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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讨好谢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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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将路上行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牛肉面馆里蒸腾的热气和浓郁的香味暂时驱散了林深心头的阴霾,他吸溜着面条,腮帮子鼓鼓囊囊,满足地眯起眼,仿佛刚才堵在教室后门怒气冲冲质问谢淮的人不是他。
”唔……谢淮,这家的牛肉炖得真烂,汤头也鲜,没骗你吧?”林深咽下口中的面,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对面,嘴角还沾着一点油渍,笑容纯粹得像个吃到糖果的孩子。
谢淮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碗里的面几乎没怎么动,几片深褐色的牛肉安静地躺在清亮的汤底上。
他的心思似乎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全系在对面的少年身上。林深脸上那灿烂如夏日正午阳光的笑容,像一团温暖的火焰,灼得他心口发烫,可在那片暖意之下,又隐秘地刺着某个角落。
他强迫自己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低沉的音节:”嗯。”
他答应林深回归好兄弟的位置,但这位置似乎坐在烧红的炭火上,每一秒都是煎熬。
靠近林深的渴望和害怕暴露后彻底失去的恐惧,在他心里疯狂拉锯。他只能用最简洁的回应和看似专注吃面的姿态,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你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林深没得到预期的热烈回应,有点纳闷,他记得谢淮口味不算挑剔。
”没有。”谢淮立刻否认,夹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神情有些僵硬。他需要维持现状,不能破坏这好不容易恢复的平衡关系,哪怕这关系让他如履薄冰。
林深看着他略显刻板的动作,撇了撇嘴,但那股天生的乐观劲儿很快又占了上风。
算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谢淮就是这个性子,冷是冷了点,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但人挺靠谱,关键时刻靠得住,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大直男。
这年头,兄弟易找,直男难辨。
林深乐观地把谢淮的沉默归结于性格使然,自动忽略了对方眼底那片化不开的阴郁。
牛肉面的暖意熨帖了胃腑,也让林深重拾和谢淮重归于好的信心,他满足地喟叹一声,残留的怒气随着蒸腾的热息消散殆尽。
他侧目看向对面沉默的谢淮,对方冷峻的面庞在光影里柔和了几分。
冰封都有消融的时候,他和谢淮重新成为好兄弟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他林深,向来信奉”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的原则,在心底悄悄盘算着友谊复原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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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上午没课,宿舍大部分人都赖在床上没起。
林深叼着牙刷,从自己桌上拿起一盒新买的鲜牛奶,几步走到正在系鞋带的谢淮身边。
”喏,给你。”他把牛奶塞进谢淮手里,笑得像一只献宝的松鼠,”楼下超市出的新品,听说奶味特浓。”
谢淮的掌心猝不及防地触及冰凉的纸盒,身体条件反射地绷紧,如同过去无数次,面对母亲不由分说塞来的”关怀”时,他那种本能的抗拒。
他略显仓惶地抬起头,直直撞进林深那双期待的琥珀色眼眸时,所有拒绝的话语却都冻结在口腔深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谢谢。” 他挤出硬邦邦两个字,拿着那盒牛奶,感觉像个无处安放的烫手山芋,拿着别扭,放下又显得刻意。
林深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客气啥,好兄弟嘛!”
他完全没注意到谢淮听到他这句话后僵硬的表情,哼着不成调的歌转身去洗脸,背影轻松得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鹿。。
谢淮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中的牛奶,指腹慢慢摩挲着包装盒,最后才以一种郑重的姿态把它放进书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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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枯燥的高数课,老师讲得飞快,林深手忙脚乱地抄着笔记,漏掉了一段关键公式,急得抓耳挠腮。
他习惯性地用手肘碰碰旁边的谢淮,压低声音:”谢淮,刚才那个推导公式我没记全,你笔记借我抄抄?”
谢淮握笔的手指骤然收紧,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林深恳求的脸上。
若是以前,他会把自己的笔记本推过去,还会找借口帮林深讲解,来制造两人亲近的机会,但现在”好兄弟”的身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提醒着他要保持距离。
谢淮沉默了几秒,在林深以为他又要”冻僵”时,才默默地将自己的笔记本推到了两人桌子中间。
”这边。” 他在字迹工整的笔记本上指出公式的位置,停了几秒,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不懂可以问。”
林深先是一愣,随即绽开笑容。
谢淮不仅给了笔记,还主动说可以问,这可是他单方面冷战后的第一次示好!
