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心尖不宠10（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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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小荷回教师宿舍时，接到一通电话。
[老师你好啊，我是于雨，你还记得我吗？高三2班的班长，我办了个同学聚会啊，你可是我们班主任，来不来啊？大家都很想你。]
高三2班吗？她的思绪不自觉穿越回七年前。
私立高中的学生交得起那高昂学费就能进，没有不平衡的重点班，分班只按期末总成绩排名，资源平等。
初来乍到的她被举荐成高三2班的班主任，为了做好她每个学生都记得清楚，尽心尽力。
于雨是班里排名靠前的，很优秀善良的小姑娘，帮了她很多，高考成绩不错上了好大学，走的比她远。
最让她们费神的就是那个孩子吧。想着她有些哽咽。
那年五月末，她在端午回家和妈妈学包粽子，班里三十人，她包了三十个，单东退学了，多的一个她想偷偷给那孩子。
雨下了一夜，天不亮她起来热粽子，找包装袋时接到校领导的电话。
他们班的学生跳楼了。
她淋着大雨来到学校，看到好多警察围着血水中央那盖上白布的人。
查看楼顶监控，她才知道跳楼的是那孩子。
在昨天早上七点左右，周围没有别人，排除了他杀，因贪玩爬上围栏，失手坠楼。
百小荷第一次见到这血腥场面，泪止不住，明明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为什么要爬围栏呢？明明那围栏那么高。
如果保安室的铁门不那么容易打开，如果楼顶的门锁死，如果他出意外时周围有人，他还有救，不会死的吧…
警察打电话给家属说明情况。
电话那头的女人很冷静：[嗯，好的，我会让人来处理。]
好冷漠。
以前百小荷为那孩子给她打电话，她也是这样冷漠：
“你好，是张烛的家长吗？我发现张烛在学校遭到集体霸凌，但他又什么都不说，您是他妈妈，要不要和他谈谈？”
[…老师他不愿意说，那就是自愿的，他有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了他。]
她听了心疼又生气，是你根本不想管吧！
张烛如果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为了不影响别的考生，消息暂时封锁。
因为明确了是意外死亡，警察清理好血迹，救护车带着尸体离开，把那部摔坏的手机给百小荷，让她转交家属。
百小荷失魂落魄，无法正常工作请了假。
她把手机带到维修店修理，店里很干净，老板也年轻好看，她观察着，想起自己几年前在网上见过他。
国际程序设计竞赛的第一名，天才高中生。
老板来回看着手机抬头看她：“这手机，不是你的吧…怎么都是血？”
她点头强扯笑容：“嗯，原主出意外手机摔坏了，他让我跑腿给他手机修修呢。”
老板松口气扎了小辫子坐下：“他是我朋友，这手机是我给他的，很久没见他了，他在哪个医院？”
她吸鼻子忍住眼泪：“老板，你等他亲自告诉你吧。”
修的很快，她付款拿着几乎崭新的手机。
不小心滑动开了锁，屏幕上是通话界面，最近通话是[妈妈]，点开详细：未接通，之前的记录也是未接通。
百小荷脑中闪过她与张烛的点滴，每次她当着他面给他妈妈打电话时，他的身体会明显颤抖，紧咬着唇，她曾经以为他是害怕，之后就很少这样，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发丝里的眼睛是亮的。
他一直期待你的回应……
几天后，百小荷接到医院电话，家属已经到太平间接张烛回家，她赶了过去。
