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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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校在山底下。
他们在颠簸的客车上不知道坐了多久，晏辽的疑问也从“毕业前还能赶到学校吗”变成“我们不会是被拐卖了吧”。
两人翻越了高考这座大山，千辛万苦一路奔波到这里，看到校门时才发现连着山外山。
昏暗的天色像是墨水一样扩散得飞快，台风也跟着他们一路鬼鬼祟祟地尾随过来了，从报道日之后就一直是暴风雨的天气。
原本定在九月初的军训推迟了一个月，但第一周的课程没有拖延，他们每天顶风打伞去上学。学校的论坛和表白墙这类的地方陆续有过一些抗议，很快像落到水里的石头一样，溅起水花后就没了动静。
住宿表以专业划分，法学院和艺术学院隔着一栋楼。学校虽然在山区，好在并不穷，寝室是宽敞的四人间，上床下桌，独立卫浴，衣柜也很大，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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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辽在唐绍铖的寝室混熟之后，室友的名字都认识了，总是在图书馆待到很晚才回来的是李乔海，什么八卦都第一时间知道的是张原，还有一个家就住在本市，除了满课的两天留在学校，别的时候都会回家。晏辽还没和他有过接触，也不记得名字。
室友的性格都很好，唐绍铖平时有什么作业都借给他们抄，开学初还请大家吃了顿饭，晏辽要来之前也提前打过招呼，所以每回小孩过来气氛都很和谐。
傍晚下了场小雨，晚上雾很重，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像是百鬼夜行的天气。
晏辽在唐绍铖的寝室不知不觉就待到了十点，门禁的时间在十点半，他正要离开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李乔海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快，快上床，查寝了！”
“你们怎么还要查寝啊。”
晏辽顿在原地，他住的那栋楼是全校唯一的男女混寝，平时不管值班的是大爷还是大妈都会避嫌，从来没有查寝这项活动。
“突击检查，一个学期也就这一次吧。”
李乔海边说边动得飞快，看清他在做什么了才知道，所谓的“快上床”不是让室友快上床。他在另外四个人震惊的注视下从桌子底下拿出了电饭锅、吹风机、小型冰箱、热水器和一个卷发棒，甚至他还是剃的寸头。
“……不是哥们，”张原目瞪口呆，看不下去了，“你买卷发棒干什么？”
李乔海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些违规电器都扔到床上，一边像是花果山的猴子一样动作矫健利落地顺着梯子爬了上去，“那是我女朋友的，”他像是一个含辛茹苦的单亲父亲，慈祥地把电器们抱进怀里，“暂时放在我这儿。”
“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张原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第一个登上月球的宇航员，“这才开学半个月！”
李乔海羞涩地翻了个白眼，“青梅竹马，你懂什么呀。”
……
窗外的雾气流动着，在模糊的路灯下像是连成一团的云，瞧不见星星和月亮。晏辽看了眼时间，离门禁还有十五分钟，他站起身，"那我现在回去吧，别连累你们被记过了。怎么管得比高中还严。"
“我送你，衣服穿好，外面冷。”
夜深雾重，唐绍铖正要拿起自己的外套给晏辽披上，就听到张原说，“楼下门锁了，你们出不去的。”
晏辽露出像是头顶缓缓浮现一个“？”的表情，思考片刻，压低声音问，“……因为我们这个楼出现丧尸了吗？”
张原摇头，“不是，查寝就是提前半个小时锁门，楼下公告都贴着。只能进，不能出。”
……晏辽更肯定这栋楼一定是出现丧尸了。
“那怎么办？”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唐绍铖。
倒也不是不能和宿管解释，但那样太麻烦了，还不知道窜寝会不会被扣分。还是有更简更快的解决办法。
“脱衣服吧。”唐绍铖说。
晏辽睁圆眼睛，“啊？”
张原也在旁边附和：“没事，床够大，挤一挤就睡下了，实在不行等查完寝再从窗户翻出去。”
“……这是九楼。”
张原哈哈一笑，“忘了，我还以为是在高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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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乔海抱着一堆嗷嗷待哺的违规电器缩在被子里，不忘记提醒底下的人，“你们都快点啊，十点半就熄灯了。”