他立刻高兴地凑过去看,脑袋快要挨到谢淮结实的小臂,发梢蹭过谢淮的袖口,浑然未觉对方因他这毫无防备的靠近而悄然爬上耳廓的薄红。
谢淮看着林深毛茸茸的脑袋紧贴着自己,似乎再靠近一厘米就能感受到他脸颊的温度。
他强忍着想揉一把那头卷毛的冲动,把笔记本往林深那边又挪了挪,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向讲台,只有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紧张的情绪。
原来主动求和是这样的感觉,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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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林深在游戏里被队友坑得连输几局,郁闷地退出游戏。一转头,看见谢淮戴着耳机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面容在台灯下显得格外冷硬。
林深想起刚才游戏里的糟心事,想找人吐槽。
他蹭到谢淮旁边:”喂,谢淮,我跟你说,刚才打游戏遇到个傻……”
话没说完,谢淮纹丝不动,连个眼神余光都没分给他,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起,仿佛沉浸自己的画图世界里。
一股熟悉的委屈感涌上林深心头,两人离这么近,谢淮不可能看不到他,难不成他又开始装聋作哑了?
一想到之前莫名遭受的冷暴力,林深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起,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出来吗?非要选择冷战?!
他猛地伸手,在谢淮结实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音量也拔高了:”谢淮,跟你说话呢,你要是再和我冷战,我会很生气的!”
这一声,不仅让谢淮敲键盘的动作戛然而止,连旁边戴着耳机刷视频的马骁理和正在敷面膜的陈俞都惊得看了过来。
谢淮僵直了身体,整个人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他摘下一边耳机,转过头。
视线所及,是林深因气恼而泛红的脸颊,那双明亮的眸子此刻正燃着两簇委屈又愤怒的小火苗,像只被狠狠踩了尾巴却强撑着气势,试图用瞪眼来表达不满的幼犬,倔强又带着点可怜兮兮的味道。
为什么林深的怒气不会像母亲那般歇斯底里的哭嚎与指责,反而有一种直白的坦荡,明确地告诉自己此时他不满的心情。
林深是在……表达他的生气?
这一次,谢淮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沉默到底。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像是在努力启动生锈的语言系统,声音虽小但清晰:”听到了,刚才我在心算模型的尺寸数据,分不了心。”
他没有解释更多,也没有道歉,但这句回应本身,已经突破了他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
林深没想到他会认真解释,而不是冰冷的”嗯”或”哦”。
他愣了一下,看着谢淮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好像多了些歉意的脸,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就消了大半。
他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好吧,这次是我的错。”
他不再看谢淮,动作利落地爬回自己下铺的床铺,拉上了床帘。刚才那股因游戏而起的强烈郁闷,似乎也随着这声嘟囔和床帘的闭合,被暂时隔绝在外。
陈俞不动声色地揭下脸上的面膜,坐起身与对面床铺同样摘下耳机的马骁理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陈俞无声地用口型对马骁理说:”吵架了?”
马骁理挠挠头,一脸懵懂,低下头在手机上飞速地打字,接着对陈俞扬扬手机。
陈俞瞥了眼没有动静的林深床铺,点开马骁理偷偷给他发的信息。
”他俩好像最近都不太正常,昨天你逃课了不知道,林深把谢淮堵在教室门口训了一顿。”
陈俞惊讶的嘴巴能吞下一个鸡蛋,立刻来了精神,疯狂回消息向马骁理讨”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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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重新戴上耳机,指尖止不住地发颤。他看着屏幕上冰冷的机械线条,心里却在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生气原来是可以这样直接说出来,毫无顾忌地表达出来的吗?
他茫然地感受着心底陌生的悸动,和开学第一天对林深一见钟情的悸动完全不同。
那种悸动如小鹿乱撞,可此时此刻的悸动却像一道灼热的光,正试图融化他内心冰封已久的某些东西,搅动沉寂多年的死水。
对谢淮而言,这悸动带给他的感觉陌生且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