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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羽翼初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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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会就要去学校了,五天后才能回来。”
周末两天时间里,梁时期给丛晴亦讲述了基本的生活常识,以及人来世界需要注意的内容。丛晴亦接受的很快,甚至会一举反三了,他的话还没说完,
“你能出去,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梁时期放下收拾好的书包,拿出一旁的卷子,“看见这个了吗?是什么?”
“卷子,我知道,你昨晚上告诉我的。“
“我很快就要去考试了,晚上需要在学校里上晚自习,不能每天都回来。”
梁时期从抽屉里拿出一部已经装好卡充好电的手机,列表上只有一个好友,梁时期,“这是手机,你可以跟我视频电话。”
梁时期向前走了两步,把手机递给了丛晴亦,丛晴亦拿在手里,薄薄的,方方的。正仔细看着,页面上微信视屏打了过来,他睁着一双大眼睛,与梁时期的目光交汇。
“这样,点进去,再点这个,就能看见我了,你要是想”刚说到想字,梁时期骤然停了,“中午,晚上,你要是无聊了,可以跟我视频,记住了吗?”
他不想让我出去吗?丛晴亦并没有忘记一开始自己提出的问题,他静静地看着梁时期的侧脸,认真,还很好看比刚见面时温柔了一点,语气里好像在恳求我。
“就待在家里,会有人给你把饭送来,快到的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你在开门,好吗?”
他好可怜,此刻他觉得,梁时期像是那个小泥巴,可怜,孤独,当梁时期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怜爱,”我会的,你去吧!”,又补上了一句,“你不用担心。”
丛晴亦跟在梁时期身后,拖鞋在地面上的响声响个不停,一路走过楼梯,来到大门口。
梁时期的心上好像有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大门快要合上时,透过缝隙望去,丛晴亦依然站在沙发旁,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好像都是他的影子。他的视线落在了搭在沙发上的手腕上,直到再次确定丛晴亦手腕上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才合上了大门。
梁时期走的很慢,他时不时回头,装做不经意间看向二楼的房间,可惜只看到了空荡荡的窗口,灰色的窗帘迎风摆动,没有人站在那里。他拿出手机叫了车,又打开了微信,“他怎么换头像了?”
这是什么?他点开头像放大一看,是一个脏兮兮的脸圆圆的泥巴小人,真是学以致用。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梁时期打开车门时,再次回望路对面,心里隐约是有些失落的坐到了车里。
已经晚上七点十分了了,离晚自习还有二十分了,“师傅,麻烦快点。”
“好嘞。”
出租车是个中年叔叔,时不时跟梁时期单方面对话,直到他从镜子里与后座的梁时期目光对视,梁时期的瞳孔里好像盘踞着一条巨蛇,吐着信子,把来者一一吞噬,司机手心里就冒出了冷汗,快速地移开视线,不再说话。
直到下车时,才开口说话,“到了,下,下车吧!”
梁时期付过钱,从车上下来,看着落荒而逃的出租车,我的这双眼睛,就那么让你们厌恶,害怕吗?学校里的老师,同学,路上的行人,甚至有时候,阿姨也总是避开我的目光,可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的眼睛很好看,梁时期看着学校门口镜子里的双眼,丛晴亦的声音,翕动的眼睫,湖蓝色的双眸,就从那双连他自己都不喜欢的双眼里缓缓来到了他的面前,毫无表情的面孔上露出了连他都没有察觉的笑。
“同学们,今天晚上做一套卷子。都自觉点,就剩两三个月了,考试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严格要求自己,到了真正的考场上才能好好发挥,学委来发下卷子”
教室里翻卷子声噼里啪啦,掉东西的,咳嗽的,叹气的声音,各种声音交错着,在与时间赛跑。
窗外的夜空很安静,天上的月亮高高悬挂着,操场上每一棵新长出嫩叶的大树,花坛里的小草上,都有月光落下的影子。
“窗外的月亮,好亮,梁时期能看到吗?”丛晴亦站在窗前,黑色的长发随风飘腰,很快又回落在腰际,他拉过窗帘,躺在了床上,我是谁呢!梁时期给我说过,除了人类,还有天使,恶魔,那我会是谁?
丛晴亦半梦半醒间,眼前浮现了一座数不清有多少层的宫殿,宽阔没有边际,伫立在无涯的黑暗之上。
殿前好像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趴在台阶上,伤痕累累,呜咽着快要没有呼吸。他刚想要伸手去抱,殿宇就开始崩塌,一层一层碎落在黑暗里,直到裂痕延伸到他脚下,那团黑乎乎的小动物在他的面前,随着石块落入好似黑暗的海里。
“不要。”丛晴亦猛然惊醒,还处于梦中的惊吓中,床边的床头柜上有一盏梁时期给他准备的小夜灯,是声控的,“梁时期”
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驱走了黑暗,但惊恐过后混乱的呼吸声并没有停止,“是假的,那些是假的。是梦”
看着自己的手,他想起了梁时期,晚上可以给他打电话。手机在床头柜上放着,他伸手去够,肩膀往下从骨头里传来一阵疼痛,疼地手失去力气手落空砸在了床沿上,“好疼。”
丛晴亦趴在床上缓了一会,换了只手拿过手机,给梁时期打了视频电话。但他忘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梁时期怎么会接他电话,他盯着屏幕,屏幕里没有梁时期的声音,他又打了一次,依然没有声音。他没有继续打过去,而是放下手机,静静地等着疼痛消失。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五分钟,疼痛没有停止,肩胛骨好似被人拿着刀斧劈开,丛晴亦疼的说不出话,看了安静无声躺在桌子上的手机,踉跄地来到了梁时期的房间里,靠着衣柜,打开一扇衣柜门,“抱着,抱着,他的衣服会不会好一些。“
丛晴亦拿出了一件白色衬衫,就双腿失力瘫坐到了地上,白色衬衫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埋在颈侧,可是疼痛没有减弱,这次会不会失明呢?
