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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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轮胎在临州七月滚烫的柏油跑道上，发出一种类似指甲刮黑板混合濒死巨兽哀鸣的刺耳尖啸。
舱门弹开的瞬间，一股裹挟着汽车尾气、溽暑闷热、以及震耳欲聋绝望嘶吼的热浪，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摁在每一个刚下飞机旅客的脸上。
许霰脚步刚踏上廊桥，就被这物理加精神双重攻击撞得后仰了一下，睡意瞬间蒸发了一半。
他半眯着眼，像只被强光晃醒的猫，长长地、带着点被打扰清梦的怨气打了个哈欠。眼角生理性的泪水要掉不掉，挂在纤长的睫毛上，配上他那张因为连轴出差而略显苍白的俊脸，颇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如果忽略掉他眼底深处那点被强行唤醒的、无机质般的冷光。
“还我血汗钱——！！！”
“骗子！骗子全家火葬场！”
“警察死绝了吗？！管管啊！我的棺材本啊！”
“普惠金融！杀人啦！杀人偿命啊！”
视线越过廊桥玻璃，接机大厅的景象堪称“人间沸腾火锅”。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愤怒的蚁群，彻底淹没了到达口，汹涌翻滚，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无数条幅像招魂幡一样杵着，血红的油漆写着触目惊心的标语：
“临州普惠金融吸干百姓骨髓！”
“黑心资本家滚出来受死！”
哭嚎、咒骂、保安喊破音的“冷静！”，还有警笛那催命般的“完了完了完了”……各种噪音绞缠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脑仁嗡嗡作响声波武器。
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廉价香水、眼泪的咸腥，以及一种名叫“倾家荡产”的、能让人瞬间疯狂的绝望气息。
许霰拖着那个仿佛灌了十吨水泥的登机箱，混在同样被这阵仗惊呆、不知所措的旅客流中，像一滴试图融入岩浆的油，以树懒啃树叶般的速度往前挪。内心弹幕刷屏：
啧，普惠金融？名字起得挺普惠，干的事儿挺坟头蹦迪啊。
出差半个月，天天对着能把人看瞎的财务屏，回来就给我看这个？临州人民真热情，欢迎仪式够硬核。
前面那大哥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演技略显浮夸，建议去横店进修。
还有那几个混在人群里瞎瘠薄带节奏的…眼神飘忽，推搡动作标准得跟教材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气氛组？差评！盒饭扣鸡腿！
口袋里的手机像个震动马达，疯狂地嗡嗡作响，持续不断，震得他大腿发麻。
许霰慢条斯理地掏出来，动作优雅得像在掏怀表。屏幕被一串未接来电刷屏，清一色的“临州市公安局”座机号，频率密集得像是催命连环Call。
哈哈，命好苦，幸好之前开了飞行模式。
最新一条短信，发件人赫然是“秦局”，内容简短，却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焦灼和三个血红得仿佛能滴出血的感叹号：
“许霰，落地速回局里！直接去刑警支队找韩渊支队长报到！十万火急！！！”
韩渊？
许霰混沌的脑子艰难地转动了一下，CPU差点干烧。哦，想起来了。出差前好像听隔壁经侦的老王一边嗦泡面一边提过一嘴，刑侦那边空降了个新支队长，姓韩，据说年纪不大，但作风极其彪悍，破案效率高得吓人，人送外号“韩阎王”——意思是案子落到他手里，管你是人是鬼都得脱层皮，阎王殿前走一遭。
啧，看来自己这个局里唯一的、持证上岗的CPA审计师，是被分给这位移动的“人形自走炮”了？这运气，真是出门踩了狗屎还自带导航精准定位。许霰撇撇嘴，把手机像丢烫手山芋一样塞回裤兜，继续以龟速前进
内心OS：
十万火急？急死谁？反正急不死我。
韩阎王？听着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估计是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暴躁老哥。
先让我找个地方续个命……咖啡……我需要咖啡因注入灵魂……
他习惯性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目光如同精密的红外扫描仪，瞬间就锁定几个混在哭天抢地人群中、眼神却格外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职业化煽动性的人影。他们精准地引导着愤怒的洪流，推搡着情绪失控的老人，动作熟练得令人发指…职业病又犯了。