现在真是无路可退。晏辽也不知道心情是局促还是激动，下意识弯曲手指掐在掌心，“那我去洗漱？”
“嗯，我找一找，应该多买了牙刷。”
晏辽走进卫生间时还像做梦似的不太清醒，在水池台上看到唐绍铖帮他把牙膏都挤好了，洗面奶放在旁边，写着什么男士专用。
他乐了一声，这人还挺注重保养。
…
唐绍铖只带了一套睡衣，他从衣柜找出件宽松的衬衫，“先穿这个吧，将就一晚。”
时间紧迫，好像能听到外面查房的声音了，晏辽硬着头皮“嗯”了声，三两下换上了衣服，短袖穿成六分袖，衣尾遮到大腿，不穿裤子也不尴尬。他没想太多，先爬上了床。
几乎在唐绍铖躺下的瞬间灯就熄灭了，黑暗一瞬间从头顶压下来。床头上有充电式的小台灯，他按下开关，橘黄色的暖光水草一样漫开，落在两个人的眉眼间。
唐绍铖在灯光中俯下身，像是温柔拓印出的具像。
晏辽往墙里边挤了挤，小声问，“睡得下吗？”
“睡得下。”
唐绍铖钻进被窝，两人枕着一只枕头，盖着一床被子，呼吸声在耳膜上不均匀地抹动着。他熄灭了台灯，寝室床本就狭窄，还要在宿管进来时看着像是床上只躺了一个人，他们几乎是紧贴着挤在一起。
晏辽不自觉又往墙壁那边挪了挪，唐绍铖伸出手臂揽住他，拉进自己怀里，“过来点，再蹭都贴墙上了。”
“……嗯。”
晏辽呼吸一顿，额头抵在唐绍铖结实的胸前，感觉到对方轻柔温热的呼吸吹在自己的发顶，头皮一阵诡异的酥麻。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我……”
还没等后面的话说出来，寝室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未完的语句断在半空。门外的灯光突兀地流淌进来，晏辽立刻把脸埋藏进被子，唐绍铖的下颌抵在他的头顶，两个人都不敢再动，僵硬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宿管打着手电筒在屋里转了一圈就走了，门关上的瞬间，晏辽像是从河里被捞出来一样猛地吸了一大口气，“憋死我了。”
“刚才想说什么？”唐绍铖低头问他。
晏辽立刻咬了下嘴唇。
呼吸像是错乱的线短暂交缠了片刻，他含糊地小声说，“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睡一张床。”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想象到他脸红的样子。
说完之后还是仰着眼睛，等待唐绍铖的回答，好像在期待听到什么。
唐绍铖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心里柔软地陷下去一小块，“我也是。”
“喔！”晏辽缩回被窝，语速很快地说，“晚安！”
“晚安。”
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像是毛绒绒的光抚摸过眼皮，晏辽闭上眼睛，全身绷着的紧张都慢慢消失，眩晕感像是温柔的海边浪潮一样上涨到神经，他比自己预想的更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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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的几个人因为查寝的事情慌慌张张，谁都忘记去关阳台的窗户，半夜突然刮起了风，隐隐有滴答的雨声。
屋里也有些冷，唐绍铖体热，快秋天了也只盖着薄薄的夏凉被。晏辽半夜冻得不行，像是八爪章鱼一样手脚都缠在唐绍铖的身上，脑袋也无意识地在这人胸口拱了拱。
他平时睡觉就有抱枕头的习惯，现在也把这人当成抱枕了。
唐绍铖睡得意识朦胧，好像又梦到以前的事，侧躺着把晏辽搂进了怀里。
狭窄的空间因为紧贴着的体温格外温暖，晏辽在睡前还担心自己会睡相不好乱踢被子。可是没想到两个人一起睡意外的很舒服，很暖和，他难得特别乖地缩在唐绍铖怀里，意识朦胧地想到了小时候在奶奶家看到的抱团取暖的一窝兔子，连腿都不自觉地缠住了旁边人的腿，脚趾无意识地勾蹭着对方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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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熹微的日光倾泻在屋内。晏辽的胳膊横在旁边人的胸前，唐绍铖在睡梦中，很习惯这种姿势，没有被压得呼吸困难。
晏辽迷迷糊糊有要苏醒的迹象，还没等睁开眼睛，就感觉脑袋底下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肩膀。唐绍铖还没睡醒，手肘一弯径直把躺在旁边的人揽进怀里，自然而然地在发顶亲了一口。
……晏辽彻底清醒了，像是直接被五雷轰顶劈醒的，他深吸了口气，发懵地思考了一会儿刚才发生了什么。不是错觉。他还没有缓过来，猛然发现自己一整晚枕的都是唐绍铖的胳膊。
他害怕给这人压截肢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
