顿了顿,小声的答。
“不知道。”
她不确定,自己能否习惯这里的生活。
“下午有安排吗?”
“没有”
“那下午跟我出去一趟。”
“啊?…好”
擦干自己这边的最后一个盘子,温言瞳不知道应该把洗好的餐具放到哪里。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过来,“我来放吧。”
安沁身形高挑,洗碗的样子也让人赏心悦目,两个人挨的很近,很容易碰到一起,这女人的手凉凉的。
温言瞳走了神。
“阿婆,最近睡得怎么样呀?”
“都挺好的,小安,麻烦你了,每次都来跑一趟。”
“哪有的话,明明是我来这蹭住蹭吃。”
温奶奶拨了几根香蕉,安沁很自然的接过来,把第一根递给了温言瞳。
“谢谢。”她小声地道谢。
温言瞳听着两人熟络的谈话,心里闪过一万个疑问。
每周往这跑?
五一第二天,青城街上人很多,熙熙攘攘。
“你是……她闺女吗?”
车上,温言瞳最终问出口。
她和自己母亲也很久没有见面,不了解阿婆家,现在的人员构成情况。
“啊?那你是不是要叫我小姨?”
安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戏谑打趣回去。
女孩的两只眼睛猛地睁大,两弯眉毛紧皱了一下,抿了下嘴巴,好像在给自己鼓舞打气似的。
“小姨。”
安沁的负罪感好重。
“…咳咳我瞎说的,我家以前和你阿婆家是邻居,两家挺熟的。”
旁边女孩不再说话,像鹌鹑一样低着头。
半响,女孩终于开口说。
“有点热,可以把那边窗户打开点吗?”
安沁忍着笑“好。”
这女孩的脸从刚才开始,就熟成苹果了。
“今天是奶奶生日,我订了蛋糕。”
旁边的女孩恍然大悟:“那我们现在是去取蛋糕?”
“Bingo。”
一小时后,两人带着蛋糕回到镇上。
“生日快乐,阿婆。”
“又不是什么大寿,过啥子生日哦。”
可声音中难掩喜悦。
蛋糕上两根数字形状的蜡烛。59。
“阿婆,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安沁在一旁提醒。
“我呀,只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
三个人,一间小屋,一个简单的生日。
夜幕将歇,小屋外是一条浅浅的河流。微风吹散河面,吹动波纹,有些微凉。
“夜里凉,披着吧。”一件开衫外套,被人轻轻披到温言瞳身上。
安沁又放下两盒牛奶,坐到她身边,还顺手递给她一盒。
哪有人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聊天的,温言瞳腹诽。
可她还是把吸管插进去,“你喜欢喝牛奶呀?”
“懒得买其他的了,刚好家里有。”安沁把一根吸管插进去。
牛奶是她每次来阿婆家必带的东西。
“麻烦你了,这几年。”
“没有,我也经常来蹭吃蹭喝。”
“你从哪来的?”安沁挑了下眉头。
“唐城。”
哦,大城市。那估计在这待不了多久了。
“你在那里长大吗?”
“对。”
“你爸妈还挺厉害的。”在唐城扎根,实在难。
“没有,我在福利院长大。”
“咳……咳”
安沁着实知道喝口水也能被呛住是什么滋味了。
几年下来,她训练的在和家长们的聊天中,也能游刃有余。
但此时此刻,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这两天怎么总被自己呛住。
身体出毛病了吧。
“现在就挺好的。”
温言瞳看出了她的头脑风暴,反倒安慰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