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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遥不可及的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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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开始记事起，似乎都是爷爷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从小住在爷爷家里，他告诉我，我的父母在外做生意，他们很忙，所以可能很少能回来看望我，但是我要知道，他们还是在意我的。
这句话我从爷爷口中听了很多遍，每过一段时间，他坐在庭院的摇椅上晒太阳，我搬着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的时候，他总会像这样重复一遍。
当时听的时候，我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我后来才知道，别的孩子似乎都是爸爸妈妈一直陪在身边的，我和他们不一样。但是我完全没有感到有什么奇怪的，我觉得爷爷陪在我身边很好，我没有觉得自己少了什么。
我们住在郊区的一个一个小院子里，说是乡下也没什么不妥。爷爷他种着一小片菜地，与别人家种的菜比起来，那片菜地小得既没法赚钱，也不足够提供一个季度的蔬菜开销，或许这只是他的兴趣而已。
爷爷他是一位退伍军人，退役之后便一直住在这里，家里备着有一把猎枪，有时候他会带着我上山去，让我跟着他去打猎。
那时我大概还在上小学，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跟在爷爷的身边，听着他给我讲关于如何打猎的技巧，再到猎枪的正确使用方法，一直讲到当初在军队服役时候的事情。
爷爷是个慈祥温柔的人，对待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而当他讲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仿佛又年轻了几十岁，眼中炯炯有神，闪烁着光芒。
很快我们看到了一只野兔，在觅食着什么，爷爷叫我趴下，我们停在了距离野兔约十米的地方。
“这个时候千万别发出太大动静，把它吓走了就不好了。”
爷爷的眼睛死死地抓在那只野兔上，好像一眨眼它就会逃脱。他慢慢的将猎枪拿出，对准了那只还毫不知情的野兔。
“这只兔子也是像我们一样出来找吃的吗？”
我顺着枪管的方向看过去，那只野兔正在小范围内摸索着，到处翻找着什么。
“不，不一样，我们不一定非要打猎，但是兔子一定要出来觅食。”爷爷回答我，屏息凝神。“就是这个时候。”
我看着爷爷扣动了扳机。
那天下山的时候，已经快要黄昏了，爷爷将我背在肩上，沿着小路下山。他轻轻哼着歌儿，心情十分愉快的样子。
那是我第一次跟着爷爷上山去打猎，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新鲜的，如同一个崭新的世界。于是我忍不住发问道：
“那一枪为什么空了呢？”
“哈哈，要是每一枪都不会空的话，那我可真是个神枪手啊。”
爷爷说着，爽朗地笑了，笑声在山里回荡，听起来有些空灵。
我们在山上呆了几个小时，唯一见到的猎物就是那只野兔，可惜爷爷那一枪打空了，那只兔子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逃走消失不见了。
“那我们没打到猎的话，今晚是不是就没饭吃了？”
“那当然不是了，筱之诗。”
到了山脚，爷爷把我从肩上放了下来，蹲在我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这只是我们生活的一种方式，我们可以选的路有很多。即使今天没打到猎，我们依然可以去菜市场买菜，回家还是能吃到饭。”
听着爷爷的话，我似懂非懂，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说不定你以后能超越爷爷，成为一个神枪手也说不定呢。”
爷爷站起，牵着我的手，在夜色将要降临之际，我们沿着乡间公路往家里走去。到了家过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发叫。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爷爷，他把猎枪挂回了自己房间，又到厨房为我熬了碗鱼汤，炒了两个菜，我们吃了一顿略有些晚的晚饭，洗漱后就睡觉了。
后来我上了初中，依旧继续着这样的生活，爷爷他依然会有时带着我去山上打猎，偶尔也在自家的院子里教我关于猎枪的使用，虽然他从来不觉得我可能会接过这份活，我也不觉得。
那时我住在学校里，每周周末才能回一次家，届时爷爷总会为我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我又可以在家里和爷爷度过一个周末。
他偶尔会去钓钓鱼，在我的印象中，似乎他永远都是笑着的。
初中的时候我没有什么朋友，总是一个人在学校里看书，后来毕业的时候，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那里离爷爷家很远，当我把这件事告诉爷爷的时候，他又摸了摸我的头，和我小时候一样，告诉我去吧。
市里的高中离爷爷家很远，有时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有时等到过节才能回家。
爷爷他好像再也没上山打过猎了，那把猎枪挂在墙上，枪管都生了锈。
上了高中之后，我才完全理解到，我是不一样的。我和身边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不仅是我的家庭环境，还是我自身。我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尽力去学习着这市里的一切，不知不觉间，我又变得和初中时一样了。
高二的时候，我头一次见到了我的父母，那两位陌生的男人和女人，我没有任何实感，只在照片中看到过他们的样子，他们看起来比照片中要更苍老，更憔悴。
他们回来过后，围在爷爷的床边，爷爷躺在床上，似乎状态很差，我站在外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好像，从此以后，我们就要住在一起了。
