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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割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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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丽耀眼的酒店大堂里踉踉跄跄地跑出来一个女人,像是破碎的玻璃,扎出了血液。
女人倒在举着手机疯狂拍摄的人群中央。
人群中央的人叫蓝书博,去年因为一档脑力综艺节目走红。墨镜遮挡住他因为酒精而通红的双眼,在拥挤的人潮中停在女人身前。
女人倒在地上,挣扎着通过人群尖叫的缝隙,垂下的发丝被踩在数不清的鞋底下。她身体的伤痕和血液在刺眼的光照下晃了几下蓝书博的眼睛。沿着女人滴落的血液看过去,那扇紧闭的酒店大堂的门,合上所有声音和躁乱。
蓝书博站起来,抬起皮鞋跨过女人身体的那一刻,大门外漆黑的环境让他停顿在原地。此时趴在地上的女人在窒息里体验生死的来回。蓝书博轻轻落下带着点点灰尘的皮鞋,避开肮脏的血液,将躺在地上的女人抱起。
尖叫声里,女人残破地躺在华丽的蓝书博怀里,而蓝书博那双藏在墨镜里的眼睛,正贪婪地看向越来越近的黑夜。
身旁的助理收起手机,什么也没说。车门适时的亮起别扭的红色光亮,漆黑一片的车内,蓝书博将女人丢在距离车门最近的座位上,他俯身走到车内角落的位置,那用布和奢华的装饰布置好的位置上。
黑色的车驶入黑夜,一路向繁华走去。
蓝书博接过助理递来的手机,相机拍摄的画面是刚刚好的善良:蓝书博小小声的问了问地上的女人发生的事,女人失了声音,于是蓝书博将女人抱起,走向明亮的大门外。
蓝书博满意的将手机递回给助理,对着藏在夜色中的双眸,点了点头。
此时在座位上的女人,依旧狼狈,血痕遍体。
车子最终停在繁华中心的医院外,暗处里摄像机的声音此起彼伏,蓝书博走下车,怀里还是那样温柔地抱着女人,走进急诊室。
急诊室里来来往往的血液,停不下来的骂声,隐隐约约的呻吟。
蓝书博带着女人吸引到护士的注意,护士将她放在刚好空出来的床位上,医生走近,将病因与注意事项说了个遍。助理跟护士交了钱,药水挂在架子上。女人划破的伤口被一一清理,身上残留的淤血上了膏药。女人这一副身体,只剩下肮脏的泥土和沾染上血液的灰尘。
蓝书博坐在女人身边,摘下墨镜,按了几下鼻梁,低头休息。
助理坐在急诊室外的银色座位上,用香烟麻痹困倦的身体,还在给手机那一镜到底的视频添上文案,联系关系好的记者媒体,等待博文的发布。
天亮的蒙蒙,女人床头的记录表依旧没填上名字。她昏迷的脑袋醒过来,晕晕乎乎地看着已经回血的针管,疼痛的血管胀起一座小山。医院的灯光从眼睛刺进她的大脑,消毒水的气味延迟进入她的鼻腔,几秒的时间里她意识到这是医院,因为无力而颤抖的手伸向床位旁的按键,反应过来的机器将护士叫了过来。
那因为回血残留的在针管的血液被拔了出来,女人迷糊的眼睛也看到床边低头睡着的蓝书博。
她那样鼓起勇气失去意识前最后见到的人,此刻还是温热的坐在自己身边。
女人悄悄看着男人的睡颜,精致的发型和价值不菲的大衣,脸上的妆容虽然有些破碎,但是光滑的皮肤还是白嫩的暴露在空气之下,墨镜里藏着的睫毛微微颤抖,从她眼前的角度刚刚好能看到温柔且完整的侧脸。
女人放缓动作,将身子换了个方向,挨着他又近了一点,在他的体温下,又渐渐睡去了。
急诊室里看不见白天黑夜,复杂来往的脚步声代替阳光叫醒蓝书博,助理潦草的步伐在他迷糊的时间里走进,手机的亮光在他的眼前晃了好几下,他才看清那个小方块里的热搜话题:“#蓝书博救人#”
笑容从他的嘴角咧开,他站起来,脖子的酸痛牵扯着他舒展的面部。蓝书博接过助理手上的手机,里面的视频和图片都是那样刚好,甚至连黑夜里的狗仔都捕捉到冷冽的温暖。
他昂着头,拍了拍助理的肩膀。助理拎起他凳子上的包,转身朝收费处走去。
蓝书博收拾好自己,也打算跟上助理的步伐。大衣尾摆一股阻力,他用力超前拉了拉,阻力不减反增。他低头,苍白的手握住了柔软的黑色毛边,女人倔强的眼睛透过墨镜看向他,他停下前进的拉扯,用女人看不见的不耐烦再次轻轻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女人红肿的眼睛被泪水填满,她用尽全身力气却也只能发出虚弱的声音:“能不能……不要走?”