许霰强行按下内心蠢蠢欲动的“犯罪心理侧写”程序，垂下眼帘，只想低调地、悄无声息地、最好能隐形地穿过这片人海。
轰——嗡——嘎吱——！！！！
一阵狂暴到足以撕裂耳膜、让心脏跟着共振的引擎咆哮声，如同九天之上劈下的滚雷，瞬间压垮了现场所有喧嚣！一辆通体漆黑、线条硬朗如移动堡垒般的SUV，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钢铁哥斯拉，蛮横地碾碎了机场外围临时设置的塑料路障！轮胎与地面发出令人牙酸倒胃的剧烈摩擦尖叫，卷起漫天黄尘！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它以一个近乎疯狂又精准到毫厘的甩尾漂移，“嘎吱”一声刺耳锐响，带着轮胎焦糊味，稳稳地刹停在距离那沸腾人潮边缘不足五米的地方！巨大的惯性让车身猛地一沉，带起的尘土扑了前排几个情绪激动的抗议者一头一脸，呛得他们涕泪横流，咒骂都变成了咳嗽。
驾驶座车门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弹开！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伴随着车载音响嘶吼而出的“正道的光——”喷薄而出，瞬间震慑全场。
一条包裹在笔挺黑色战术长裤里的长腿率先踏出，锃亮的军靴鞋跟重重踩在机场光洁得能当镜子的地砖上，发出沉闷而极具压迫感的“咚”声，仿佛踏在了每个人的心尖上。紧接着，一个高大悍利的身影钻了出来，带着一股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硝烟煞气！霎时，仿佛聚光灯打在了那伟岸的人影身上——
放荡不羁的桃心三七分，鬓角处发茬短得能当砂纸用。哪怕带着墨镜也能看出这人五官轮廓深邃，眉眼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强弓。上身只穿了件最简单的黑色纯棉T恤，布料被结实流畅的肌肉撑起，袖子随意卷到肌肉贲张的肘部。
他站定，从容地抬手摘下高清晰度偏光墨镜，露出英俊的眉眼，扑面而来的Bking气质让现场众人都惊骇不已，目光更是锐利有神，却是根本没在那些哭喊叫骂的群众身上停留哪怕零点一秒，直接穿透混乱，精准无比地钉在几个正满头大汗、焦头烂额、快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机场安保负责人身上。
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即下一秒当场掏出扩音器就是高声厉喝：“我！市局刑警支队韩渊！” 伴随着车载音响“坦荡是光——像男儿的胸膛——”的爆裂声，直接霸道碾压全场，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杂，狠狠钉进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权威，“现场！指挥权现在移交市局刑警支队！立刻执行：疏散通道！所有无关人员，退后二十米！设立警戒线！再往前挤一步，按妨碍公务处置！后果自负！”
最后一个“自负”咬得极重，带着一种“老子说到做到”的狠意。
话音未落，几辆紧随其后的、印着“临州公安”醒目字样的警车也咆哮着冲了过来，车门“砰砰砰”洞开，跳下七八个同样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动作迅捷如猎豹的年轻刑警。
他们二话不说，动作麻利地拉设起黄黑相间的警戒带，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精准地画下一条分割线，强行在汹涌的人海中劈开一条狭窄的生命通道。那股子扑面而来的、训练有素的肃杀之气和绝对服从命令的执行力，竟真的让沸腾的人群被短暂地震慑住了片刻，喧嚣的声浪不由自主地矮了下去。
好一个维护国民偶像的气势。
安保负责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到韩渊面前，语无伦次地汇报情况，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声音带着哭腔：“韩、韩队！您可算来了！这、这实在控制不住了！他们、他们要冲进去啊……”
韩渊见这安保负责人慌成这个怂蛋样，眉头不满地拧紧了点，一边闲散地听着，目光却扫过周边混乱的环境。
瞬间，他就抓住了那个在歇斯底里的人潮中显得过分“格格不入”的存在——年轻，身形修长挺拔，拖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登机箱，脸上挂着长途飞行后的疲惫和一种近乎于“世界毁灭也请别打扰我安详去世”的慵懒感，穿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价格不菲的浅灰色衬衫和西裤，像个误入菜市场的奢侈品模特。