那对说是我父母的人，就这样进入了我的生活，迟到了十七年。我学着用在学校里和室友相处的方式来和他们相处，我觉得没有半点不妥，就像是刻意与陌生人间保持距离一般。
我认为这样的相处是很好的，至少他们看上去也很忙，并没有太多时间能花在我身上。
但是爷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每次我回到家中，看到最多的便是他躺在床上休息的样子。
我问爷爷怎么了，他只是摸摸我的头，让我不要担心，要和父母好好相处。
我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发芽，那是恐惧的种子，我选择性无视了它。
直到那个我绝对不会忘记的日子的来临，当时我还在学校上课，任课老师还在讲台上提笔写着大字时，班主任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将我叫了出去，告诉了我那个我再也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你爸妈给我打电话，说……你爷爷好像过世了，让你赶快回去，今天的课你就先不用上了……”
…………
那几天是怎么过的，我自己也忘了，只觉得每天有些浑浑噩噩，事后再想要去回忆，却仿佛隔着一道屏障，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什么都想不真切。
爷爷的那间屋子空了出来，我总觉得那里还有着什么，我总觉得他还没有走，因为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那里。无论我需要在学校里呆多久，每次我回到家里，他都带着我熟悉的慈祥的笑容，为我准备好一顿晚餐。
然而还没等我从阴影中走出，就又遇到了新的困难。
那是高三刚开学不久，我首次回到家中的时候，我的爸妈坐在沙发上，像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如果说爷爷的去世，让那枚种子一夜之间长大，并开出了妖艳的花，那这一晚，就又结出了肥硕的果实。
他们告诉我，他们在外做生意亏了很多钱，现在还负着债，我们的生活十分困难，他们也没法再有那个经济能力供我继续上学，所以想和我商量，让我辍学，去打工为家里分担一份压力。
我从来都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人，身边的人都这样说我，我觉得我或许不是没有，但确实较少，至于浮现于外表，那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但在那一晚，我罕见地发了火，我终于理解了什么是愤怒。
为什么你们现在才来？你们是谁？为什么爷爷走了？为什么我连以往的生活都难以继续？为什么一切突然都变了？为什么前面十七年你们都不在，现在一回来却就要我辍学还你们的债？
那晚我们吵得很厉害，若是在城区，肯定会被警察找上门吧。
他们责怪我不能理解他们，但我他妈的怎么能理解他们？
然后，我走了。
我踏着夜路，原路回到了城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敢去想，我甚至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当我走到城区，已经是深夜了，学校是回不去的，于是我继续乱逛着，走到了一栋楼面前，自动贩卖机安静的亮着白光，显得有些刺眼。我有些走不动了，便停了下来，在自动贩卖机旁边坐下了。
今晚就这样过吧。
我这样想着，这个夜晚有些冷，我将身子努力蜷缩成一团，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就在我迷迷糊糊之时，我听到了身旁传来了动静。我转头看去，是个有些高的女人，她正慢慢朝这栋楼的方向走来，像是喝了酒，走得有些慢，还不稳。
当靠近的时候，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眼神落在我身上怔了一下，我不喜欢那个眼神，于是我没看她了。
“你一个人这么晚呆在这里没问题吗？”
那个女人问我，我不想理她，低垂下了头去，这个时候就不需要这种关心了。
然而她好像要死了要管这件闲事不放一样，居然拿出了手机。我听到三位数的拨号，一下就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了。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人多管闲事，便站起了身来，满载着怨恨地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找个别的地方呆着了。
别管我。
别让我回去那个地方。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这里过一晚上。”
就在我刚走出去两步，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我转过头去，只见那个女人已经收起了手机，眼中似乎有些别的什么情感，不知怎的，我竟然能够读懂。
反正总比在垃圾堆里睡一晚好吧。
我这样想着，自己都不敢相信地相信了她，缓步走到了她面前，低下头。
她还挺高的，不只是看起来。
然后我们走了，我跟在她的身后，走进了那栋楼。
我与筱之诗同居了有一段时间了，要说习惯这种话，我只敢矢口否认。无论怎么说，家里多了一个人的感觉都很让人不适应，单人床是让给她了，每天的花销也变大了，而且家里晾挂衣服的地方会多出一些不属于我的衣物，只能说也算不上是完全不会介意。
这间公寓本来就是给一个人住设计的，两个人挤一起显得有些过于勉强，我抬头看了一眼筱之诗的方向，她正坐在桌前做着作业。那所学校的作业似乎算不上太多，但也仅在重点高中里而言，夺去一个高中生一天里绝大部分的时间是够的。
我叹了一口气，又继续缩在床上玩手机了。
听了筱之诗的故事后，我决定把她收留下来。当时我是没有喝酒的，所以这是在我理智状况下做出的决定。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留下她的话又会发生什么，也许她会被警察带走，也许她此刻正在别人的家里，那都和我没关系了，毕竟她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可能我已经涉嫌违法了吧，但如果三方都不介意的话，那这份脆弱的关系结构也得以存在。