蓝书博强压下心里的烦闷,身体因为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低头坐了一晚已经发出了很不舒服的抗议,他尽量用温柔的声音安抚眼前的女人:“没关系,我已经帮你交了医药费,等会护士医生会把药拿给你。我还有工作,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女人犹豫了很久,才渐渐松了力道。蓝书博感受到阻力变小,又从那把椅子上站起身。
柔软的大衣面料摩擦过女人粗糙的掌心,女人看着蓝书博越来越小的身体,直到走过那扇急诊室的大门,透明的玻璃利落地合上,男人的身体彻底卷进转角,女人的身边,又恢复落冷的空气。
#蓝书博救人# 这个词条挂在好几家平台的热搜上整整一天,助理和工作室里其他的工作人员一整天都在接各种媒体的电话。像这种正面的词条,明星们都不会选择正面回应,让这段历史成为美谈佳话里的一条,烙印在所有粉丝的记忆里,只要有相关话题,就能随时提起,随时涨一层又一层的流量。
蓝书博和他的团队也是如此,那一整天没有工作的他,看着词条下无数条赞美的评论,躺在柔软的床垫里,美好的进入梦乡。
做了一天这一套完整的戏,累坏了。
咖啡店里的阳光照进玻璃里,色彩四处散开;树干的光影遮盖住木桌上的纹路,树叶婆娑地响着,女人闭上直视阳光的眼睛,任由气味与温度渗入她的每个细胞。
好久不见,外面的世界。女人脸上的笑容挤压着肌肉,鼓起两大块肉团。纹路沟壑里溢出泪珠,掉落在女人身穿的白色T恤上,散开水痕,又一次沾湿衣服上若隐若现的色块。
店长捧着咖啡穿过影子,坐在女人的对面,将冒着热气的咖啡递给女人。店长的身体前倾,翘起双腿,将自己浸入阳光中,柔和地发出声音:“你这算是,终于逃出来了?”
女人弯腰,靠近低矮的桌面,拿起那杯热腾腾的咖啡,点点头:“算是。”
店长的身体紧紧贴着椅背,深深叹了口气:“终于肯逃出来了。”
女人抿了一口滚烫的咖啡,表面的拉花碎成块,四散在咖啡液面上:“但是我现在,能去哪?”
