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The midd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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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寰宇旗下包罗万象，拥有众多产业，说是只商业巨兽也不为过。
解约事件后，更是站在了LSQ的对立面，明里暗里不知干了多少蝇营狗苟的污糟事。
虽然现下它还没发展到那种地步，但陆轻裘心底却有些发凉。
白声车祸那天，那两个小混混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凑巧……
他快速浏览着关于寰宇的历史和建构，在只开了床头灯的昏暗房间里，像一尊冒着寒意的雕塑，不带一丝烟火气。
房间的窗帘紧紧闭合着，像严丝合缝的蚌壳，隔绝了一方世界，让里间很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陆轻裘合上电脑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背，简单带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就出了门，连窗帘都没拉开。
海岛的傍晚和白日截然不同。
阳光带走了难耐的燥热，晚霞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深蓝的天空，像只是不小心在颜料盘里溅出的意外，呈现出一种特殊的“蓝调时刻”。
湿润的海风微微吹拂着，竟叫人觉出几分冷意。
陆轻裘在医院门口下了车，一路上司机说着当地听不懂的方言，倒是带给人些许安心。
他先去护士站借了个折叠床，才轻车熟路地来到白声的病房。
病床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
陆轻裘将手中东西放下，走过去打开窗户。
H市的天黑得很快，这会已然暗沉下去。海风瞬间涌入，轻透的白色纱帘被吹得四散开来，将病房里浓厚的消毒水味儿都冲淡了不少。
“谁在那！”
那群魔乱舞似的纱帘似乎打到了什么，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了声微弱的惊呼，被陆轻裘迅速捕捉到。
“陆……陆哥，是我，”一个单薄的身影缓缓从地上的花盆后挪了出来，“我……我来看看我哥。陆哥你身体好点了吗？”
白阳穿着身天青色的T恤，对她来说明显有些大了，袖子都将将垂到小臂。白净的脸上横着道一尺宽的红痕，显然是刚刚的“舞动窗帘”所致，瞧着既滑稽又狼狈。
“一个人来的？”陆轻裘弯下身子看她的伤，轻轻蹙起眉。
“嗯，瞒着姑妈来的。”白阳眼神闪躲，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轻裘眉头皱得更深了，不算成熟的脸上现出种兄长的威势：“她对你不好？”
他记得白声白阳的姑妈虽然和他们算不上多亲密，但也是逢年过节要送送礼的关系，这才放心把白阳放在那几天，想着等自己腾出手来再去接她。
“不是！”白阳急忙辩解道，“是我不想麻烦她，她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也很忙。”
她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意识到刚才的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又道：“昨天太匆忙了，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就借了姑妈的穿。”
陆轻裘没再提问，确认过白阳只是普通擦伤，他才起身，拉出了隐藏在她身后的书包。
“今天还去学校了。”
“我……我马上就要高二了，正是要抓紧的时候。就要期末考了，课不能落下。”小姑娘攥着书包带，颤抖的声音说到后面几乎微不可闻，盈满眼眶的泪水转了又转，倔强着不肯落下。
陆轻裘什么也没说，只是扶起蹲在地上的白阳，又默默去卫生间拧了个热毛巾，伸手递给她。
半晌，他才开口。
“白阳，没有谁规定你一定要坚强。”陆轻裘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白阳糊成一团的脸在他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来。
“你可以难过，可以愤怒，可以埋怨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甚至可以请假每天去医院陪着白声。情绪就是用来发泄的，不是用来左右自己的。如果小孩子连自己的真实情绪都不能表达的话，那还要我们这些大人干什么呢？”
白阳愣住了。
白声出事以来，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跟她说要坚强，要好好学习，给哥哥争口气。
于是她连一天课业都没落，在学校里浑浑噩噩，想要强迫自己快速抽离悲伤，振作起来。
可人又不是机器，怎么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呢？
“我不是个好妹妹……”
积蓄已久的情绪终于卸了闸，轰然爆发出来，白阳哭得喘不过气：“哥一个人打比赛的时候，我帮不上他。现在他遭了难，我还是无能为力……”
“那回你们第一次拿冠军，一个月，他的体重就掉到了90。而我只能上好我自己的学，什么都做不了……”
“还有一次，虽然赢了，但他在赛场上的一个小失误被粉丝看了出来。本来就有人拿他年纪大说事，超话里被带了一波不小的节奏。他回家来什么也没说，在训练场练了一夜……”
一次次，白声取得的荣誉遇到的坎坷大的小的她都如数家珍，在心底悄悄化成了绵密的针，动辄就要鲜血淋漓。
人生大半烦恼，似乎都来源于“无能”二字。
有的人会去责怪时局，有的人会去责怪旁人，到头来，夜夜难以入眠的，还是自己。
陆轻裘也是第一回听白阳说这种话。
上一世白声去世后，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问昼夜，借酒消愁。
白阳也不可能跟他一起住在俱乐部，只能辗转在各家亲戚间。陆轻裘能做的，也只能是多去看看她，多给那些亲戚塞些钱。
直到有一次，白阳在GH门口拦住了他。
GH在S市，平常和H市的来往只能通过飞机。陆轻裘不知道一个高三的女孩，是怎么自己一个人攒到机票钱，再跨越万里高空来到他面前的。
他愣住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白阳瘦了很多，之前被她哥哥整日嘲笑的双下巴早已不见踪影。
那是她唯一一次没叫她陆哥。
“陆轻裘！LSQ要散了！”她咬牙切齿地说，陆轻裘却莫名觉出些悲凉。
“我哥的心血，你们的梦想，就要这样消失了，你甘心吗？”
其实你比我坚强多了。
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女孩，陆轻裘想着。
他点开音乐软件，轻扬的音乐声在病房里回荡起来。
音符好像化作成一只无形的手，轻抚着少年人那颗敏感的心。
“Little girl,you’re in the middle of the road.”
