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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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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正值江城大学建校七十周年之际……
四月的春风在窗外悄悄拂过,田俊鹏的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伴随着清脆的按键声,一行行赋有特殊指令的代码迅速地出现在屏幕上,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时不时抄起一旁的马克杯猛灌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任凭那浓烈的焦苦味在舌尖炸开,以驱赶长时间工作所带来的疲劳,好使自已保持清醒的头脑。
“嘀嘀……”随着提示声响起,他从百忙中扫视了一眼角落里电子邮箱弹出的窗口,“江城大学70周年校庆邀请函”。
这一瞬间,他就像一尊雕像固化在那里,对着屏幕呆呆地怔了几秒,鼠标的指尖像是收到心灵指示一样,早已悬停在打开的链接处,等待着主人进一步指示。
看着校友群里接连跳出的“同去同去”,那些被岁月模糊的校园记忆,此刻仿佛被轻轻揭开一角--教学楼前的樱花是否如期盛放?食堂的招牌菜是否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朝夕相处的同窗如今是否变了样?
这份通知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情感的闸门,不禁由心感慨,人事沧桑,前路漫长,还是放下脚步去回首来时路,回味那悄然逝去的火热青春……
于是,他安排好手头的工作,提前订好了机票,扳着手指只待那天快快到来。
这天,不知是那位校友突然上传了一份文档——江城大学70周年特邀知名校友录,里面赫然显示着——唐子枫,05级,信息与工程系,现就职于海阳集团总经理。
看着曾经渐行渐远的好兄弟,早已今非昔比,如今所获成就远超自已。他佯装镇定地来到一旁,默默地拿出手机屏蔽了所有消息群,那掌心沁出的汗液让手机边缘变得滑腻,茶水间的磨砂玻璃映出他那攥着马克杯的指尖微微发白。
当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金线时,程晓言的手指再次抚过梳妆台上的校庆邀请函,那烫金字样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像极了此刻她胸腔里忽明忽暗的渴望。
这些年,晓言不是在南城跟随丈夫打拼事业,就是在县城老家将自已堆砌在奶粉罐与纸尿裤的孤岛里,从大宝到如今的二宝,重复做着一件事,像是画着一个又一个不同大小的圆,从起点到终点都是围绕着孩子打转,与外界没了任何交集。
镜中的自已眼下泛着暗青,哺乳睡衣领口还沾着昨夜小宝吐奶的痕迹。她伸手将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拿起眉笔试着画了画。
“你看孩子还这么小?你要是不在,一会饿了怎么办?”婆婆抱着熟睡的婴儿从门外走进来。
晓言起身从婆婆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孩子缓缓放入婴儿床,眼瞅着熟睡的小脸皱成核桃,鼻翼急促翕动着即将苏醒,只好轻声哼起摇篮曲,顺便拍打着襁褓边缘,奶香味的小脑袋在香芋色的印花布衣襟上蹭了蹭,便吮着小拳头进入艾草香味的梦乡。
“您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一会大姑姐就会过来帮忙的。”晓言边宽慰着婆婆,边简单的化了个淡妆。
十年,毕业十年了,日子过的可真快,当再次站在那巍峨壮丽的校门前,仿佛远行的鸟儿再次回到母亲的怀抱,感受着她那雄伟与坚韧的气息,就像从未离开过这所浸润着青春芳华的校园。
“晓言,是你吗?”身后试探性的询问让空气凝固,晓言转身正撞见童欣和几位老同学拎着印有校徽的帆布袋,矗立在眼前,只见对方激动的嚷着:“我老远就看见你了,你真是一点也没变,看样子田俊鹏把你养的真不错。”随即大家相拥在一起,饱含着浓浓的思念之情。
一行人在紫藤花架下的石凳落座,深褐色的咖啡杯底压着校庆纪念餐巾纸,晓言正用银匙搅动着拿铁表面的爱心拉花,奶沫在杯沿聚成当年教室窗外那株广玉兰花的形状。
“本想借此次机会与大家叙叙旧,没想到就我们几人回来。”其中一位校友略显失落的提了一句。
“哎,大家不是都太忙了嘛,等下一个十年时,我们再聚也不迟呀!”
“还等下一个十年,到那时我们都变成啥样了,再见面还能认出来吗?”
“就算你变成灰也能把你认出来呀!”说着大伙哈哈大笑起来,虽多年未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还是学生时那般激情飞扬。
正当大家沉浸在重温母校情怀,畅叙师生之情,同窗之谊时,一个陌生的小学弟径直闯入人群中小心询问着:“请问?那位是08级的程晓言学姐。”
晓言抬头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来人,随口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只见小学弟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封信递过来,轻声说道:“这是我们系里一位学长让我转交的。”晓言看了看对方手中的信件,除了封面上特别标注“程晓言亲启”,并无其它特别之处,便从对方指缝中取过信件。
晓言按信上约定来到校园湖畔,漫步在这绿意盎然的湖畔边,感受着湖风轻轻吹拂而过,焦急地她时不时四下探望着,究竟是什么人约自已在这里见面呢?眼看着与约定时间已过去5分钟了,还不见邀约的人前来赴约,无聊的她拾起地上的石头向湖里打起水飘来,一个,两个……
“程晓言。”
晓言寻声回头一望,等她看清赴约之人,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一般,有些惊讶,也有些扭捏,“学长,你回来参加校庆了呀!俊鹏他公司有点忙,这次没有来。”
唐子枫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来到她的身前,看着眼前清雅而又聪慧的她,仍是当年让自已沉醉的模样,略显失落地说道:“我知道,我本以为你们夫妻两人都会来的,没想到他却没有来。”
晓言见学长主动提到俊鹏,以为随着时间流逝,曾经的误会早已随之而去,礼貌性的微微一笑,说道:“谢谢你,原谅了他当时的鲁莽行为,我还以为你们俩人从此水火不融了呢!”