店长将手上的咖啡放下,冰冷的温度将她的手冻的发红,影子被风吹的换了地方,她看着女人全身浸没在阴影里:“你先去我那住,逃出来就好。”
女人的动作僵直在半空中,红肿的眼眶里进入的,是带满阳光的画面,还有树丛肆意散下的阴影,不易察觉的七彩消失在角落。咖啡的苦味入了神,女人将苦涩吞进肚子:“好,谢谢你。”
店长被窗外的风吸引,树丛下的街道布满灰尘,偶尔路过三五成群的笑声,空气在这样暖和的温度里休息,她笑着摇摇头:“说这些,去把衣服换了,下午去点餐区上班。”
那角落的七彩阳光,又在堆叠起来的玻璃饰品下鲜艳起来。
临近下班的时间里,咖啡店里的人像是开了闸的水,源源不断地敲响门上的风铃。
进出的人操着各种口音,女人尽力地打开耳朵听清每个声音里面的关键词,再把它们放在面前的机器里,在光滑的五彩纸张上打印出特殊的字样,贴在塑料杯上,放在制作区的桌子上。
店长则将做好的咖啡依据要求打包好,配上甜品或者礼物,放在碟子上或纸袋里,递给点餐的人。
咖啡店里的流程机械简单,女人一抬头,便是月亮高挂,店内暖和的灯光点亮清冷的夜空。店长伸着懒腰,接了杯热腾腾的水递给女人,女人毫不犹豫地抬起头,一饮而尽。
深夜,敲响铃声的方向渐渐变成出口,女人和店长迎完最后一批客,带着手套的咖啡师们和店长摊在置满布景的柔软沙滩上,坚硬的装饰品扎进她们的衣服里,她们像失去感官般的不管不顾,只有女人看着金光闪闪的玩偶,呆呆地站着。
她身上还有刚结痂不久的伤疤。
尖锐的铃声从门口的方向响起,暖和的光照被怒吼震得七零八碎,那是一个狼狈的男人满手的血液,张着白净整齐的獠牙嘶吼,他的眼睛左右扫射,生气的眉头定格在女人站的位置上。
店长蹿起,围裙上还沾了几个圆形摆件,挡在女人身前。
男人的拳头僵硬地绷直,朝女人的方向愤怒地大喊:“黄璞婷!你给老子过来!”
咖啡师们跟着店长一起,将女人围成一团,将她带到收银台后,停下了继续前进的脚步。女人转身,看见那个男人又跪了下来:“璞婷啊!婷婷啊!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求求你原谅我,跟我回家好不好。你知道我离了你活不了的。”
黄璞婷定在原地,伤口崩坏似的流着血,带着眼泪一起,滴向地板。她木然地挣脱咖啡师们围成的圈,咖啡师们用力地抵抗着黄璞婷的力气:“璞婷啊,求你醒过来!求你了!”
“黄璞婷!”店长抵着男人的膝盖,用力地呐喊着,“黄璞婷!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醒过来好不好!”
黄璞婷趴在咖啡师的手臂上,无力地瘫软:“鱼丸,我很清醒;相猫,我很清醒……”
“玉,你不清醒。”鱼丸和相猫和黄璞婷一起跪在地上,滴落的眼泪打湿干净的围裙,“玉玉!你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男人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店长,身下是无数人踩过的黑白瓷砖,他假装脱力地爬到黄璞婷身前:“璞婷,我求你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鱼丸和相猫拼死挡住男人的力气,黄璞婷挣脱开她们的手,牵回男人那双满是血液的、粗糙不堪的、力量庞大的手。结痂的伤口做着痛,男人粗鲁的力气要把她捏碎,黄璞婷还是跟着男人,站在店长倒下的身前。
“晨苒,对不起。”黄璞婷口中的声符传进晨苒的耳朵,她刘海里渗出的血液与汗液一起,滴落在满是污垢的板砖缝隙里。
晨苒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站起身,朝黄璞婷的脸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黄璞婷脸上的淤血刺的她没办法控制表情,疼痛张开了爪牙,夺过她的神经,血液在她皮肤温热粗暴的记忆再次控制了所谓的温柔。她试图松开男人的手,却被力气握的发了紫。
“王武!放开!”晨苒叫上在收银台后拨报警电话的鱼丸和相猫,用力地推开男人,“给我滚开!”
鱼丸从收银台下的储物柜里掏出自己包里的小型电棒,朝王武的腰刺去,他失了力,晨苒一下子抱过黄璞婷的身体,把她带到收银台后。
电棒持续电着王武的身体,相猫用地上瘫倒的扫帚抵住王武残余的力气。
警察冲进店内,控制住王武。
黄璞婷倒在晨苒身上,晨苒跪坐在凌乱的纸杯和包包里;
鱼丸瘫在冰凉的地上,手上的电棒好像扎进了肉里,肌肉用力到麻木;
相猫撑着扫帚的长杆,眼里的血丝切碎暖光,破烂地发着光。