她看到张烛的妈妈还有几个男人，一个和张烛很像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男人对着尸体泣不成声。
张烛是单亲家庭，这应该是张烛爸爸吧，还是第一次见到。
张烛一开始跟着爸爸会不会也是个快乐的小孩呢？他爸爸或许贫穷，但眼泪不是假的，会很爱他吧。
她把手机给了这个男人。
调理好重回2班，张烛的位置还在那静静待着，讲课时她走到那位置。
凳子下有一支眼熟的钢笔，她蹲下捡起，沾了一手的墨。
钢笔坏了，墨水染黑了红壳子。
“……”
百小荷答应来聚会的事，就在明天晚上。
她请了一天假，找出好久没穿的连衣裙。
一夜未眠，她睡到晚上穿好衣服，生疏的化了个淡妆。
开车来到一家酒店，在门口看到成熟漂亮大姑娘模样的于雨。
于雨带着她走进大包厢，四大桌几乎坐满，除了单东都来了，她一一打过招呼，和于雨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两把空椅子，两套餐具。
百小荷问于雨：“单东不来吗？”
于雨给她倒饮料，吐槽：“他说他临时要开个小会，晚点过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耍大牌啊。”
百小荷想到自己现在带的高二5班，班上也有个小霸王，叫吴岳，看档案是吴岩的妹妹，那孩子就喜欢和比她小的玩，有三个高一的跟班。
吴岩在左空椅子的旁边坐着，身着休闲服，左手转着支油笔，指腹的茧子明显，于雨把饮料放回转盘，他有些口渴，伸手拿过来倒了杯。
“大家最近咋样啊？我是班长我要调查一下。”于雨嘿嘿。
谁先提谁先开口，于雨概括了下自己的情况，同学们也放松了些，坦然分享：
于雨在读博考研还是学生；吴岩毕业后当了导游四处奔波；某某找不到工作在家躺平；某某去当了主播不温不火；某某尝尽爱情的苦；某某闯荡演艺圈……
每个人诉说自己的故事时悲喜参杂，可想来能说出来也算是释然。
菜基本上齐，大家在杯子里蓄满饮料酒水，刚要干杯，包厢的门被谁推开。
“我记得是我买单吧，你们吃饭都不等我的？”单东说着脱下西装外套。
他的外表早已褪去稚嫩，刘海依旧梳在脑后，只是校服变成了西装。
百小荷微笑招手：“单东！好久不见。”
单东在她旁边坐下，外套搭在身边空椅子的椅背：“哈哈，老师好久不见。”
于雨给他倒果汁：“单总，瞧你说的，谁敢不等你呀。”
单东把果汁推到一旁，拿了旁边那空杯子，打开一瓶酒满上：“我旁边这位呗。”
他旁边只有班主任，但大家都知道说的另有其人，是谁不言而喻。
众人一起举杯畅饮，单东别具一格，左手拿起推到一边的饮料，右手拿酒，一起喝了干净。
有同学打开话茬：“大家还记得高考结束那天吗？”
同学甲开口：“哈哈哈，我记得，那天我们这第一个出考场的就是我们学校的，他现在是运动员啊。”
同学乙找出几年前记者的采访视频：
外貌漂亮的男生健步如飞从考场出来，记者拦都拦不住，赶忙追上去：“同学等等，采访一下！”
男生回头看了眼停下。
记者走到跟前，把麦克风凑到他嘴边，询问：“同学，第一个出考场，你有什么想说的？”
男生抿唇眨眨大眼睛，脸红红的：“张烛！对不起，你别不理我啊！”
他说完就跑，腿够快瞬间没了影，记者呆愣总结：“哈哈，看来是位惹女朋友生气的同学。”
其他人嘻嘻哈哈下位置到同学乙那看视频，声音放到了最大。
单东听了耳朵不舒服。
同学丙也打开手机搜索关键词：“我记得单东也是第一个出考场的，当年刷视频的时候，还刷到他和这个同校同学一起进了[高考第一出考场恋爱脑合集]。”
她搜到放大手机声音：
520盘点那些高考恋爱脑——
第二位就是单东。
记者拦住急忙忙冲出考场的单东，积极采访：“作为第一个出考场的同学，你有什么想说的？”
单东赶时间坐高铁，他抢过麦克风：“张烛，我喜欢你，你等我去找你啊！”
他说完把麦克风扔给记者，扭头就跑。
之后是下一位。
单东强装镇定，脸早红到耳根了：“当年年纪小瞎说的，还恋爱脑呢，我到现在都是单身。”