“怎么会呢,不能做好兄弟,做朋友我认为这样也许更好。”唐子枫温柔的说着,将目光停留在晓言身上,见晓言始终低着头躲避着自已,接着用那磁性的声音说道:“他对你好吗?你们结婚,生小孩也不通知我一下,虽然不想让我参加,也总该告知我一声吧!”
晓言缓缓抬起头,想解释一番,缓和一下二人的关系,当她抬头的那一瞬间,正好与唐子枫四目相对,那冷峻的眼神正在凝视着自已,本想开脱一下责任,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交待道:“他可能是故意的,他这人你了解的,心胸本就不宽广,又容易奇思怪想……”
“脾气还有点暴躁……”唐子枫在一旁补充道,两人面面相觑,会心一笑。
“你去参加校庆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本该在六百公里外赶项目的田俊鹏突然回到老家,一进门便质问正在给襁褓中女儿喂奶的晓言,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见丈夫动静有点大,忙在一旁打出手势示意小声点,孩子快要睡着了。
“你去见唐子枫了?”晓言只顾着哄孩子,丝毫没有注意到田俊鹏此时表情变化,依旧安静地点了点头。
忽然,田俊鹏像恶魔附体了一般,“我让你去,我让你见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在房间里咆哮着,打砸着一切可能毁灭的东西。伴随着玻璃花瓶在地砖上炸裂的声响,晓言呆愣着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碎的撇过身去,本能地将襁褓中的女儿往怀里紧了紧,用那颤抖的手掌不停的安抚着那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啼哭不止的婴儿……
“校友之间见见面叙叙旧,你至于吗?”见他短暂停歇下来后,晓言也相为自已辩解一下。
“你见谁都可以,见他就不行。”田俊鹏怒斥着。
晓言见他在气头上,无法正常沟通,想抱着孩子出去哄觉,刚一起身却被他猛的一推,踉跄一下侧倒到床边上,怀中的婴儿也再次哇哇的啼哭起来,晓言忙起身查看孩子是否有被压伤,只听到:“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那里也别想去。”
望着啼哭不止的孩子,晓言奔溃了,怒吼着,“你要我说什么,别人就仅仅只是问问我们结婚怎么没通知他,这你也受不了了?”
“我通知他!要我通知他!”田俊鹏自言自语着,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什么可砸的,便从地上捡起一个杯子狠狠的砸在墙上,以宣泄心中的不满,“好,我现在就去通知他。”说完转身夺门而出。
“你是唐子枫的老婆吧!我是你老公的学弟,曾经也是最好的兄弟,我叫田俊鹏,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跟你老公闹掰或者为什么给你来这个电话,因为你老公以前是勾引兄弟的女朋友,现在是勾引别人的老婆,你去转告他,若是真喜欢别人的老婆,就大胆的说出来,我这做弟弟的当然会成全他们的。”说着诡谲一笑,“顺便告诉他,这次我可是特意来通知他的,别到时说我没有通知!”
徐雅琴被这通电话搞得云里雾里的,正思索着,唐子枫从浴室里走出来,见她一脸愁容,“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田俊鹏是谁,他老婆又是谁?”见他问起,徐雅琴也没多想,便随口提出心中的疑惑。
唐子枫先怔了一下,缓缓背过身去衣柜里寻找衣物以缓解一下氛围,“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人?我和他还有他的老婆都是一个学校的校友。”
徐雅琴见他说话藏头藏尾的,不够坦诚,“他叫我通知你,要是喜欢他的老婆大方的说出来,不要偷鸡摸狗的,我们都会成全你们的。”
唐子枫心头一紧,急转过身来追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看着他那张焦虑而又担优的神情,徐雅琴心里有了不好的判断,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只好默默转身蜷缩在被子里,指尖无意识的在湖蓝色床单上摩挲着,像是发泄心中的不满,不知不觉中眼泪早已湿润了眼眶。
见妻子微微颤抖的肩膀,显然是生气了,他这才知刚才自已有些失态了。只好慢慢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眼睛平视着她的侧脸,轻声解释道:“我这个兄弟性格古怪,脾气也暴躁,我是担心有什么事,所以就多问了一句。”
她清楚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一个侧翻,只将背影留给他。
他伸出手,想去握住她的手,可是她把手往回缩了一下,他呆愣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你要是不想听,我不说了就是。”说着,关灯睡下了。
深夜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划出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唐子枫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听着身后刻意压制的呼吸声,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实在放心不下,便托人打听起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