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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医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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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裴砚秋的身影消失后,莫惊春微笑着感谢陆见夏方才为自己解围的举动。
“刚才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自从裴砚秋出现后,陆见夏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一直低垂着头不想让莫惊春看见,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嘶哑地回答,尽力隐藏着声线里的颤抖。
“没事的,这是我该做的。”
他有些纠结犹豫到底要不要问出口,陆见夏害怕莫惊春发现自己那些心思后疏远自己。
鬓角的发丝垂落在他有些瘦削的脸颊旁,掩藏住了他眼底里的那抹不甘的偏执和疯狂滋生的嫉妒。
最终陆见夏还是决定给自己来个痛快,“刚才那个人就是你要找的未婚夫吗……”
他的声线过于轻缓平淡,似是暮秋时被风无情打落的枯叶,破碎而无望。
莫惊春不知道陆见夏的心思,只是察觉到了他此刻心情不太好,也如实说清楚了,“算是吧,不过今后肯定是没关系了。”
陆见夏像是抓住了一丝安慰,不断在心里暗自劝慰自己。
裴砚秋根本配不上她,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护好莫惊春,不能让她在自己眼前受伤害。
“莫姑娘入城后有什么打算吗?”
其实上辈子的莫惊春也是在城门处遇到了裴砚秋。
只是那时的她还没有看清裴砚秋已经烂掉的内里,便直接拒绝了眼前这个一直都在为她考虑的陆见夏。
等到她跟着裴砚秋入城后,裴砚秋便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将自己囚禁在了一个偏僻的荒院中不见天日。
直到后来莫惊春被他亲手推进了城外的河流中淹死才离开了那片牢笼。
她抬头感受了一下阳光落在身上的那丝丝暖意,有些劫后余生地庆幸,“暂时还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吧。”
陆见夏压抑的眸子亮了一下,划过一丝微芒,他斟酌着提议,“如果莫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在城郊有处院子,莫姑娘在哪儿想住多久都可以的。”
莫惊春已经决心不走上辈子的老路重蹈覆辙,思索了片刻便答应了。
陆见夏内心雀跃不已,像是春风拂过心头,柔软甜蜜,“不过我现在需要会大理寺整理下事务,如果莫姑娘不着急的话,待会儿我差人陪你在城中先逛逛。”
“那就麻烦你啦!”莫惊春眉眼弯弯,周身散发着令陆见夏向往但害怕触碰的光芒。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二人入城后,上京的热闹繁华这才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了莫惊春面前,各色店铺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货物,一座座房屋鳞次栉比尽显上京的威严。
她贪婪地看着自己上辈子错过的事物,享受着名为自由带来的快乐。
因着昨晚刚下过场大雨,街道两旁的花草树木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将一旁零散摆摊的小贩衬得红光满面,热闹非凡。
不多时,二人便走到了大理寺门口,因着闲杂人等不得随便入内的缘故,莫惊春便自觉地站到了一旁等待着。
陆见夏跟两边的侍卫叮嘱好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莫惊春瞧着大理寺朱漆青瓦,就连屋檐都齐整得透出庄重威严的气质,在心里暗自咂舌。
没想到一路上这么容易害羞,纯良得有些呆笨可爱的陆见夏居然是威武果决的大理寺卿,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多时,一位衣着干练的女子从大理寺中走了出来,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门外的莫惊春,微笑着地走到她的面前。
“你就是莫惊春莫姑娘吧?”