“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我开口问筱之诗，她写字的手突然停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动了起来。
“不用，我不饿。”
她头也没回地回答我道，我也没觉得这样不礼貌。筱之诗并没有开口向我问生活费什么的，我不知道是因为她学校里的饭卡里确实不缺钱还是不好意思开口找我要。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她其实没必要担心这么多。
“哦……”听到她的回答，我感到有些奇怪，本来是打算借这个理由出去买点吃的的，结果她这么一说，我顿时又失去理由了。但我又转念一想，我好像做什么事也不用去征求她的意见，于是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往我这边看了我一眼。“我下去买点吃的，你要什么的话给我说就行了。”
我这样说着，却没有停下脚步，穿上凉鞋就出门了，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嗯”。
我以前也经常干这种事情，由于本人的厨艺算不上好，只是能勉强让食物是食物，也能够下咽的水准，所以除非资金紧张的时候，我都会选择到外面去吃。
但像是今天这样，虽然自己出来了，但是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回去的情况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我沿着楼下的小路走了一截，现在是晚上十点多，街边的小摊也差不多快要收了，现在去刚好能赶上最后一趟。
拐出小巷到了大街上，迎面便撞上了一个卖炒饭的三轮车，看上去要收摊了的样子，我连忙赶了上去，问他还卖不卖，他说卖，做完我这一单就收了，于是我拿了个小碗。
这是在我们南方城市里常见的一种路边炒饭，素菜可以自己拿个小碗随便挑，荤菜的话就需要另外付钱买，买完过后他就会全一起放到锅里，做成炒饭。价格适中，量也不少，我偶尔还是很喜欢这样来吃上一碗的。
如今已经是到了可以算是秋天的季节，虽然在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春秋之分，通常夏天过了就是冬天，但到了晚上过后，冷风吹过的时候不时还是会让人感到有些寒意。
“我还以为这个点都没人了，高中生现在都放学这么晚吗？”
我就在旁边等着炒饭想着些有的没的的时候，那老板突然开口跟我搭话了，我有些诧异，望向他的方向，他正往锅里加着调料。
“我不是高中生……只是住在这附近而已。”
我这样回答道，难道说我看上去还像是个高中生吗？不过或许我高中的时候也来这里买过炒饭，不过是不是同一家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一般来我们这的都是高中生来着。现在这么晚了，放学的差不多也都到家好久了，所以一般都是这个时候收摊。”
炒饭摊老板突然的热情让我有些不习惯，但他确实让我的思绪暂时飘回到了高中。如果是那时的我看到这样街边的小摊会是什么想法呢？可能不论晚上吃没吃，觉得当一顿夜宵也还不错的吧。
原本走夜路的时候还觉得身上冷了几分，站在老板的炉灶旁，身体又重新暖和了起来。
我看着在锅中翻炒的饭菜，不知怎么的又拿起了一个小碗，夹起菜来了。
“哦？你一个人吃得下这么多吗？”
“不是，给真正的高中生带一份去。”
我这样说着，于是不一会，我就提着两碗炒饭回家去了。
“筱之诗。”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好像也做完了作业，正在看着轻小说。我不知道一般高中生的作息是几点睡觉，但是她每天都陪我熬到十一点，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她。
我将两份炒饭放在桌上，一碗推到了她的面前。
“给我的？”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两份吧。”
我打开炒饭吃了起来。老实说我就没考虑过她不要的情况，真发生了那种事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就放冰箱里吧。
“哦……谢谢了。”
还好筱之诗接过去了。至于这顿饭对她而言究竟是晚饭还是夜宵，我也不想过问了。
“没必要这么客气。”
“但是你确实对我很好不是吗？”
我们一边吃着炒饭一边就这样聊了起来，但是谁也没有去看对方的方向。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而已。”
“说什么呢，这都算是该做的吗？”
筱之诗的声音听上去还挺开心，我也因此感到几分愉悦。自住在一起以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比刚遇到那两天要好了许多，至少愿意开始谈关于自己的事情，虽不至于深交，但也都明白了现状。
“反正你就理所当然的收下就行了，每次都说谢谢也挺麻烦的。”
“不会不礼貌吗？”
“那样就太疏远啦。”
我随口这样说出了一句，等到反应过来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疏远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想要更进一步吗？我不应该随意给这份关系定性，这是对这份本就脆弱的联系的一种伤害。
我没忍住偷看了一眼筱之诗的方向，但是从她的表情上我看不出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我试试吧。”
过了一会，我已经转过头了，突然听到筱之诗那边传来这样一句话。
“凛若汐，下课过后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上午第二节课课间的时候，我们班的副班长突然找到我，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当时正在无聊的玩着手机，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来找我说话。但看样子好像又是正事，我不免有些担心。
“有什么事吗？”
“嗯……辅导员让我来问点东西。”
