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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不是你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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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的日子来得比我想得还要快。
躺在手术床上的时候，我就盯着雪白雪白的天花板看。
虽然我个人还是比较相信医生的能力，不过说不定出什么失误，我就一命呜呼了。
对我而言，这倒是个轻松的决定。
上无老，下无小。
活到二十岁连个对象的手都没有拉过。
当然，确切一点来说是男朋友。
所以即使是一命呜呼，对我这个孤家寡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关系。
毕竟，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必须死亡。
被关在医院治疗双相的那一年，我时而发疯、时而郁闷。清醒的时候，也想过自己会不会哪天一股火气上来，就这么自己撞墙上撞死了。
不过并没有。
我拖着这幅身体，又苟了一年。
“病人家属不得入内。”
我勉强抬起头，对上一双墨蓝色的眼睛。
这时候门还没关，它依依不舍地待在门口，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还没发言，它就在医护人员的劝说下走出了房门。
它看起来有点忐忑：“我在门口等你。”
看着它紧张兮兮的样子，我莫名竟觉得有点好笑。
机器人也会担心我的死活。
也是，我死了，它怎么办？
还有……我还没有给我妈的骨灰盒下葬，我不能死。
部分胃切除手术进行得很成功。
等我迷迷糊糊被推到病房，又醒来的时候，才发觉手术结束了。
我打算在医院休息一两天。
躺在床上闲来无事，我就在网上购物，买了好几箱饮料送到家里。
对于做完手术只能吃流食，我深恶痛绝又无可奈何。
住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内，我深感拥有一个仿生机器人的好处。
我躺在床上不想动，它白天帮我买饭、喂食，用湿毛巾擦洗我的身体，晚上起夜的时候喊一声就会扶我起来。
（当然，买饭用的是我的钱。它已经可以灵活使用我的手机了）
如果以后医院能够有这样的高级智能护工，想必能给广大患者提供很好的帮助。
护士巡视的时候，还提了一嘴，说羡慕我有这样的亲属呢。
我笑了笑，没说话。
某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来医院时，根本没有把它的充电底座拿过来，那么它到底是怎样续航这么久的？
它的回答是，它还可以太阳能充电。
噢，这几天确实天气晴朗。
手术结束后的第五天，病房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时我一个人正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刷着手机。
我的仿生机器人出去给我买午饭。顺便一提，我已经吃了好几天的稀米汤了，于是我命令它绝对要换一个。
住院的这段时间，我之前完结的小说数据慢慢好起来了，实在是令人心情舒畅的消息。
突然听到脚步声时，我猛地一抬头，看见钟杭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花和果篮。
我淡淡瞥了一眼，寒声道：“你来做什么？”
他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向我床边靠近，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虚伪：“哥，听说你手术住院了，我来看看你。”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了，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跑过来。如果真的是忏悔，那我之前住院的那一年，怎么没看见他的一丁点儿踪影？
我转头看向窗边：“钟伯同叫你来的？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你可以走了。”
他仿佛觉得委屈一般，解释道：“爸爸比较忙，没有时间来。他其实也是关心你的。”
这么快就来给他父亲找补了。钟伯同到底关不关心我，我还不知道？我记不清多少次和他起争执后，他落在我身上的巴掌，他暴怒的神情与冷漠的言语。
哪像他，妈妈疼爸爸爱的。
柜台上他送来的白色郁金香看起来格外刺眼，送我白色的花干什么，巴不得我死吗？
我冷笑一声：“把你的东西拿走，然后从我的地方滚出去。”
钟杭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低了：“哥——”
“我不是你哥，没有哪个哥哥恨不得弟弟去死的”，我打断他的话。反正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一遇到他，说话就像点燃的炮仗一样。
他俯身靠近我一步，脸色突然沉了下去，我知道这是本性暴露的前兆。
我才不给他什么发挥的机会，想要狠厉地推开他。
只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换来的是禁锢一般的拥抱与耳畔轻声的呢喃：“哥，我错了。”
知道错了，还这样烦人又黏人？
我气得不行，却动弹不得。
一年多没交手，真是更加嚣张跋扈了。
不过他的期望可没得逞，下一秒，钟杭就被迫同我分开，腹部也被打了一拳。
我抬眼看去，是它回来了。
它左手还拎着环保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来的盒饭，右手则捏着对方的脖子，隔在我与钟杭之间。
眼神犀利，动作灵活。
我心里叫好，但眼见着钟杭睁大眼睛，看样子都说不出话来，脸色也不禁变了变。
它一点松手的迹象都没有，简直像遇到了什么死敌一样。
虽说我恨钟杭，但到底还是没有致他于死地的想法。
我连忙制止：“放手，快放手。”
它终于把手放下，钟杭也退后一步。
只是它的眼神还牢牢盯着钟杭，话却是对我说的：“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钟杭就像炸毛的猫一般：“他是谁？他是你男朋友？”
我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对。你要继续同我抢吗？”
就像抢走我的家庭，抢走我的机械鸟，抢走我的朋友一样。
“我没有……”他还在嘴硬。
“还是说，你想要医院大肆宣传我是个同性恋，然后让我身败名裂、受人白眼，而你隔岸观火看好戏？”我拉长了语气，微微停顿一下，“就跟一年半以前一样。”
最后，我下了结论：“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变。如此的……让我厌恶。”
钟杭的脸色突然变白，我料到他心虚，所以不敢反驳什么。
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
“谈谈不喜欢你，请你离开。”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钟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它，终究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不过他带来的果篮和花还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算是真心诚意来拜访我，也不至于给我买这些我不感兴趣或者不能吃的东西。
我的眼神正从这几样东西上离开，就和它对视。它微微俯下身来，替我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目光灼灼。
猛然间，我的后背发凉。
机器人自从诞生之日起，就必须遵守三法则，不得伤害人类，但是它刚刚却对钟杭产生了强烈的敌意。
我好像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般，身上不禁出了冷汗。
从前我只以为自己养了一只忠心又温顺的狗，但它今天却向人类露出了獠牙，这意味着威胁，保不准就哪天就落到了我的头上，反咬主人一口。
我的脑子里瞬间回忆起几部科幻片———机器人联合起来推翻人类的统治，建立新的机器人政权。
我颇有些不自在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回避它的眼神。
它扒开我的被子，温声道：“饿了吗？要不要吃饭？”
我这才想起来，它带回来的饭我还没动过。
我慢慢吞吞地爬起来，看了一眼。今天中午不是稀米粥，是排骨汤，看起来还不错。
我从它的手里接过来，开始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这些东西要拿去丢了吗？”它突然问我。
我瞥一眼，它的视线停留在钟杭送来的花篮上。
没什么价值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我点点头，算是默认。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它说。
我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它说：“你要不要试着谈一场恋爱？”
我嘲讽地勾起嘴角：“我有精神病，没有人会喜欢我。”
“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谁会爱我?”
它看了看我，眼神看起来很认真：“我会永远爱你。”
我的心颤了颤，没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