走进了才发现她穿着一身男子的胡服,身上也没有佩戴什么首饰,看上去干练果断,“我是谢雪织,是陆大人让我来陪姑娘你的。”
莫惊春笑着回礼,“劳烦谢姑娘了。”
谢雪织笑容爽朗,“可别,你叫我雪织就行,没什么好麻烦的,说起来倒是我该谢谢你,给我一个正当理由带薪休沐,是我沾了莫姑娘你的光呢。”
莫惊春自然也不好再道谢,“直接叫我惊春就好了,我初来乍到,对京城也不了解,随便走走就好。”
谢雪织一向只喜欢跟干脆的人打交道,面前的女子虽然长着一副甜美娇俏的外表,交流间温柔但却不优柔寡断。
原本只是想着随便应付下自己顶头上司的表妹,但看着她确实没办法生出不耐。
两人虽说刚认识,但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聊得开心。
谢雪织是自幼生活在上京城内的,但并没有某些上京人的傲慢瞧不上边陲小城来的莫惊春,她反而很羡慕莫惊春幼时的自由。
“春春你是不知道我娘她们从小就逼着我学什么女工啊女戒的,真的烦死了。”
谢雪织的脾气跟她的名字并不搭,有些怄气,“他们从小就一直跟我说要当一个文静典雅的淑女才是京城贵女应有的作派。”
“可我真的很讨厌那些啊,束手束脚的可憋屈了。”
她一脸向往,“你爹娘对你可真好啊,还允许你随意折腾,跟其他小孩一起去外面玩。”
“哪儿像我爹娘,就知道逼着我跟其他又娇气又不好相处的人在一块玩!”
提到爹娘,莫惊春的神色有些落寞,“是啊,他们真的很宠我……”
谢雪织蓦地想起来临走时陆见夏的嘱咐,懊悔地拍了下大腿,她这破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连忙补救,“那个,春春我不故意的啊,我刚才忘记了你爹娘,哎呀我这破嘴!”
莫惊春淡淡笑了一下,“没事的,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没关系雪织姐姐,我也总得面对爹娘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一味逃避并不是个法子。”
“其实我还得感谢姐姐陪我散心聊天。”日光融融,她的嘴角漾着笑,整个人似乎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谢谢姐姐愿意帮助我走出这个阴影。”
谢雪织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泛红的脸颊,“没,没事,你不生我气就好。”
莫惊春眼波柔软,漂亮的眼眸弯成轮月牙,冲她浅浅地笑,宛如春花明媚。
谢雪织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模样莫名有些羞涩,但还是故作一副长姐的样子牵着莫惊春的手往前走去。
“我跟你说的那家点心铺子就在前面不远,今日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挑!”
莫惊春被她突然拉着小跑起来,觉得这个刚认识的谢雪织还挺可爱的,她的直觉果然没错。
当时自己一瞧见她,便觉得谢雪织是一个果敢聪慧的女子。
还没等到她们走多久,便看见前方围了好几圈人,有些吵闹。
谢雪织蹙眉,有些不好意思,“春春,要不我们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吧?”
莫惊春也有些好奇便没拒绝。
二人费劲地挤了进去,才发现原来是有位受伤的老人被医馆拒收扔了出来。
老人身旁只有一位瞧着像是子女的中年女人,愤怒地哭诉,“昨日明明说好了,我这几日把钱凑齐了就来付钱,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爹直接扔出来!”
她抹了把眼泪,“老人本来就受了伤,你们这样对待病患,对得起你们千金堂挂着的医者仁心吗?!”
周围众人议论纷纷,对着千金堂的人指指点点。
莫惊春远远瞧了一下老人的伤势并不深,只是似乎有些止血困难,她有些不忍便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位姐姐,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瞧瞧您父亲的伤口吗?”
她笑容温和具有感染力,特地放软了声线,“我爹娘也是开医馆的,您放心吧。”
女子走投无路只得破罐破摔让她试试。
但千金堂的一个坐堂大夫面露不屑,讥讽道,“小丫头,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都说了这个女人就是不愿意花钱给她公公治病,我们也没办法啊。”
莫惊春自幼在医馆长大,自是能明白这千金堂坑钱的措辞,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医者仁心,她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故意坑骗病患的大夫。
她大致清理了下老人的伤处,将自己方才买来的药粉均匀地撒上去后施施然起身,朝着门前的老大夫盈盈行礼,笑意温婉,看上去人畜无害。
“敢问大夫您是怎么给这位老人家是诊治的呢?”
