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起风了 ...
-
小长假结束，返校的第三天，三中各个教室里都反常地气氛沉闷。
因为假期前的月考成绩出来了。
这节正是彭实锐的物理课，也是要宣布成绩的一节课，其实早上已经有不少学生，按捺不住心急，跑去办公室偷偷看了成绩。
尤真没有去看过成绩，正紧张兮兮地抬头看着讲台，稍一偏头，就看见姜娆还是一贯的悠然自得，这会儿正吃着果切做物理题。
周围有同学在小声地讨论。
“你刚刚去办公室看到我成绩了吗？”
“你考了多少名？”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怎么样，帮我看了没，我多少分？”
彭实锐站在讲台上，目光在教室里逡巡了一遍，手里捏着张成绩单。
见姜娆正慢条斯理地往嘴里塞水果，他选择了视而不见，清了清嗓子，开口：“都安静一下。”
底下瞬间就一片鸦雀无声。
个别同学翻书的声音都可以清楚地听见。
太过静谧的环境中，姜娆按饭盒搭扣的清脆声响起，有些突兀。
彭实锐挑了挑眉，却是没有训斥她，只道：“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看单子，“我们班这次月考进年级100名的有九个，其中年级前十有两个在我们班。”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理科的普通班有13个班，重点班有5个，成绩排名是18个普通班一起算的。
普通班一般出三五个学生进前一百，老师脸上都很有光了。
像理十三班这种，普通班里最混的，第一次月考就拿了个开门红的好成绩。
班上的学生分成两种，前面的都认真地听着，后面的一群人却是百无聊赖。
白宇桓无聊地转着笔，和辛辰聊天：“辛小辰，待会儿去打球吗？”
“有点累，不想打。”
“陪我玩会儿呗。”
彭实锐冷眼看过来，大声呵斥，“白宇桓，辛辰，你俩没完了？看看自己考成什么样了！”
突然被点名，两人同时瑟缩了一下肩膀，白宇桓苦着脸耍宝：“彭彭，我都考那么差了，已经很难过了，让我和辛小辰说说话缓解缓解呗。”
白宇桓一贯的好人缘，一开口耍宝，班里马上就有人被逗笑。
彭实锐瞪着眼睛，“考了年级倒数，还跟我嬉皮笑脸。”
看得出彭实锐是真生气了，白宇桓摸摸鼻子，不敢再逗了。
“这次全校第一和年级第九都在我们班，而且全校第一的分数比重点班的第一名还高了十二分。”
全校第一，不分年级，整个学校的最高分。
班上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许多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坐在后排的尤真，毕竟她一向都是班上的第一名。
说起来，理十三班除了惹是生非的富二代多，还有尤真这种大学霸，她后面还有不认输的另外几个学霸级人物。
尤真的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不少人还疑惑过她为什么不在重点班，而是在最乱的理十三班。
“我现在把这九个人的名字念一下，其他的排名等会班长贴到后面，你们自己去看，也给接下来的学习状态提个醒。”
班上议论声音渐大，彭实锐敲了敲讲台，示意他们安静，顿了顿才念： “姜娆，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全校第一，总分722。尤真，班级第二，年级第九，总分656……”
教室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彭实锐的声音，周遭投来不同的视线，姜娆却是没什么表情，仿佛考第一的不是自己，只漫不经心地做着自己的事。
把题册上最后一道力学题算出来，姜娆才停下笔，水果也一口口吃完了。
姜娆抽了张纸巾，把乐扣盒外面简单擦了一遍，又抽了湿巾，仔细地擦干净手。
一抬头，见不止一个人看着自己，姜娆挑了挑眉，听见彭实锐还在念着人名，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大课间的跑操，高三年级理科班是围着教学楼跑三圈，各个班列好队后，跑操的音乐就响起来，乌泱泱的人群跟着音乐里的口号跑。
