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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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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参加完升旗仪式的文情直接被数学老师王德才带到了办公室,他表情非常严肃,眉头皱得很深,手上拿着几张纸感觉用了些力气,拿住的地方明显凹陷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文情在心中大感不妙。
刚进办公室,王德才就“啪——”地一声将手里的两张试卷拍在桌上,开门见山道:“文情,你上次月考是不是留下英语试卷交给五班的方正方元帮助他们月考作弊了?!”
“什……什么?”文情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得一激灵,紧接着他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坏了,为什么王德才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反应不像是装的,但摆在桌上的证据和同学的举报让王德才无法相信文情的无辜,他注视着文情仿佛要确认文情的第一反应是否作伪。
文情感觉王德才这会的眼神如同刀刃般尖锐,和他对视的瞬间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到底发生什么了?
“什么英语试卷?什么作弊?王老师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上周五有同学向我们举报,你在小树林交给方正方元一份资料,疑似在帮助他们月考作弊,并且周末张老师整理试卷时发现唯独你的试卷消失了,只有答题卡在。”
王德才将刚刚拍在桌上的两张试卷向前推了推,接着说道:“他们俩人这次的月考成绩和之前相比提高了近40分,整个五班的成绩都拔高了一大截!十分异常,除了作弊老师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这么快速的提高成绩,文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间是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的办公室,二十平左右的房间,只放了两张办公桌和两个柜子,看起来有些空旷。
但文情站在这里,感觉空间十分狭小逼仄,整个人有些无法呼吸,他微微战栗着咬牙反驳:“不是我,试卷我和答题卡一起放桌上的,我去厕所了,我没有帮他们作弊啊……”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茫然,他明明交了的。
“只有两三分钟就下课了,你为什么要去厕所,是不是想把试卷藏起来?”
“那课代表呢他收试卷一定知道我放了。”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忙说道。
“老师已经问过课代表,交卷都是两张答题卷在上面题目试卷放下面,你放没放他也不清楚,不要转移话题,为什么提前去厕所?”王德才有些不耐烦了。
“我真的放在桌上了,方正方元我给他们的是我的课堂笔记,老师我可以拿给你看,上厕所是因为谢坤他们有时候会堵着我不让我过去!他们还经常欺负我!”文情说到最后几乎是破罐子破摔,他没有证据但他……他有几乎是些期盼地看着王德才。
冥顽不灵,死不认罪,还要污蔑同学,王德才气急了用力一拍桌子:“还在狡辩!男子汉大丈夫能怎么欺负你,老师看你平时都好好的,谢坤同学学习认真又有礼貌,之前你怎么没跟老师反应,同班同学也没有提出这种问题,你不要拿别的同学来当借口!”
文情急促地喘息着:“没有没有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没有作弊!谢坤的事老师您爱信不信!”他背过头去,努力憋着快要溢出来的泪水。
“啪——”又是巨大的拍桌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你帮人作弊你还有理了?”王德才站起来指着文情吼道。
正在此时,1班班主任李丽梅推门走了进来:“好了,王老师我们是找孩子了解情况,不是给孩子定罪的!”她拉过文情说道。
王德才哼了一声,坐下来皱着眉说道:“李老师,这孩子他完全无法沟通啊。”
有什么东西泛着光亮一闪而过,愤然炸开在地面,很快一只脚踏了上去,文情伸手胡乱一抹脸几乎是吼着说道:“我特么怎么无法沟通,你根本就不听我说话,是你一开始就笃定我作弊!!!”
“你——”王德才瞪着文情,这孩子!简直……简直目无尊长!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李丽梅连忙把文情拉到自己办公桌旁,眼神示意王老师别再说话,伸手轻轻拍了拍文情的背,柔声说道:“文情,注意不要说脏话,你也冷静一点,冷静下来你再仔细跟老师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好不好……”
文情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好心情重新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至于谢坤……他没有再提。
“好,文情,老师了解了,你先回去上课,这件事老师要再调查一下,真的犯错了那就要检讨改成,但没有犯错的话,老师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孩子。”
文情忍着泪意,不想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他一秒都不想再呆在这。
………
“情儿!情儿!”
此时正值大课间休息,他从办公室出来,刚好被方元还有几个五班的同学远远看见,在后面不停叫他。
文情吸了吸鼻子装作没听到,快步走回了一班的教室,一班教室在二楼,五班在六楼,方元他们没追上,以为文情没听见,眼看着要到上课时间了只好往楼上走。
回到教室,文情趴在座位上,他们教室没有监控,不知道老师会怎么调查,最后还是会认定他帮人作弊吗?