那人故作高深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宛若斗胜的公鸡,昂着头不屑道。
“这人前日搬东西的时候被砸伤,导致小腿骨折严重,这伤及筋骨的情况要是不花费大价钱是治不好的。”
地上的女子闻言脸色惨白,无助地紧抿双唇。
莫惊春轻笑出声,鼓掌讥讽,“好一个坑蒙拐骗的好大夫啊。”
她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开始喧闹,千金堂的大夫有些挂不住面子,怒气冲冲地指着莫惊春骂道。
“你这小妮子会医术吗?就胡乱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可是千金堂鼎鼎有名的钱大夫,你最好想好再说!”
千金堂门前的小厮准备上前驱赶众人,但被记上前的谢雪织呵斥。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残害百姓,是都想去大理寺走一趟吗?!”
众人都认出来了谢雪织的身份,千金堂的人有些畏缩。
谢雪织大步上前挡在了莫惊春的身前,“老头,你若是心里没鬼,为何要害怕这位姑娘说的几句话呢?”
听了谢雪织的话,周围的百姓心中也隐隐有了些猜测,看向钱大夫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怀疑。
钱大夫可不会容忍自己的名声就这样被摧毁,“你们说的倒是好听,那你们有证据吗?做什么空口白牙污人清白的事!”
莫惊春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转身向着人群行了一礼,朗声问道,“敢问各位父老乡亲,这里除了千金堂还有其他的医馆吗?”
人群中有人回答,“还有回春堂!就在街对面!”
莫惊春笑着道谢,“劳烦各位去回春堂请位大夫来作证。”
热心肠的人很多,不多时一位年轻男子便带着几个人挤了进来。
他向莫惊春解释,“这几位就是回春堂的人。”
莫惊春眉眼弯弯朝他道谢,男子黝黑的脸有些发红,连忙摆手回到了人群中。
回春堂来了老少三个人,莫惊春将那位上了年纪的大夫请到了老人身旁。
他轻轻的撩开了老人受伤部位的衣角,仔细观察了一番,才起身说道,“这位老先生的确不是骨折。”
众人哗然,钱大夫脸色涨红,“你们几个庸医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莫惊春安抚了下有些生气的老大夫,不卑不亢地走上前,“那么请问钱大夫你是怎么判断出来这位老人是骨折呢?”
钱大夫冷哼,“被重物砸中,无法动弹,小腿肿胀,不是骨折还能是什么?”
莫惊春嗤笑,“骨折就是这么判定的吗?那我还真的怀疑你以前诊治其他病人的时候是不是也都是这样胡乱看的!”
她目光锐利,“骨折除了你说的症状外,受伤的部位还会外形畸变,移动的时候还会有骨擦音。”
“但是这位老人除了肿胀并无外形的畸变和其他的症状,这么基本的常识你行医多年怎么还不知道?”
“你说他时前日送来的,那么我问你,为什么将近三日了,老人腿上的伤口还依旧脏污流脓,就连渗出的血迹都没有清理干净!”
“就算没有骨折,难道你们医馆连这样简单的外伤都无法处理吗?!”
莫惊春并没有管千金堂那群人的脸色,继续厉声斥责。
“医者仁心,我们职责就是救死扶伤,而不是弄虚作假,靠夸大病情来坑骗伤者的钱财,这是一个大夫应该做的事情吗?!”
众人闻言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有甚者对着千金堂破口大骂。
“我就说之前来看病的时候怎么要我买那么多药,合着原来是骗人的啊!”
“就是就是!前段时日我家孩子发热,来了这家千金堂看病,结果居然给我抓了一两银子的药,还说是什么体虚需要大补,我呸!”
千金堂眼前事情掩饰不下去了,便急匆匆关了门。
女子朝莫惊春磕头道谢,“谢谢,谢谢,要不是姑娘你愿意出手帮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莫惊春连忙将她扶起,“这是我应该做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治好老人的病。”
一位模样富贵的年轻妇人站了出来,“我是回春堂的掌柜白佩兰,不如先将老先生送到我们哪儿去吧。”
女子哭着道谢,她小心翼翼地将老人转移到了一旁破旧的板车上,自己攥着绳子另一头朝着回春堂走去。
莫惊春跟在她们后面,但心中惴惴不安。
总感觉眼前这个中年女人的背影似乎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