听到辅导员三个字，我的心里猛地一跳，终于还是逃不过吗。虽然在当初作出决定的时候就应该要意识到会有这样一天的到来，但是真正来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很难受，毕竟是件麻烦事啊。
“行吧……说起来他没有找班长啊。”
我随口这样提了一句，没想到副班长却突然缩了一下，手指勾上自己的短发，视线也移开了。
“班长她有事要忙，所以交给我了。”
我因为她奇怪的反应皱了皱眉头，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她一路小跑离开过后，我才像泄了气一样趴在桌上，双目无神。
“啊……又是左笙来找我吗……”
看着副班长离去的背影，我这样喃喃道，副班长左笙的名字我还是很清楚的。只不过第三节课我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了。
“去哪聊，就在这里吗？”
下课过后我主动找到了左笙，她的个子很高，比我都还要高出一截，可能有一米七五的样子，在整个班上都算高的。
“呃……边走边说吧！”
她回头看到我之后，突然往后撤了两步，立刻收拾好了包。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距离真的听得见说的话吗？于是我又走近了。
“那好，走吧。”
我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要说别靠太近，我确实没靠太近，这就是一起走时很正常的距离，刚好能听到对方说的话，又不会因为不小心碰到一起。
所以有问题的只会是左笙，她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不太清楚，只能一切都去适应了。
第三节课下课过后是十一点刚过不久，这个时间对我来说吃午饭并不算晚，但是我不了解左笙的习惯，所以只能漫无目的地跟在她旁边。直到一起走出了教学楼，她还没有开口说话。我实在是不太能忍受这样的氛围了，就好像是我下课找她一起走一样。
“所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这个啊，辅导员让我问问你之前说的回学校住的事怎么样了。”
和我想的一样啊，不如说除了这件事应该也不会有别的和我有关的事情了。我感到有些为难，关于筱之诗的事情，我实在是说不出口。但要我完全否认的话，和之前又没什么区别了。
或许是我的纠结已经写在脸上化作苦笑了吧，左笙看到了这一幕，连忙又补充道：
“当然不是在催你作出决定什么的，只是问一下现在的想法。”
“这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不想说谎，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不想继续离开，但我也不能就这样回来。
“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吧？”
左笙这样提议道，脸上挂上了淡淡的微笑，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家咖啡馆。我不敢说我们学校的咖啡馆多有水平，但是比学校别的地方确实氛围要舒服一些。
“也可以，走吧。”
于是我答应了，和左笙一起走进咖啡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我们一人点了一杯咖啡，当我回头看向她的时候，她正低头看着桌面。
“该怎么说呢，可能暂时还是没法回来住。”
想了一下过后，我还是开口这样说道。左笙抬起头来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失望。我看不得那种表情，于是默默移开了视线。
“方便问一下原因吗？”
“原因的话……也不方便说。只能说我这边突然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果能解决的话，我还是会回来的。”
“什么事情，我能……我们能帮上忙吗？”
左笙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都差点把我给吓到了，我下意识看向她的方向，却发现她此刻也是一副十分担忧的样子，仿佛她也是当事人一样。
“你们点的咖啡到了。”
正好这个时候服务员将两杯咖啡放到了我们的桌上，暂时缓解了一下气氛。我接过咖啡杯，用勺子在其中轻轻搅拌。
“抱歉，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虽然我很感谢你们愿意帮我，但是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来解决。”
“这样啊……”左笙的视线又失落地落了下去，她举起咖啡杯，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我还以为你能回来了，前一个月和大家相处得也没什么问题不是吗？”
“嗯……我确实觉得自己或许也是能够融入进集体的一个人，但也还需要努力，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觉得温度冷却得差不多了之后，我也端起咖啡杯，将那苦涩的液体咽入喉中。或许是我没说要糖的缘故，这咖啡比想象中要苦得多。“你对我真好呢，天天呆在这样优秀的左笙身边，我都有些自卑了。”
“哪，哪有，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优秀什么的，这种词和我不搭的。”
我没想到我就是这样一句普通的感慨，左笙副班长的反应居然有这么大，她整个人都往后坐了一下，脸颊也染上了微红，声音也莫名变得有些奇怪。难道说平时他们没觉得左笙对人很好很负责吗？
但同时的，左笙说的那句话我好像又在哪里听到过。就在我苦苦冥思的时候，筱之诗的身影突然在我的面前闪过了一瞬，我顿时想起了昨天晚上我对她说的话。是吗？原来这就是该做的事情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吗？看来仅仅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已经能算的上是优秀了啊。
“很感谢你哦，左笙，至少对我来说的话，你肯定算是优秀了。”