于雨翻白眼：“你爸不是急着抱孙子？而且谁不知道你要为张烛守寡啊，再嘴硬下辈子他也不等你！”
单东给旁边的空碗夹菜：“臭老头就是闲的慌，急完我学业又急我结婚，他爱干嘛干嘛吧，反正我不听他的。况且守寡怎么了？我可亲过阿烛，你别太羡慕！不等就不等，我等他就是！”
于雨比中指，撕了鸡腿放进那碗里：“偷亲一次年年说，我还喂过他呢，你有吗？”
其他同学跟着起哄，笑他们为张烛争风吃醋，张烛本人知道吗。
百小荷看他们打闹，心里的结有些许松动，原来一直活在过去的，只有她。
聚会结束，他们一起去KTV唱歌。
几个同学抢话筒，跑调跑到外婆桥，导致每首歌都唱得四不像。
单东喝多了没参与，坐在沙发拿出发黄的日记本，里面夹着铅笔，他翻到最后一页。
吴岩路过他停下：“这是张烛的日记本吧。”
单东头也不抬，咬着铅笔思考：“嗯，他让我写，我还没写完。”
于雨陪着唱了会儿提前走了，她提着在酒店打包的饭菜出来。
KTV对面的大屏幕上是品牌运动鞋宣传片，主角是今年奥运长跑冠军门笙。
门笙在宣传片中平静讲述他这些年的跑步历程。
她想起小时候和于炎看电视被广告硬控时，他们就会猜拳打发时间。
有三年没联系于炎了，两年前妈中风下不来床，和爸回了老家养老，没人给他送饭，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又回到这了，特意打包饭菜给他送过去。
再次走进维修店，她以为自己来到垃圾场：“哥，我来给你送饭了！”
没回应，可屋外的灯还亮着。
于雨把东西放下，又喊了几声，她有些急，掀开前台的垃圾，看到躺在椅子，被垃圾包围的长发长胡子的男人。
于雨头疼，怎么成这鬼样子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踢开垃圾走进前台，电脑还开着，他睡着前应该玩的恐游，屏幕上是［已死亡］的血色大字。
于雨忍着嫌弃摇他身体：“快醒醒，吃饭了！”
没反应，她想起于炎睡觉时会打鼾的，手指摸上他满是泥垢的脖子，没动静。
于雨颤着手拨打120，跟着上救护车时她还在抖。
长期作息颠倒，饮食不规律，又受到刺激，心脏受不住导致的猝死，死于三天前，无力回天。
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于雨想。
于炎这样的人哪哪都不行，有脑子也不会用，自私自利，还没孝敬父母就走了，可他也是她的亲哥，她的亲人。心梗的疼，眼泪抹不完。
收拾遗物时，她看到一张纸：
［所有手机、电脑、支付密码：123456
如果有人给我收尸，那就都拿走吧］
于雨打开手机，无数消息涌上来：
【燃爆，你停更n天了，游戏也不上线】
【煮啵，你卖号了？】
…
【燃爆你死了？你和平台签约离合同结束就这几天了，快开播坚持一下，不然要付违约金的】
于雨翻看了下视频，原来网上很火的游戏主播燃爆就是于炎，怪不得没爸妈的资助，还能有钱把维修店开到现在，每天吃这些垃圾食品，打游戏把自己身体整坏了，真活该啊……
她刚发布死亡声明，立即有了无数评论，有哀悼，也有怀疑谩骂……这些都不重要了，死人不会说话。
于雨不敢告诉年迈的父母，用这些年存的钱给他办葬礼，于炎生前不爱交朋友，游戏唯一的好友也离线了几千天，现实中唯一算朋友的也先他一步走了，没人来参加他的葬礼。
于雨一身白孝服，抱着遗像走在前面，身后都是请来的陌生人，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她仰头看无云的蓝天，于炎当年为什么退学呢？
不知道，只记得他当年是住宿生，还没放学书包也没背，紧紧拿着把风吹烂的雨伞，一身雨水走回家，呆坐在家门口不理人，直到看到妈下班回来，开口就是：“妈，我不想上学了。”
那家即将成为十年老店的维修店彻底关门。
……
严啄一开始是严家独子，亲生父亲是谁不得而知，母亲总在工作很少在家，好在有管家阿姨给了他母爱。