会不会记过?
会不会叫家长?
他妈问起他该怎么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文情脑海里一片混乱。
“唉——”
“唉——”
小时候回荡在耳边的叹息声好像又在响起……
是谁的声音?
文情开始觉得惶恐不安,惴惴地等待着叹息汇聚出来悬挂在他头顶的刀是降临还是消散。
是谁的叹息?
邹丽,邹丽小学就被家里强行辍了学,学校怎么做思想工作都不让去,家里只愿意供两个男孩上学,开着砖厂的邹宏伟不是没有钱,而是觉得没必要,没必要让女儿读书,反正到了年纪都会嫁出去,在家还可以做饭洗衣带弟弟。
所以她认识的字不多,就连通讯录里的名字也是最简单的字的同音,只会打电话不会发短信,看物品使用说明书需要文情翻译,签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得写两分钟,一次次因为不识字承受的尴尬欺骗……都化在文情小时候她看文情写作业时,忍不住喃喃道如果能继续读书就好了话末跟着的几声叹息里。
文情从小耳朵就灵,听到妈妈的叹息不懂事地问邹丽那为什么不读了?邹丽也就摸摸他的头,嘱咐他认真学习,再扛起那把沉重锄头往田野里去。
偏远高山下的田野大地一片又一片,看起来空旷自由,却又带着隐形的牢笼困住了山里一个又一个女孩,山间高高矮矮的坟包,女孩们在这里出生的那一刻好像就已经躺了进去,里面密不透气,孕育生命的位置在这里附加着一根根粗重的铁链栓住她们的一生,吸食她们的血肉,如果不是努力扶贫解放思想反对封建各种政策和义务教育,那她们将更加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女孩出生在这里太苦,邹丽想文情虽然是男孩但她同样不希望文情留在这里,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被这样的环境同化踏入循环,她想文清走出去,张开翅膀有自由广阔、丰富多彩的一片天空。
所以她会在她能力范围内给文情最好的,哪怕自己再苦再累,所以她听人说红中1班的老师最好,在1班的话很大希望能考个好大学,她就想尽办法让文情去了1班,她雷厉风行她未曾过问……
她好像没有发现,文情出生时被她亲手剪去的,那份滋养她孩子生出骨血的繁重行李,在她的期待里又化作看不见的沉重的爱回来了,无声地缠绕在孩子身边。
砰——
前桌的椅背突然用力撞击在文情的课桌上,尖锐刺耳的声音从趴着的文情耳边炸开来,他感觉一阵耳鸣,随后倾斜的课桌带着他狠狠摔在了地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坐稳。”谢坤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前面,此刻正扭头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歉,语气好像十分真诚内疚,但眼里全是嚣张的恶意,甚至嘴角还勾着一抹舒爽的笑。
文情刚刚反应极快地一手撑住地面,一手扶住课桌,不然无论是后脑着地还是胸腔被击中他都吃不消,推开桌子文情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看着谢坤。
谢坤动了动嘴唇,几乎是气声说道:“不生气吗?生气的话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你——”文情语塞,真的要动手吗?作弊的事还没处理完,再打人,怎么办?没有监控,老师不会相信是谢坤故意撞他,他气促地喘息着,胸腔在剧烈地起伏,通红的眼执着地盯着谢坤。
谢坤更爽了:“怂货。”
文情又想起那天……
“你扔球干嘛?!”
“想扔就扔啊,哟,还捏着拳,有没有劲啊,有本事就往我脸上打!”谢坤靠近文情,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你别太过分了!”文情瞪着他,这人拿捏准了他不敢动手。
“过分吗?文情,后面还会有更好玩的。”最后几个字谢坤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盯着文情说道。
从他到这个班起不知道什么原因,谢坤为首的几个同学总是会不小心发生这种意外,体育课跑步也会故意撞他,还有莫名消失的课本和作业……
这些行为数不胜数但每次都弄得像是意外,甚至会像刚刚一样马上接一句虚假的道歉,文情尝试跟老师汇报但没有证据也没有愿意站出来做证人的同学,老师不会相信的。
“对了,你的试卷是我扔的哦!”谢坤凑到文情的耳边悄悄说道,“要不要再去找老师啊?哈哈哈哈”
指甲陷进软肉,周遭的皮肤因缺血变得苍白,种种情绪混乱地交织着。
没用没用找老师没用的!打架也不能打架!
文情发着颤挪开视线,摆正桌子,蹲下捡起散落一地的书本后向教室外走去。
“哈哈哈哈……”谢坤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周围的同学默不作声,隐没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