我又夸赞道，如此一来，她又比刚才更加不好意思了，只能又端起咖啡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真像是轻小说里面的角色呢。
我这样想到。这不是我第一次和左笙说话，或者说，她是我在班上最为熟悉的人了，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法说自己就一定很了解她，毕竟我们私下的联系也并不算多，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那个，凛若汐，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左笙突然说话将我拉了回来，她拿出自己的手机，亮出一个二维码放到了我的面前。
“嗯？为什么？”
“因为要时刻关注你那边的情况嘛，辅导员会很关心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住的。”
“这样啊。”刚因为没去想这些事而感到有些放松的心情又沉了下去，这次是左笙来找我，可能下次就又要去辅导员的办公室了吧。“不过你不是可以直接在班级群里面加我吗？”
我感到有些疑惑，而左笙也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张大了嘴巴。
“我回来了。”
晚上洗漱完坐在床上继续看着手机的时候，公寓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筱之诗推门进来，取下钥匙，将书包放在了折叠床上。
“欢迎回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筱之诗，她好像很疲惫的样子。也难怪嘛，高三在学校里每一天都是折磨，也算是辛苦她了。
看见筱之诗坐在椅子上，无力地闭眼休息时，我又想起了今天白天时候左笙跟我说的那些话。
我并非从来都没有动摇过，我也会偶尔怀疑，自己收留筱之诗的行为到底是否正确，我这样对自己又会有多大的影响，对筱之诗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我都不知道。但当我看到筱之诗回家，能够暂且休息一会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啊啊，这样做还是值得的啊。
于是我从床上下来了，走向了冰箱的位置。
“你最近很累吗，凛若汐？”
筱之诗突然这样问我，我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她突然问我这种问题？
“还好，怎么了？”
“只是觉得你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筱之诗直言不讳，我并不讨厌她的这种说法，和她交流起来很轻松，相比起别人，我总觉得我们更能理解对方。
“确实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过还扛得住。”
我这样回答道，筱之诗又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我从冰箱里取出两盒酸奶，将其中一盒递给了筱之诗。
“给我的？”
“偶尔做一些分内之外的事情也不错吧？”
我这样说着，也这样想着。
高中的生活和初中小学并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独来独往的人来说的话，反而像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高中会让人觉得更舒适一些。这样的话别人就会把你当作是认真学习的人，而不会觉得你孤僻。
但是这只适用于一个班刚开始，当别人发现你从来都不会和别人一起出现时，就算是再愚钝的人，都能知道这是个没有朋友的人了。
……我正属于此列，但我并没有像那些人一样那么在意，我觉得一个人在学校里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因为我觉得无所谓，学校里社交的失败并不是人生的全部，我只需要期盼着每次回到家里的那一天，能再见到爷爷，我觉得我的生活就已经很幸福了。
但是在最近，我连这最后的一份期盼都失去了，如同一阵看不见的风吹过，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
甚至连那个我熟悉的家都再也没办法回去了，要不是遇到了凛若汐愿意收留我在她家里暂住，恐怕连活下去都是个难事吧。
那间公寓离学校并不远，以至于我可以不再住宿，只需要每天起来得早一点，赶公交车就能到学校了，这是我从来都不敢想的。
换言之，不用在除我以外都是熟识的人的寝室里呆，也算是种好事了。
“筱之诗，下课过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就在这节课快要上课的时候，我们班的班主任突然来跟我说道，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担心她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情，如果是知道了我家里的事情的话，我应该也没法继续现在的生活了吧。
说不紧张都是假的，我当初跑出来的时候就没想到过要怎么办，事到如今走到这一步就更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了，如果说就保持现状就能安稳度日的话，那我愿意一辈子都这样。而且现在的生活还挺不错的不是吗？
于是那一节课我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老师讲了些什么也没太听进去。直到下课过后，我收拾好书本，就立刻往班主任的办公室过去了。
“筱之诗她又被班主任叫过去了啊。”
我路过门口的时候听到有人这样戏谑道，我只能装作听不见一般，也没去看是谁说的这句话。
“不在学校住宿的话你住哪去呢，我记得你家离学校这里挺远的。”
所幸的是班主任并不知道情况，我也因此喘了一口气。只要还有余地，我就能够接受。
“是，但是我有个亲戚住在这附近，为了上学方便，我就住在亲戚家里了。每天上下学也挺方便的，所以就不打算在学校住了。”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直对着班主任的视线，这样的话她应该就更能相信我说的话了。
果然如此，过了几秒过后，班主任首先移开了视线，她从旁边取来了一张单子，递到了我的面前。