唐绍铖皱了皱眉毛，闹钟还没响，有一点起床气，重新恢复自由的那只手习惯性地向下，摸到晏辽的屁股，捏了一把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别闹。”
……
晏辽像是旁边躺了个美杜莎一样彻底石化了。
不到两平方米的一张床，似乎是被什么顶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不能动弹。
唐绍铖的手还没有拿走，温热的宽厚的掌心，修长的手指，包裹在柔软的地方。
晏辽心跳如鼓，余光里怎么也不能抹去枕边人的侧脸。寝室里其他人还没有醒过来，不能发出声音。
他憋得像是不断被打气的气球，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热，血管也好像在跳动。忍不住抬起头盯向对方，看到唐绍铖舒展的眉毛，唇边微微向上抿着，像是做了很好的梦。
想叫醒他又硬生生咽回去，只好转移注意力到别的地方。晏辽试图要把被压在身下的被子拽出来，又怕动作太大吵醒旁边的人，小心翼翼调整了几个姿势都不行。
他这被子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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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唐绍铖慢慢睁开眼睛，低头就看到晏辽正乖乖地趴在他怀里，抬起脑袋时喉咙像是呛了水般欲言又止，睫毛颤了一下，神情复杂地咬了咬嘴唇。
……唐绍铖若无其事地挪开手。
晏辽看他完全醒了，连忙动作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要跨过他时想到“从别人身上跨过去这个人就会不长个”的恐怖都市传说，但是很快转念一想这人都快一米九了还长个做什么，毅然决然地爬下了床。
其他室友还没有睡醒，晏辽做贼心虚似的飞快进了卫生间——进去时咬牙切齿地想，该做贼心虚的另有其人！
唐绍铖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叹出口气，慢腾腾地下了床。
以后不能这么睡在一起了，太危险了，很容易当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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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辽在卫生间磨蹭半天没出来，一直有哗啦啦的水声，又过了会儿，唐绍铖突然听见两声断断续续，猫叫似的敲门声。
从卫生间传出来的。
他还以为晏辽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了，可走过去正要询问时，门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晏辽扒在门边，探出来毛茸茸的头发和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耳尖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小声地问，“你有没有新的……内裤。”
唐绍铖大脑宕机了一秒，很快意识到什么。
没事，孩子青春期，有这种事很正常。
他没有大惊小怪，很体贴的照顾了小朋友的心情，“有，你等一下。”
唐绍铖转身去衣柜找出一条还没拆包装的内裤，尺码大了圈，只能先凑合着穿了。
晏辽像无人认领似的局促地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唐绍铖回来，正要关门时手腕被握住，听到一声，“给我。”
“……嗯？”
“换下来的，我去挂阳台上。”
晏辽闭上眼睛，深呼吸，思考，沉默，迷茫，想哭，想撞墙，没舍得撞。
最后还是破罐子破摔的，像是交出卖身契一样递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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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辽顶着“自古英雄谁无死”的表情咬牙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唐绍铖已经把他的衣服叠好放在了桌上。
其他室友也陆陆续续醒过来，他慢吞吞地挪过去换好衣服，短暂地忘记了刚才的屈辱，在把唐绍铖的衣服偷偷带走和留下之间犹豫片刻。
还是等对方过来时假装漫不经心地说，“我把你的衣服拿回去洗吧。”
“不用，放在那儿就行了。”
晏辽的表情像是今天第二次被得罪了。
唐绍铖盯了他一会儿，抿唇笑了笑，从善如流，“洗一下也可以，麻烦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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