“Everything,everything will be just fine. ”
“Everything,everything will be all right,all right.”
这首歌，他也曾在白阳来LSQ当队医受到排挤，一个人躲在训练室偷偷哭时给她听过。
只不过他们当时一句话也没说，谁都没戳破。
长大后的猛禽不需要安慰，不过尚在幼年期的小兽或许还是需要的。
宋缓之接到白阳姑妈的电话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医院。
他紧赶慢赶地跑到病房前，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少年和女孩并排坐在称得上是简陋的折叠床上，身后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夜。
悠扬的乐声中，白色纱帘狂舞，仿若千万只振翅高飞的多音白闪蝶，散发着如月光般莹润的光彩。
只是瞬间，这光彩就落到了少年的眼角，好像溺在了那漾着层层波纹的笑意里。
突然，原本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夜中，几粒星光闪烁。
就这样，对黑夜没有分毫留恋，张开双手投入了少年的眸子里。
我心所在，甘之如饴。
“怎么不进来？”
宋缓之如梦初醒，这才发现陆轻裘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他。
“白阳的姑妈给我打电话，说她今晚放学后没回家，我就来看看。”宋缓之敛下心神，径直走进病房。
他宽松的家居服外只套了件某潮牌的黑色风衣，额上还翘着几根不听话的刘海，能看得出来是匆忙出门，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不过他对白阳“离家出走”这件事却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仿佛大半夜被一通电话从床上薅起来的不是他。
宋缓之住了抓头发，似乎是才发现自己乱糟糟的造型，他眼里闪过几分窘迫，笑道：“今天的形象管理确实没做好，不会有损我在小白阳心目中的形象吧。”
白阳红着鼻头，不自觉地也带了几分笑意，摇了摇头。
她脸上闪过一抹愧色：“对不起，麻烦你们了。”
她从小一直懂事听话，哪里做过这种惊动这么多人的事。
“白阳，这不是麻烦，”宋缓之半蹲下来，仰头看着她，丝毫不在意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风衣垂落在地，“对于在乎你的人来说，能帮到你，是一种庆幸。”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借着黑夜的遮掩，他悄悄瞟向身边的人。
心口处好像突发了一场交通事故，刹那间警铃大作，变得很乱……很乱……
事故原因，是独属于他的“刹车失灵”。
——
看着面前神色真挚的少年，陆轻裘突然生出几分兴致。
明明比白阳大不了多少，说话做事却十分通透，确实是个当队长的好料子。
折腾了大半夜，此时也不好再把白阳送回去。
于是给姑妈报过平安后，二人就带着白阳回了陆轻裘住的酒店，打算让精疲力尽的白阳好好睡上一觉。
似乎有谁说过这样一句话：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睡上一觉，明天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有些不愿面对现实的意味，但逃避确实虽无耻但有用。
因为他们都还没到法定年龄，陆轻裘没管还在睡梦之中的可怜老队长，一个电话叫醒黎津桦叫他开了个新房间。
恰逢夏季赛闭幕，这家酒店游客爆满，房间本就剩的不多，几番协调才腾出一间。
“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叫我。”
陆轻裘把白阳安顿好，就从自觉房间里退了出去，给足了她个人空间。
“今晚谢谢你了，你现在是回LSQ还是……”
看宋缓之木桩子似的站在他身后，并没有什么要离开的意思，陆轻裘暗暗揉了揉泛酸的手腕，开口问道。
“我出门太急，好像忘带钥匙了，”宋缓之摸了摸口袋，他眼角微垂，莫名叫陆轻裘看出几分委屈，“而且俱乐部里现在也没人……”
他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想要留下的意愿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The midd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