“好吧，相关手续我已经帮你办的差不多了，你把这个表再填一下就行了。”
“谢谢老师。”
我接过那张单子，起身向班主任致谢准备离开了，但就在这个时候，班主任却又在后面提了一句——
“对了，马上要开家长会了，你记得联系他们啊。”
仿佛呼吸都慢了一拍，连眼前都黑了一瞬间，甚至因为手抖，连刚接过的那张纸都差点掉在了地上，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我几乎差点连路都走不稳了，停在了原地。
“有什么问题吗筱之诗同学？”
“……没什么。”
这样答复了一句过后，我勉强平复下自己的情绪，而后迈步走回了教室。
我没敢回头再去看班主任此刻是什么样子的，我怕再在这里呆下去，她就要问我为什么手在抖了。
回到教室里过后，下一节课已经上课了。至于旁人那些奇怪的眼光，我也早已习惯了。
本来以为到了高中过后，家长会这种东西就已经彻底停留在过去了，但果然还是我自己太天真了。无论怎么说高三也是个比较重要的节点，在这个时候叫家长来开个会，也没有半点不妥。
可恶……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以往的家长会都是爷爷来参加的，现在已经不行了。至于父母……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我这样思考着，尝试去避开那个选项，但最终还是失败了。我不得不承认，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找凛若汐来冒充一下。但她看上去根本没人会觉得她能装作是我的家长就是了，而且她已经帮我够多了，要是再麻烦她，我不知道这样是否合适。
最坏的结局，当然是班主任把电话打到父母那里去，这样的话一切都完了。
我坐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这是个好位置，也有人因为我长期占领这个位置而不满。但我觉得，比起那些目的是坐在这里躲避老师视线的同学，我这个坐在这里避免与人来往的人更需要这个位置。
于是我趴在桌上，暂且闭上了眼睛。
这节自习课就先休息一下吧，有些累了。
最近的凛若汐好像很忙的样子。
与刚开始的时候不同，她本来是很少出门的，通常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看着轻小说或者说玩着手机。与我打了个招呼过后，就偶尔有事没事地聊上几句。
但最近不一样了。有时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凛若汐甚至还没有到家，于是我只能自己先做作业，而后过了一段时间，她才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家中。生活的必需品就这样备齐了，以前一直在借她的东西在用，现在家里也有了我的一套，简直就像是这里真是我们两个的家一样。
我想到这一块，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不自觉地扭了扭身子。
我一直在想办法能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做一定回报，但是现在看来，只要我不给她添更多的麻烦，就已经是大幸了。
饭卡里面的钱也已经不多了，我在尽量节约，但终究还是会迎来用完的那一天，我不知道届时我是否能够鼓起勇气向她要钱，再怎么说这也太恬不知耻了。
“你最近真的很忙呢。”
我不禁又感叹道。她听到了我的声音，像是有些欣慰的笑了。
“可能是我以前太闲了吧，不过最近的生活质量都变好了不是吗？”
我看着凛若汐脸上那份有些疲惫的笑容，心里忍不住抓紧了一下。我实在开不出口让她再麻烦。如她所说的，生活质量确实变高了，以至于让我感到十分诧异，普通的大学生都这么有钱吗？
“你不用担心我这边的事情，我肯定能处理好的。你只需要专注忙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谢谢你的关心。”
凛若汐又这样补充道。听到这句话，终于最后那份勇气也被压回去了。既然她都决定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的话，那我也得像她那样自己想办法吧。
“嗯，我会加油的。”
我这样回答凛若汐道，心里却没有底气。
“筱之诗，你最近上课犯困的情况有点多啊，是没有休息好吗？”
结果过了两天，我又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了。原因是最近心里面一直在担心家长会的事情，上课的时候完全没什么精神啊。
“可能确实吧，最近回到家里过后，想着已经是高三了，所以就多做了会练习题。”
我又撒了个谎，看着班主任确实是在关心我的样子，我心中莫名生出一份愧疚，这样对待别人确实不太好吧，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说实话。
“嗯……筱之诗，我知道你最近可能面临着一些困境和迷茫，如果有什么老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告诉我可以吗？”
她的眼中满是诚恳和温柔，好像只要我向她诉求，她就真的能理解我现在的处境，确实能帮到我，我也能因此从这摇摇欲坠的脆弱关系中逃离，回到我想要的正常生活。
事实上我已经张开嘴了，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啊，那样的生活，我已经回不去了，我连保住当下的生活都不一定能做到，又从何去谈更远的东西呢。
“谢谢你，玖昀老师，我想我自己能解决的。”
这样回答她过后，班主任的视线垂了下去。
“和那时候也一样吗……？”
班主任的声音几不可闻，我也没听太清楚，但她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向她道谢过后，我就回到了教室。
趴在桌上，我看着窗外。
“天气真差啊。”
乌云遮天蔽日，细雨随声而至。
明天就是家长会了，我还是没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凛若汐还没有回家。我不知道今天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没法联系到她。我只能坐在桌前，看着永远也记不住写了什么东西的轻小说。
