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解约 ...
-
陆识祁没动，萧睿等得不耐烦，再次出声催促：“还不下车！”
看着他冷硬的侧脸，陆识祁张了张嘴，本来想解释几句，但萧睿突然一掌拍在方向盘上，喇叭被按响，周围的车也跟着响成一片，他只好闭嘴，转头推车门。
门开一半，陆识祁停下动作回头，萧睿还是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他徒劳地扯了扯嘴角，到底下了车。
跑车急转，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顷刻就已经冲出地库。
陆识祁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听到电梯间有人说话，大概要往这边来，他下意识将身上的衣服理了理，然后快速从车库离开。
本该是一个不错的夜晚，还是搞砸了。
不过也无所谓。
陆识祁自认已经尽力，还萧睿的东西对方不愿意要，不能说是他的错。
想起给萧睿准备的手表还在车里，就连车也还停在谢寄别墅外的路边，陆识祁想了几秒果断放弃取车的打算。
今天太累了。演戏累，应酬也累，哄人累，被甩还是累，以至于被压下去的念头再次席卷而来。
他想去死。
无论是从路边冲去车道，还是攀上天桥围栏往下跳，都好过被水藻一样的念头扼住器官来得干脆。
陆识祁把手放到脖子上，一点点收紧，直到眼前开始闪烁白色光点才猝然松开。
这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如此熟悉，萧睿那时候大概是真想掐死他吧。
可他是自找的，惦记谁不好偏偏惦记谢寄。
但话说回来，陆识祁认识谢寄的时间要比认识萧睿早很多。
他记性不好，一些细节早就模糊不清，就连那时候谢寄的脸也不甚清晰，只记得昏暗不明的光线里，那人满是关切的眼神和伸向他的手。
那是一只少年的手，比陆识祁的手大一些，骨节分明，瘦而有力，带着不同于他的温热，在他犹豫着把自己的手交过去时牢牢抓住了他。
那是关于谢寄最早的记忆。
时隔几年后，谢寄站在二十八中的讲台上自我介绍，然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陆识祁趴在课桌上半睡半醒间抬头，像被什么突然击中眉心。
爱慕是一种无可名状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萧睿痛恨陆识祁对谢寄的这种感觉，不止一次试图将它扼杀。
他说谢寄是他的底线，何尝不是陆识祁的。
多少个想去死的瞬间，陆识祁总会因为想到可能给谢寄和昭风带来的麻烦转而放弃。
爱也好，死也罢，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就算是谢寄本人也只听过他藏在插科打诨间的几句真心话，所以他得到的同样是对方无关紧要的玩笑。
陆识祁一路走回公寓，到家才发现手机关机，是他上了萧睿的车后特意关掉的，就怕办事中途来电打扰。
他倒是想得周密，奈何虎头蛇尾收场。
手机一开机就涌进来数条信息，多是工作安排，赵小海跟他敲定接他的时间，安姐提醒他有个鞋类代言已经谈得差不多，顺利的话下个月初拍宣传片。
工作信息之外还有一条专门要钱的语音，微信头像一团漆黑，陆识祁看得两眼一黑。
陆识祁不想听祁煜的声音，于是转成文字：“小七你那里还有没有钱再给我转一点，人家催得厉害，再不给我怕他们去找你……”
陆识祁合衣瘫在床中央，瞪着天花板走了一会儿神才又拿过手机，懒得打字干脆直接拨了语音通话。
现在接近十二点，祁煜未必已经睡觉，但陆识祁还是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时断时续的咳嗽声。
祁煜是个老烟枪，半年前做过一次肺部手术，不过手术效果显然有限。
陆识祁面无表情地等那头咳完，开门见山问他：“这次又要多少？”
那头静默了一小会儿，祁煜陪着笑说：“你有多少先给我……上次那些我还了一部分，剩下的都跑医院了……小七，爸对不住你，但我没办法，实在不行我去找……”
“我有！”
陆识祁陡然扬高声音，把自己和祁煜都喝住了，听到那头叹气，陆识祁一只手狠狠搓了把脸。
“我有多少都给你，你别去找任何人。”陆识祁深吸一口气，稍稍停顿才继续，“爸，我劝不动你。抽烟也好赌博也好，你不是不知道后果，但你不会改。而我像你，有些事明知道不对却改不过来，所以我不会再说了。”
“小七，爸爸向你保证……
陆识祁已经挂断电话，手机丢开，手臂横在眼睛上，自虐一般压住潮热的眼眶。
他不忍听祁煜的保证，因为并不比楼下那些野猫叫得响。野猫喵一声起码能唬人，祁煜的保证最多哄哄他自己。
陆识祁一晚上没能睡着，硬生生躺到半上午，被一阵敲门声挖起来。
门外竟然是薇薇安。
安姐一脸凝重，在见到陆识祁的瞬间被疑惑取代，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问道：“你这什么脸色，几天没睡觉了？”