八岁那年，母亲带了个男人回来，男人抱着男孩，从此他有了父亲和弟弟。
一开始他很反感他们，没给过好脸色，但他们对他不仅没有敌意，甚至很好，他的恶意被渐渐磨没。
就算结婚，母亲也不回家。
严啄和严吻都很好奇，妈妈每天都在外面干嘛呢？
大学时他在母亲的公司实习，毕业后直接入职，关系户爬的都很快。
他在总裁办公室坐下那椅子，想起那份好奇，他让助理找侦探偷偷查自己妈妈。
结果让人失望，母亲真的是在工作，明明她什么都有了。
侦探查到了她的过去，严吻还是第一次知道母亲的名字——严盼。
严盼一开始不叫严盼，盼后面还有个娣。
她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但母亲生了七个女儿依旧没有儿子，在生下她后失血过多而死。
姐姐们大些的嫁人，小些的送人，不大不小的照顾父亲养家。
严盼生来就长得格外漂亮，两岁时许给了村长的儿子，成了童养媳。
因村长儿子要在镇上治病，她又太小只能在家里养着。
父亲得了村长的钱和嘱托，只能对严盼好，从没被优待过的姐姐们都嫉妒她，又只能任劳任怨。
严盼不在意，只偷偷去学校听课。
及笄之年，她穿上嫁衣美如天仙，在各种艳羡的眼神中，踏入洞房。
没有婆婆和别的亲戚，第一年她就有了身孕，村长染了儿子的病气病死。
丈夫没撑到她生产，睡觉掉下床摔死。
严盼在流言蜚语和娘家人找来前，带着所有钱走了。
在医院生下了严啄后，她改名字，学着别人做生意。
上天对她似乎格外偏爱，除了生产时的痛苦，这一路都一帆风顺。
一年，她攒够钱开了家小公司，成了老板；两年，赶上时机，做的软件大火，公司越开越大，赚的盆满钵满；三年，拿着赚到的钱去扩张业务，什么软件都尝试制作……
五年，一切都稳定了，她开始闲下来，学富二代包养别人，看上了公司的漂亮实习生，意外怀孕就去领证；
六年，在预产期去医院，线上工作；
八年，带丈夫孩子回家，办婚礼；
十二年，合作没谈拢独自吃饭，喝多了和王恒睡了；
十三年，她难产生下个男孩，难得没找保姆什么，选择亲自照顾，居家办公；
十六年，还是放不下工作，把孩子扔给了幼儿园和托儿所，每个月回来看一次。
…
严啄特意去找了那个私生子，没想到那孩子在睡大街，他的外貌和母亲没多少相似。
把这重大发现分享给严吻，没想到严吻直接把他带到了公司。
那孩子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毫不在意，这点和母亲很像。
严啄阴谋论，可思来想去，母亲只是单纯不想跟他们说吧。
没人懂她。
那孩子死了，出了意外，可他好那么年轻，不久前还活生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多少人能接受呢？
落叶归根，他们放下工作去停尸房给他收尸。
母亲仅看了眼走了，让他们处理。
严啄联系殡仪馆，葬礼规模他找母亲商量。
找了圈他在楼道内找到母亲。
母亲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她扎着丸子头发型整齐，没有发丝的遮挡，泪水明目张胆从眼眶流出。
严啄敢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眼泪。
私家侦探好像说过，那孩子在学校经常被欺负，母亲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没一次为他出面解决过，叫家长不去，不给办他转学，就放着让他被伤害。
多无情啊，可真要无情也会流泪吗？还是眼睛进了沙子？
没人懂她。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心尖不宠10（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