最关键的是，这人看现场的眼神……太冷静了，冷静得近乎漠然，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审视感。
那眼神，让韩渊极其、极其不爽！
“你！”韩渊立马抬手，食指像出鞘的军刺，笔直地、毫不客气地指向那个“奢侈品模特”——许霰，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老子盯上你了”的命令口吻，“站那儿别动！说你呢！”
许霰脚步一顿，心里默默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吐槽弹幕自动刷屏：
得，移动人形雷达启动，精准定位。
阎王点名，小鬼报道。
眼神这么凶干嘛？我看起来像带头闹事的吗？我明明长得这么人畜无害…
他面上却瞬间调整，挂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长途跋涉后深深疲惫和一丝恰到好处茫然的无辜表情，甚至还配合地微微歪了下头，清澈的桃花眼里适时地蒙上一层水汽，声音放得轻缓又无害：“警官？您…是在叫我吗？” 那个“吗”字尾音拖得又软又糯，杀伤力十足。
韩渊根本没理会这小白花式的表演，迈开两条裹在战术裤里的长腿，几步就跨到了许霰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彻底将身形相对清瘦的许霰笼罩进去。
他上下扫视着许霰，目光在那张俊秀得有些过分、此刻却写满了“我只想躺平”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能夹死苍蝇的“川”字，显然对这种懒骨头气质非常、非常不满意。
韩渊内心OS：秦局就给我派这么个玩意儿来？细皮嫩肉，长得跟女人似的，能不能扒拉清楚账本我不知道……但这玩意能当我助理？？
“许……霰？”韩渊微微挑眉，试探性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是我。您就是韩队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许霰点头，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点“终于见到组织”的、略带拘谨和崇拜（装的）的微笑，眼底深处却飞快地闪过评估的光：
身高目测188+，肩宽腿长，爆发力目测A+，压迫感MAX，直觉系生物，危险等级S。
Bking兼暴躁老哥实锤，鉴定完毕。
秦局这是给我找了个祖宗？
韩渊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还好，没直接念成许仙。
“秦局让你回来的？”他没半句寒暄，直奔主题，双手顺势插兜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的这位新同事。
“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收到秦局的‘夺命连环Call’了。”许霰晃了晃手里还在微微震动的手机，语气带着点长途飞行后的沙哑和恰到好处的无奈，仿佛自己只是个被无情资本家压榨的小可怜。
“行。”韩渊嘴角极其短暂地、几乎看不见地扯动了一下，但那绝对不是友善或者欢迎的信号。
下一秒，他猛地出手，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攥住了许霰的上臂，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分说的强势和一种军人般的利落，根本不像是在对待一个新报道的同事，倒像是在追捕恶犯！
许霰那细胳膊细腿，怎么经受得起此等暴殄天珍一般的一拽？
“嘶——！”许霰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个趔趄，重心不稳，手里的登机箱“哐当”一声巨响脱手砸在光洁的地面上，无辜的轮子朝天空转着圈，壳子估计已经报废了。
许霰内心疯狂哀嚎：
我靠！这什么手劲？！铁钳成精了？！
我的箱子！新买的！限量版！全！球！限！量！版！
公报私仇！绝对是公报私仇！就因为我长得帅又看起来好欺负？！
韩渊看都没看那可怜巴巴躺在地上的箱子一眼，拽着许霰就往那辆引擎还在低沉咆哮的黑色SUV走，目标明确，步履生风，许霰感觉自己像个被拖行的麻袋，整个人瞬间虚了，放弃挣扎，任由他拖拽，眼神却还可怜巴巴的看着地上的登机箱。
走到副驾驶旁，韩渊另一只手用力拽拉开沉重的车门，动作利落地把许霰往里一塞，语气戏谑：“睡饱了？正好！‘普惠金融’那堆烂账本，正等着你这位CPA大审计师去扒！坐稳扶好！”
果真是被资本做局了。