高三的理十三班每次都是被年级主任逮着批评的对象。
每次队伍拖拖拉拉不整齐就算了，男生们还喜欢成群结队地嬉皮笑脸，互相打闹。
今天也不例外，才跑完一圈，年级主任就叉着腰站在二楼，拿着话筒对下面大喊：“理十三班的同学，尤其是后面的男生，你们给我好好跑，跑不好就全班再多跑一圈！”
姜娆喜欢运动，但不喜欢过度拥挤的人群，每天跑三圈倒还好，再多跑两圈她就不怎么愉快了。
她个子高，跑步的位置在女生的末尾，男生的前面，见白宇桓身边的那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嬉闹着，她有些烦躁地皱起眉。
顾程就跑在她身边，只一眼就知道她在烦什么，冷着脸用手肘撞向嬉闹的男生，被撞的人一脸愤怒地转头：“操！谁呀？”
见是顾程，那人蔫蔫儿地变了脸色，讨好道：“是程哥啊。”
“少废话，好好跑。”
顾程发话了，班里自然无人敢捣乱，接下来的两圈跑得顺利，再没被教导主任点过理十三班的名。
跑操结束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姜娆跑步时额上出了点薄汗，这会儿不愿意挤在人群中，就站在操场边的树荫下，边擦着汗边等人群散去。
“我才知道哎，姜娆真的成绩超好的！”
“嗯嗯，我也是！听说平常也没见她多努力学习，刚来就考了个全校第一！”
“还考那么高分！甩了徐临十二分啊！”
“人长得漂亮，身材好，又会打架，成绩还那么好，太让人羡慕了！”
“网上说的真对，有的人是女娲用心捏出来的，而我就是女娲随手甩出来的泥点子！”
“我听说顾程在追她！之前还不相信，现在想想，她这样的人，我要是男生，我也追啊！”
“你就算是男生也追不上！看看姜娆吓人的高分吧，她简直就是有学神光环啊！”
“哎哎！那是不是姜娆啊？”
“对，就是她！咦？旁边的是顾程吧？”
姜娆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撕开包装后丢进嘴里，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看她的目光变了，少了畏惧和不屑，多了几分崇拜和羡慕。
这种转变，姜娆见得多了，从初中开始就是这样，她早就习惯了。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像姜娆这种违纪闹事，打架旷课，迟到早退的，定然是个坏学生，定然不能有个好成绩。
姜娆不是没有被人怀疑过考试作弊，甚至被人污蔑过校园暴力，外界给予她的负能量，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她从来不表现出来，但会拼着劲儿让自己在各方面都变得更优秀。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他们会选择性地看或者听自己想要的，他们看不到她在校的大多时间里都在学习，他们只会说：姜娆不像是在认真学习的样子，她学得真轻松啊，睡睡觉、发发呆也能考全校第一，真是个让人羡慕的天才。
但那些旁人看到的轻松是她已经花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耗了大量的精力提前打好了坚实的基础，高三之前的每个假期里从早到晚的私教课，做不完的练习册，她和普通学生一样，她也一直在为高考做准备。
姜娆从小就被家里教养的很清醒，她的人生是她自己的，走哪条路，怎么走，要不要走，都只有她自己能决定。
她不需要向谁展示过程或者结果，她在乎的不多，那些来自陌生人的恶意也好，赞羡也罢，对她影响不大。
明明周围不断有人在打量姜娆，在议论她，她却只是淡然地站在树荫下，尤真在她旁边说些什么，顾程都听不到。
顾程的眼里只有姜娆，她的神情过于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程伸出手，摸了摸姜娆的头顶，她昨天刚去把发尾剪短了一点，今天很是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个头绳，不太规整的发丝看上去很软。