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只能去求班主任不要打电话给他们了吧，或者说在路边随便找个人来帮忙？不太现实。如果跪下求他们呢……
我合上书，把书推回了书架。上面放的都是凛若汐上次给我买的那几本轻小说，我还没有看完。我突然感觉鼻子一酸，整间屋子安静得要死，于是我趴在桌上，就在这已经留下了我生活痕迹的屋中，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
我害怕着一切。
我害怕着一切改变，任何的改变都只会带来不安，我不习惯这一切。
这次哭过过后，就不要哭了吧。
“抱歉，我回来晚了。”
就在此时，钥匙转动门锁，门被推开了，会回来这里的人只有一个——
“筱之诗？你怎么了？”
她脸上的表情像是不敢相信般，手中拿着一个盒子，将其放在旁边。看到我的样子过后，立刻赶到了面前，蹲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吗？筱之诗？学校里还是家里的？”
她的语气十分焦急，像是比我还要慌张，真叫人担心她是不是下一刻也要像我一样了。本来对身体接触十分敏感的她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抹去脸上的泪痕，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看着她此时的样子，我只恨自己又给她添麻烦了。
“没什么……”
凛若汐的脸上写满了纠结，她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动作，又像是觉得给了我压力一般，缓缓把手收了回去。她总是这样一副处处小心的样子，温柔得过了头，但是我也没有资格说她。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她不知道该怎样处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过后，凛若汐把旁边那个盒子拿了过来，递给了我。
“……之前想了想，你好像没什么办法能联系到我，所以我就去给你买了个手机。我也不知道你会有哪些需求，所以就选了这一款，应该功能还算齐全。卡也给你配好了，这个手机就你收着，也好联系我。”
凛若汐不停地说着，连语言逻辑都组织不通顺，但是我比她更加不知所措，我看着那个盒子里装着的崭新的手机，我只觉得不敢相信，到底为什么她会为我做到这一步，为什么会为了我这样一个陌生人花这么多钱？
“我之前不是说嘛，偶尔做一些分内之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这算分内还是分外，但是我还是觉得，只要是我能为你做的事情，我能想办法努力，能帮你，也是为我自己维持现状的话，你就尽管告诉我就行了吧……”
在她说完之前，我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趁她还没有习惯性的拉开距离，我向前抱住了她——
“筱之诗？”
她的声音传入我耳中，而那温热的液体又浸湿了她胸口的衣物。
凛若汐笨拙地将手放到我的身上，我想这次，我能够鼓起勇气告诉她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学校。
站在学校的大门口，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不如说，我对这学校熟悉到了极点。
记得那是在高二末期的时候，我上的学校和这个学校达成了合作，要各送几个交换生到对方的学校。处于高三的关键节点，谁都不愿意突然来这样一个变故，但那个名额很不幸地抽到了我们班上，我的班主任站在台上，环视着台下的学生，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凛若汐……你想要去吗？”
我站了起来，看着班上的别的同学，他们好像都特别庆幸选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他们有些人看着我，有的像是在感谢我，而有的像是在问，这个人是谁？
啊啊，这样吗，总得有一个被牺牲的人啊。
于是我看向班主任，他移开了视线。
“我无所谓。”
已经是两年没有回到这个学校，我竟还觉得有些怀念。虽然当初在这个学校的时光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记忆，但总会有些感慨。
按着筱之诗给我说的班级方位，我很快就找到了，就在我当时班级的隔壁，对周遭的一切我都还是熟悉，很快就看到了筱之诗在门口等我。
“我来了。”
我对着筱之诗招了招手，她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比她刚刚好高一个头左右，看上去还真像是我女儿的样子。但是由于我怎么看上去都不是四十多岁的样子，所以我今天的身份是筱之诗的表姐。
“位置在靠窗最后一排。”
“哦？你真是选了个好位置啊，我高三的时候也是坐那。”
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至少不用在中间给大伙当奇珍异宝看了，如此一来心情也好了一些。
“那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筱之诗对我说道，我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也可以的。”
“嗯~嗯~”
筱之诗像是也心情不错的样子，随口哼了两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这下知道她肯定会等着我了。也不是不行吧，到了周末了，带她出去逛逛街也是可以的。
和筱之诗打完招呼过后，我就进教室到筱之诗的位置坐下了。刚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我在看，这也没办法，谁让我看起来像个学生呢。
要说这种家长会，其实实际的作用并不大，最主要的作用还是让家长听完过后觉得好像有些振奋于是在那一两周的时间里找到学生督促他们认真学习。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经历，我只是在网上看到的这些。
我这样想着，反正只要我坐在这签了个到，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筱之诗，我相信她，我也不会给她压力。