许霰被一股蛮力塞进副驾驶，后背结结实实撞在真皮座椅靠背上，发出一声闷哼。车门“砰”地一声被韩渊用大力狠狠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百分之七八十的噪音，只剩下引擎低沉有力的轰鸣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响。
许霰揉了揉被攥得生疼、估计已经留下清晰指印的手臂，侧头看着韩渊线条冷硬如花岗岩、下颌紧绷的俊美侧脸轮廓，那点残存的困意彻底被这粗暴的“欢迎仪式”撞飞到了银河系外，只剩下满心槽点汹涌澎湃，试图在音响爆炸的车内艰难生存。
他慢吞吞地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系好，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仿佛电影慢镜头般的迟缓，然后才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阴阳怪气：
“韩队，新官上任，这三昧真火烧得……够旺的啊？啧，这欢迎仪式……真够硬核的。
“局里报销机票不？我这刚落地就被征用了，算工伤预备役吧？还有我那箱子，限量版，挺贵的，摔坏了您看是走局里报销还是您私人……”
韩渊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聒噪，或者说，这点小风凉话在他耳朵里跟蚊子哼哼没区别，也就随便回了句，“限量版？没事儿，我家有，跟人公司收购了，回头送你一箱。”
许霰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没想到这人还怪好……等下？啥？？？
意外啊，傍上富豪哥了。
韩渊单手稳稳控住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另一只手抄起车载通讯器，直接拨通一个快捷键：“老曹，我韩渊。现场情况？……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方向盘差点被打飞出去，车声猛的一晃，差点直接把许霰当场甩出车外，“不是，老曹？你没诓我？？我就随口一说怎么就中了？？！”
这几声绝望的咆哮和韩渊的二五操作算是吓的许霰魂飞魄散，整个人都不好了。
通讯器那头，法医老曹似乎又快速而清晰地说了些什么。韩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
“保护好现场！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去！保护好所有痕迹！等我！十分钟内到！” 话音未落，他直接就是一手把通讯器拍了回去，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支架都跟着颤了颤。
“韩——”
不等许霰说完，方向盘在韩渊手中猛地一打，黑色SUV瞬间就是一个弹射起步！强大的推背感再次把许霰死死按在座椅靠背上，安全带勒得他胸口发闷。
……韩队照顾一下呢？你的贴心小助理要吐了。
车子在机场外围依旧有些拥堵的车流中，如同一条暴怒的钢铁狂鲨，硬生生挤出危险的缝隙，油门轰鸣着直逼红线，再次上演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扭曲的光带。
目标直指位于市中心、此刻必然已被重重封锁的普惠金融公司总部大楼。
车厢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以下，车内的音响轰炸迟迟没有结束，引擎的嘶吼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震得人头皮发麻。
许霰敏锐地捕捉到韩渊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戾气和凝重，和之前装逼的气势截然不同。
“出什么事了？韩队？”许霰忍不住追问，声音也不自觉地认真了些，褪去了那层慵懒和无害的伪装。
韩渊的目光猛地从前方混乱到令人抓狂的路况抽回，通过后视镜，撇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死人了。普惠金融那个昨天刚‘跳楼自杀’的财务副总刘昌，老曹刚做完初步尸表检验，是他杀。”
“颈动脉被极其专业的利器精准地开了个口子，放血放干后后从楼上推下去，伪装成坠楼摔断脖子致死。”
他悲鸿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变调的鸣叫，吓得旁边车道一辆车的司机猛打方向盘。
“烦死了！！老子不想加班啊——！！！”
许霰短暂沉默片刻，出声安慰道，“没事，韩队，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韩渊憋屈：“你是不急，我呢？？我已经加班七天七夜了哥们？！”
许霰：“……”
实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