他痛得失神,极其渴望得到梁时期的拥抱。
卧室里梁时期的床收拾得很整齐,丛晴亦本能的挪着身体来到了梁时期的床边,用了所有力气躺在了床上,大失所望,疼痛没有减弱。
他的泪水大颗大颗落在床单上,鬓边的长发打湿了,不只是冷汗,还是泪水,丛晴亦在疼痛中昏睡过去。
梁时期陷在了梦里,梦里的他好像缩在冰冷的台阶上,冷的发颤。
他好像等了很久,眼前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他看不清,那人朝他伸手,好像要抱他。他循着热源,往前靠去,却跌落在一片黑暗中,一直下坠,没有尽头。
他向周围攀爬,摸到崖壁,想要借力爬上去,才察觉到自己好像没有手,而后利刃从生,他满身是血的跌落得更深,那个人的手应该很热吧!躺在的怀里应该会很暖和。
他一直往下坠落,忽然,他奋力向上爬,他不想死,他想看看那个人,他想要活着,活下去,他要活下去。
公寓里很安静,和梁时期家里卧室一样的摆设,简单,整洁,他上高一时,就在校内租了一个单人公寓,避免遇到更多的人。
桌面上放了一束铃兰花,窗花的风吹进来,叶子微微摆动,是他十岁时李莓送给他的,从那以后,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把那盘铃兰花摆在窗前的桌子上。
那盆铃兰的生命力很旺盛,梁时期几度怀疑花会死的情况下,那盆铃兰花还是活了下去。
“我要活着。”梁时期睁开眼,外面的光落进来,刺得他抬手去挡,眼前的世界清晰明了。
是一场梦。
他长舒一口气,缓慢吐出,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十分,自然也就看到了,丛晴亦给他打了两个视频电话,还是在凌晨三点。
他右眼皮莫名一跳,隐约觉得丛晴亦出事了,他快速给丛晴亦回拨了过去,一次,没有接,两次没有接,三次也没有接。
转而给班主任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班主任很快就接了,“老师,我请两节课的假。”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急促,可班主任的声音却是慢条斯理,“梁时期虽说你的各科成绩都很优秀,但是临近高考还是不能大意,最近这两个月里就不要再请假了。就这最后一次,回去吧,返校了之后给我回个消息,就这样,挂了。”
梁时期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来不及洗漱,就奔出校门,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里。
打开大门,一颗心好似跑到了嗓子眼里,在丛晴亦的房门前微微停了片刻,推开门,床上,地上都没有。
突然,他的房间里传来声音,他打开自己的房门,就看见了地面上掉落皱皱巴巴的白衬衫,以及蜷缩在自己床上的丛晴亦。
他的呼吸声好像一瞬间被放大,空荡的心房里好像被丛晴亦填满。他疾步上前,轻轻剥开散落在颈侧的头发,视线上移看到了眼角的泪痕,声音很轻,“身体又痛了吗?”
他展开被子正要盖到丛晴亦身上,注意到了丛晴亦的肩胛骨处红了一大片,正要俯身仔细看时,丛晴亦醒了,眼皮微抬,声音虚弱,“为什么不接视频电话,你不是说你,我可以打给你吗?”
“我,”
“我给你打了两次。”
“我知道。”他想要解释,开口却是,“以后不会了,你打,我都会接的。”
“昨天晚上,我的后背很疼,我找到你的衣服,但是抱着它没有用,后来我睡在你的床上,好像也没有用。”
丛晴亦躺在被窝里,梁时期听着床上的人讲话,心脏好像被丝线拉扯,脱口而出,“对不起。”
丛晴亦的话停住了,眼神停留在梁时期的脸上,他看到了自责,“你放心,等我恢复记忆,我会实现你一个愿望,不会让你白照顾我的。”
“现在还疼吗?”梁时期问着,视线看向肩膀,“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
梁时期拉过被子,赤裸的肌肤上,肩胛骨红痕一片,在白色的皮肤上触目惊心,指尖即将落下,他说着,“可以摸吗?”
丛晴亦点了点头,梁时期的手落在肌肤上,随着他移动的痕迹,红痕沿路消散,他又问了一遍,“还疼吗?”
丛晴亦摇了摇头,连声音都好清亮了不少,“一点也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