姜娆抬头，对上顾程的双眸。
彼此都是微怔。
姜娆脸上的淡漠渐渐换成了浅浅的笑容，嘴里含着糖，说话含糊：“顾程，你别把我头发弄乱了。”
她面对顾程时总是不一样，清冷的双眸里都带着笑意，嗓音也是轻轻柔柔的。
“不乱。”
顾程这么说着，修长的手指却给她整理起碎发，她刚缩了缩脖子，他的声音就响在她头顶：“别动。”
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耳朵，姜娆直觉耳尖发烫，她赶紧抬起手捂住被他碰过的左耳，“你不是说不乱吗？”
她嘴里还含着水果糖，话尾的音调微勾，运动过后的嘴唇红润润的，白皙的脸颊上泛着微红，他离得近，一低头就能看见她耳后碎发下若隐若现的狐狸刺青。
啧，未来女朋友太撩人了！
顾程心里一阵燥热，手伸到她脑后，一把拉起她的卫衣帽子，没有一点犹豫地扣在她头顶。
oversize的卫衣帽子十分宽大，帽檐垂下后遮住了姜娆的眼睛，她用手往上翻了翻，露出漂亮勾人的柳叶眼，怪顾程：“你干什么？”
姜娆刚要把帽子扯下去，顾程握住她的手腕，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你太好看了，如果只能我一个人看就好了。”
顾程手心的热度烫人，姜娆低低地“哦”了一声，把帽子往后扯了扯，只是保证了视野，并没有扯下去。
尤真在一旁目瞪口呆，她就站在姜娆身边，看见两人亲昵的互动，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两个人确定是顾程和姜娆吧？
虽说平常也能觉察到他们之间有种诡异般的暧昧，可现在尤真却是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恋爱的气息，只是过了个假期而已，他们到底怎么了？
顾程最近反常得吓人，上课时认真听课，课后的作业和试卷也丝毫不落地都做完，搞得理十三班带课的老师个个惴惴不安。
彭实锐只得把顾程叫到办公室了解情况，理工科的老师话本就不多，顾程也不愿意浪费时间。
“我就想好好学习了，我要考州大。”
顾程说完就走，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面面相觑，彭实锐皱着眉挠头，扭头问旁边的语文老师：“是我听错了吗？顾程说他要考哪儿？”
“好像没听错，他说他要考州大。”
“哦，州大。”彭实锐重复了一遍，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顾程要考州大？就他那年级倒数的成绩？”
化学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彭啊，你们班学生别是疯了吧？”
“我快疯了！州大能卖吗？是不是要卖给顾家了？”
“彭老师你冷静！冷静啊！”
才考完试不久，陆磊攒局要出去玩，大课间直奔理十三班去找顾程他们，顾程完全不搭理他。
陆磊问：“程哥，去不去啊？”
白宇桓倒是很兴奋，把顾程正在写的卷子一把压住，“阿程，你鬼附身了？”
“滚边儿去。”顾程把他的手拨开，“你们烦不烦？”
“去飙车啊，好久没一起出去了。”
“我不去。”
顾程一口否决，陆磊又提了好几个去玩的地方，他还是拒绝，见他要往姜娆的椅子上坐，一脚踢过去，“换个地儿坐去。”
陆磊一噎，心里憋气，“不是，你这样也太伤我心了！”
身高超过一米九的肌肉男，陆磊把手放在胸口，故意作出一副心碎的样子，顾程根本不看他，辛辰被他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操！陆磊你有病吧！”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想让程哥跟我们一起出去热闹热闹！”
“能不能别吵？”顾程坐在椅子上屹然不动，“你们自己出去随便玩，别找我，我没空陪你们。”
傅延言本来在玩游戏，瞬间抬头：“你可别说你是真的要学习了。”
白宇桓不依不饶，“你搞真的？”