“就一晚上。”陆识祁苦笑，“安姐你怎么突然来了？”
薇薇安很少来公寓，因为带的人多，有事基本都电话沟通，除非电话说不清楚才会约定面谈。
但今天安姐没有提前通知。
陆识祁把人让进来，薇薇安在客厅和房间转了一圈，最后在陆识祁面前站定。
“你跟萧总吵架了？”薇薇安单刀直入。
陆识祁下意识挑眉：“你怎么知道？”
薇薇安不说话，目光盯着陆识祁，显然在等他的话。他挠挠头，又摸脖子，哭笑不得：“压根没吵，他把我赶下车了。”
“赶下车？”
“安姐你别问了，就告诉我这事跟你找我有什么关系吧？他向你投诉还是？不像他会做的事啊……”
一晚没睡，陆识祁只觉得说话都费劲，走到沙发边跌进去，看着薇薇安无辜地眨眨眼睛。
他长了张还算乖的脸，用薇薇安的话说是观众缘，所以他这糊里糊涂的性格还能在圈里混。
“别那么看我，”薇薇安板起脸，“萧总怎么会跟我说什么。但你知道吗，我早上收到通知，以后你的事不归我管……”
“啊？”陆识祁挺了挺背，有些转不过弯，“什么意思？不归你归谁？你昨天不还给我发信息说新代言的事……”
“那是昨天。通知是半小时前给我的。”
薇薇安自然不是开玩笑，陆识祁对上她探究的目光竟开始心虚。
他是糊涂，却不是傻。
薇薇安是谢寄给陆识祁找的经纪人，就算谢寄不在其位，昭风也不会无缘无故……
当然不是，陆识祁自己就是那个原因。
“还有什么吗？”陆识祁提起嘴角，“其实你不带我还好，我这么不争气，混多久都不会有起色，还不如专心带新人。”
他倒是想得开，薇薇安皱眉，挣扎了一下才劝他：“你知道是谁的意思就去找谁，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陆识祁摇头，萧睿自然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已经不想去改变什么。
他从他的床上他的车上下来，他们之间本就勉强维持的的关系便已经结束。
随便好了，陆识祁笑，这结果也算是跟他的夙愿不谋而合。
薇薇安揣着一肚子气来，又恨铁不成钢地离开，走前丢下几个字。
“好自为之。”
陆识祁昨晚差点也对祁煜说了同样的话。
中午前陆识祁把所有账户翻了一遍，全部积蓄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万，其中还包括他计划给赵小海的辛苦费。
手机突然弹出一条邮件通知，陆识祁手指一顿，又眨了眨眼，终于看清邮件主题。
“关于陆识祁解约的通知”。
邮件肯定了陆识祁在过去两年为昭风付出的努力，双方合作也相对愉快，但鉴于艺人个人追求和意愿，即日起合约解除，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与此同时，手机推送昭风官方微博，感念过去祝福未来，底下附公司盖章申明。
陆识祁突然想到一个词，求仁得仁。
他早前还因为付不起解约费而为难，没想到这事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落地。
与其说昭风尊重艺人，到不如说萧总豪阔，为了打发一个不称心的炮、友连价值数百万的赔偿都可以放弃。
是祸是福，陆识祁也说不清。
萧睿刚从赵小荷办公室出来。赵总对他解除陆识祁合约一事表现出恰如其分的关心，但萧睿不置可否。
一个不赚钱的艺人，解约不见得是坏事，他这么定性自己的决定。
就像他跟陆识祁之间畸形的关系一样，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避免朝着深渊坠入的命运。
萧睿自诩是商人，唯利是图。
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手机就响了，萧睿扫了一眼名字，不禁厌烦。
他跟刘丛不陌生，对方有个亲叔叔过去是萧岚山的同事，两家偶有走动，他们难免打交道。
大约两个月前，萧睿以个人名义约刘丛到他的酒吧喝酒，之后刘丛撤销陆识祁的黑热搜。
刘丛觊觎陆识祁，萧睿一直知道，所以今天这个电话，绝不只是简单的寒暄叙旧。
萧睿不动声色，听刘丛扯了一番闲篇才终于点题，唉声叹气地抱怨陆识祁年轻沉不住气，离了昭风和萧总这个靠山，外面的世界哪那么好混。
“萧总，”刘丛声音跟他的体格一样浑厚，“小陆老师的代言这才几个月，就要把我们启明美妆架到火上烤了……”
萧睿只是冷笑：“刘总担心什么，合同白纸黑字，您看着办。昭风也好我也好，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还能管外面阿猫阿狗？”
“萧总这话有意思！够凉薄！”刘丛哈哈大笑，“有萧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萧睿丢开手机，不再理会。
但刘丛据说翻天入地都没能找到陆识祁，谁都再找不到他了
陆识祁做明星的年头不短，但一直不温不火，有那么一群闲散粉丝，他的消失也仅在这很小的范围内引起一些震动，稍后就彻底归于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