这样想着的时候，班主任进来了。当我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却一下没忍住站了起来——
“玖昀老师？”
“凛若汐？”
她看着我，手中的书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介意我抽一根烟吗？”
玖昀老师问我道，我摇了摇头，于是这位平日里看上去亲切开朗的年轻女老师点了一根烟，送到嘴里抽了一口。
“所以你和筱之诗是什么关系？”
“亲戚而已。”
“哦……这样吗，这世界还真小。”
玖昀老师吐出一口烟圈，我们并肩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靠着栏杆，门已经被关上了，不会有别人打扰，我们的谈话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您也当上班主任了啊。”
“敬语就免了，我也没比你大多少。”玖昀老师冲着我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我曾经也见过。“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我也没想过筱之诗和我的英语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
“高考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吧，就在那边那座大学，汉语言文学。”
“那确实还挺不错的。”
我们之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等待着谁先开口去触及核心话题。
“筱之诗那孩子，和你真的很像呢。”
“是吗，我也觉得有些程度吧。”
“看着她那副样子，总觉得好像又教了一次你。”
“原来我给玖昀老师留下的印象这么深刻吗？”
我打趣似的笑了笑，然而玖昀老师却十分认真的样子，把烟给灭了，直对上了我的视线。
“我一直觉得很抱歉，当初没能帮到你。我知道你一个人过这边学校来，肯定不是你自己的意愿……”
听到玖昀老师的话，我感到有些错愕，当时确实能感受到玖昀老师对我关照有加，但我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以至于我现在都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玖昀老师你不用介意，我其实并没有那么需要帮助。”
“我还是太年轻了啊，连自己分内的事情都做不好。”
这是我第几次听到这个词了？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好像所有人都被这个词给困着，到底什么是分内什么是分外，又有谁来下一个定义呢？
“我是认真的，玖昀老师。”既然没有人来下这个定义的话，那就我来吧。“所谓分内分外之分，其实也没有那么严苛。我很感谢高中时期玖昀老师对我的关心，我也觉得我的高中生活没有什么遗憾。”
玖昀老师看着我，我们早已不再是师生的关系。现在的我们，更像是两个普通的朋友，偶然相遇然后叙旧。但是即使是在师生的时候，我也并未在意玖昀老师对我的关照，甚至说，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玖昀老师，我自己当时并不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这是我的性格如此。但是现在，确确实实有一个需要你的帮助的人，所以，请拜托你了。”
我这样说着，认真地对着玖昀老师鞠了一躬。既是为了高中时期那我未曾察觉到的帮助，也是为了日后接替我的位置的筱之诗。
玖昀老师看着我，思索良久，最后又点了一根烟，看向远方。
“我会尽我努力去当一个好老师的。”
“您从来都是一位好老师。”
“筱之诗？走了。”
由于和玖昀老师聊了一会，我出来的时间要晚了许多，学校里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筱之诗一个人蹲在门口的路边，不知道在观察着些什么，听到我的声音过后，立刻就赶了过来。
“辛苦你了，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有，而且你们班主任，我还认识她呢。”
“啊？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回去再跟你讲。”我这样对筱之诗说着，带着她走出了校门。“要去街上逛逛吗，反正都放周末了。”
“好啊。”筱之诗高兴的答应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一些，手背不时会碰到一起，筱之诗好像没有在意，我也没有刻意拉开距离。“那我是不是应该换个叫法，比如说，姐姐？”
下一刻，筱之诗突然上来搂住了我的手臂，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差点摔到地上。突然的肢体接触让我下意识想要逃走，然而筱之诗却紧紧抱住我的手臂不放，脸上挂起了像是恶作剧一样的笑容，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筱之诗这么开心。
“那还是不必了。”
“但是你不就是以我姐姐的身份去的吗？”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妹妹了？”
我也这样跟筱之诗开玩笑道，伸手要去摸筱之诗的头，但是下一刻——
“筱之诗和……凛若汐前辈？你们……”
我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那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穿着和筱之诗一样的校服，身边还跟着几个别的同学。正在我好奇这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筱之诗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恐怖。
“你和凛若汐学姐在交往？”
那人不可思议地发问道，我这才发现我们之间的动作就像是百合漫中随处可见的一对热恋的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