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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裂变公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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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挂钟敲碎寂静时,安托万的指尖正划过《有机化学实验图谱》的烫金书脊。凪早拓実的书架永远像被标尺丈量过,试剂瓶与文献按字母顺序排列,连灰尘都在玻璃柜面织出均匀的网。他屏住呼吸抽出那本藏在《分析化学前沿》后的黑色手账,塑料封皮上还留着拓実指尖的温度——这个总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连生活都带着实验室的严谨。
"又在偷翻别人东西?"
威士忌的气息突然漫过来,安托万的脊背撞上冰凉的书架。拓実的下巴抵在他发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昨天的醒酒药,兑了15ml槐花蜜?"喉结擦过锁骨的瞬间,安托万闻到对方衬衫上残留的青莲洗衣液味道,和自己晾在阳台的那件校服一模一样。
三个月前那场暴雨仿佛还在指尖流淌。当安托万被房东赶出公寓时,拓実举着黑色雨伞站在积水里,鞋面却一尘不染:"学校附近只剩这一间空房。"水珠顺着伞骨滚进对方领口,安托万盯着那片潮湿的皮肤,听见自己说"谢谢学长"时声音里的裂缝。
此刻拓実的手掌按在他后腰,指腹擦过脊椎凸起的骨节。安托万想起今早看见的场景:这个男人在厨房煎蛋时,无名指根有块淡褐色的疤——和自己偷藏的那张实验报告照片上,握着滴定管的手指形状分毫不差。
"下次想知道我的作息规律,"拓実咬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薄荷味的呼吸扑在耳后,"可以直接问。"安托万的指尖陷进对方腰侧,触到一片粗糙的皮肤——那是去年冬天,他在实验室外偷看到的,拓実被浓盐酸灼伤的痕迹。
分析化学课的日光灯管发出电流嗡鸣时,安托万已经把催化剂换成了重铬酸钾。邻座的林小夏正在往烧杯里滴加乙醇,马尾辫扫过他的实验记录本,留下道若有似无的茉莉香。
"安托万,帮我看看这个配比..."
女孩的话音被爆炸声撕裂。淡绿色的烟雾中,安托万的手臂挡在小夏面前,烧杯碎片划破他的虎口,却在坠落瞬间用袖口兜住她摊开的实验报告。讲台上的教授冲过来时,看见的是少年蜷着身子护着女孩,白大褂后背洇开暗红的血迹。
"故意的?"校医室的碘伏刺痛伤口,拓実的指尖捏住他下巴,迫使他抬头,"用错催化剂的笨蛋,现在知道疼了?"安托万盯着对方白大褂口袋露出的钢笔尖,那是他上周偷偷放进拓実公文包的万宝龙——和三年前自己在拍卖会上见过的,拓実父亲自杀时握在手里的那支一模一样。
深夜的实验室空无一人。安托万对着水槽洗手,镜中映出后颈新添的疤痕,像条细小的银蛇。他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今早从小夏电脑里拷贝的《催化剂活性分析》数据——那个总对拓実笑出梨涡的女孩,永远不知道自己实验报告上的批注,其实出自每天给她递咖啡的"热心小学弟"。
水龙头突然被拧开,拓実的手覆在他手上,指腹摩挲过他掌心的茧:"听说你今天救了林同学?"水流冲走碘伏痕迹,安托万闻到对方身上混着硝烟的雪松味,想起爆炸瞬间,拓実从走廊狂奔而来的脚步声——比平时的步频快了0.3秒。
实验室的夜灯把佐仓羽的影子拉得细长。这个总戴着黑框眼镜的助理正在给学长递咖啡,无名指上的银戒晃得安托万眼花——那是他上个月匿名寄给她的礼物,包装纸上还喷了她最爱的玫瑰香水。
"羽学姐,这个数据..."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佐仓羽的手正搭在拓実肩上,指尖划过对方后颈的痣。安托万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烧杯里的浓硫酸突然翻涌,在台面上烧出滋滋的青烟。当那叠实验报告浸透酸液时,佐仓羽的尖叫混着玻璃碎裂声,而他的掌心已经被腐蚀出狰狞的伤口。
午夜的浴室蒸腾着热气。安托万把灼伤的手浸在冷水里,望着镜中苍白的脸——左眼角的泪痣在蒸汽中晕开,像滴未落的血。他摸出藏在瓷砖缝里的刀片,在手臂内侧刻下第37道痕,每一道都对应着拓実对佐仓羽笑的次数。
"需要帮忙吗?"
磨砂玻璃门被推开的瞬间,刀片掉进排水口。拓実赤脚走进来,浴袍松松系着,露出锁骨下方的旧疤——那是安托万十二岁那年,为了救落水的自己留下的印记。男人蹲下来握住他受伤的手,指腹擦过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这次,又为了谁?"
安托万望着对方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笑起来。水流漫过手腕,冲走血珠的同时,他想起今早看见的场景:拓実在佐仓羽的实验报告上批注时,用的是自己送的那支钢笔,笔尖却沾着未干的玫瑰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