顾程附身前倾，从姜娆桌上抽了本书，冷冷地瞥他一眼，“你们约好了就赶紧滚，别在这影响我。”
陆磊咋舌，“程哥真的疯了！”
“滚滚滚！”顾程拿书推陆磊，嫌弃似的又对着他疯狂扇书，“你身上一股烟味，赶紧滚！”
“我操！”
“别啰嗦！赶紧滚！”
校霸顾程改邪归正，专心学习的消息在三中掀起了一阵热浪，不少关系不错的都冲到理十三班去找他，顾程摆摆手就把他们打发走，尤其是身上带着烟味的，他恨不得连踢带踹地往外赶。
高三大多科目都是一遍遍地复习以前学过的知识，每天都有新的试卷和题型，顾程以前从不把学习当回事，他倒不是完全没有基础，但基础确实也没多好，现在只能争分夺秒地把时间全都用在学习上。
起初大部分师生都抱着观望的态度，一直到十月中旬，年级主任从外省得到了一套据说高考参考价值很高的试卷，给高三生临时组织了一场统考。
成绩出来后，连续两年多一直是年级倒数的顾程，骤然上升到正数前三百名内，大家这才明白顾程不是心血来潮，是真的要奋发向上了。
顾程半个月内的转变很大程度上地刺激了理十三班的同学，班里旷课违纪的现象急剧减少，全班都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于学习。
统考后过了两天，姜娆和白宇桓特意换了座位，班上的同学每天都能看见两人凑在一起讲题。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在讲昨天晚自习的试卷，学校里统一的教学计划不适合顾程，他正在做私教给他打印的几何题，课上正在讲解的这套试卷里他不会的和做错的，姜娆昨晚就在视频里给他讲过了。
私教给顾程留的题目对他来说有点难度，他这几天学得晚，夜里没怎么睡好，盯着几何图案看了半分钟也没有一点解题思路。
写着难题的A4纸突然被放上一颗水红色的水果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顾程转头去看，瞬间就溺在姜娆笑意盈盈的柳叶眼里。
“困了？”
“有一点，昨晚没睡好。”
“那就别写了。”
姜娆撕了颗蜜桃味的水果糖丢进嘴里，白嫩的指尖戳戳Ａ4纸上那颗西柚味水果糖，“这个味道的之前你一直没吃过。”
西柚味是她最喜欢的，刚入口时只有苦味，等苦味充斥在整个口腔后会慢慢变成不腻人的微甜。
果糖味道入了嗓眼，顾程顺手把两个包装袋都折好放在一边，笔纸也被他推开，他从来不避讳和姜娆亲昵。
别人的青春里，早恋是小心翼翼都避着人，生怕被老师和家长发现，顾程却是肆意张扬的，他更愿意所有认识的人都知道。
尽管是他单方面地想秀恩爱。
因为姜娆说过的，她没想过要早恋。
姜娆正划拉着手机屏幕给秦煜回微信，放在腿上的右手被顾程握住，她发现他最近特别喜欢用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蹭。
和小雪狐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手时的感觉很像。
“又怎么了？”
“没事。”顾程轻笑，“就是喜欢。”
他以前听辛辰说过，喜欢一个人，总会忍不住想亲近她，他本来都不信。
可他遇见了姜娆。
看不见她，他总会控制不住地想她；等看见她了，他又控制不住地想靠近她，想牵她的手，想拥抱她，想亲亲她，想他们以后能有个共同的未来。
姜娆放下手机，歪着头对他笑，问他：“喜欢什么？学习？做题？”
明知道她故意调侃，他一点也不恼，笑着凑近她，低声说：“喜欢和你在一起。”
“一起做题？”
“只要和你一起，做什么我都喜欢。”
姜娆想起她和白宇桓还没换座位前的某一天，顾程不知道受谁影响，有手机不用，非要在课上给她传纸条。
“起风了。”
很无聊的一句话，姜娆犹豫了半分钟，在纸条上写下回复：“然后呢？”
很快一张新的纸条被扔给姜娆：“你头发乱了。”
没等姜娆作下一步反应，又一个折好的小纸条从身后被扔到她眼前，纸条展开，写着：“我喜欢你。”
想到这，姜娆脸上的温度渐渐上升，她别开视线不再看他，想像以前她擅长的那样掩藏情绪。
她以前没有过这种经历，只是听顾程说些好听的情话，她就轻易地红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